第463節
張棟牛眼一瞪，厲聲呵斥，“難道就我們打得辛苦？其他團的弟兄們就不辛苦？” 他眼睛赤紅一片，兩年前他就帶著331團一直到現在。團里哪個人叫什么名字，長什么樣子他都摸熟了，這可都是他的兄弟啊，難道他不心痛嗎？ 可是心痛有什么用？ 民國海軍羸弱，他們雖然靠著偷襲重創了日本駐扎臺灣的海軍戰艦之后，陸軍得以被運送來臺灣島登陸作戰。但民國缺少足夠的運輸船，沒有水面艦隊的保護，他們曾經賴之以重創了駐扎臺灣艦隊的潛艇，在白天只能潛伏在較深的海區，或者避開日本的那些紅了眼發狂要報復的殘余戰艦們。 可以說，將他們這一批第17師的兩個旅上萬人運送上了岸，已經是民國海運能力的極限了。而且，他們被送上岸的時候，僅僅只裝備了少量的重型武器，讓他們死守新竹倒也罷了，反擊日本人卻十分困難。駐扎不遠處臺北可是有日本人的一個完整師團，從步槍到大炮一應俱全。今天他們在跟日本人短暫的七八個小時的戰斗之中，之所以死傷會超過三千人，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在這種什么都缺的惡劣情況，張棟如何能開得了口，主動去跟師長要東西！ 見幾人還要說話，他有些氣惱，“都給老子閉嘴，老子的兄弟沒有孬種，上邊安排的時候不是說了嗎，今天晚上的時候，還會抹黑給咱們運送一批裝備過來，都別急，早晚都會有的！” 二營幾乎被打殘了，營長賀飛頭上還抱著染血的紗布，悶聲抽了最后一根煙，“可咱們的陣地太靠前了，萬一日本人來偷襲，我們首當其沖！” “都別說了，二營撤到二線休息，三營補充上去立刻接管一線。牛大順，老子知道你一直對我不爽，覺得我這不懂幾個大字的團長沒你文化高。今天老子給你一個機會，我親自帶隊去順絡，小鬼子要來偷襲，得先從我尸體上踏過去！” 他哼了一聲，在附近陣地上要了一桿步槍跟一包滿滿的子彈裝身上，然后抽出自己的指揮槍交給了一營營長牛大順。 “團座……” “都別廢話，該休息的休息，該指揮的指揮去。明天還有接連的惡戰，咱們能不能睜著眼睛看到祖國打贏這場仗，就看我們自己了！” 說罷怒哼一聲，提著一桿步槍往前線走去。 其實張棟倒不是貿然為之，指揮上一營的營長牛大順確實比他指揮才能要高出一截，今天在沖鋒戰中，他便察覺到了自己跟牛大順的差距，他指揮的一營沖在最前面卻死傷不高，反而是自己直接指揮的二營，卻死傷慘重。 自責加愧疚之下，如果331團能在牛大順的手中死傷降低，讓弟兄們都能看到民國打贏了日本人，贏得這場戰爭的一天。他一個人當個站崗小兵算什么…… 手里提著一桿步槍，張棟在這漆黑的夜里摸黑走在附近高處的陣地上，因為是陰天看不到月光，這種光線條件下，想要看清楚是很困難的。一腳高一腳低的，只能摸索著前進，這使他的前進度非常緩慢。 馬燈是有，但是不能用，在這漆黑的夜里，如果日本動夜襲的話。那明晃晃的馬燈就是最好的射擊目標，即使是軍醫官給傷員打止痛針，也只能在黑暗中摸索著進行。 331團駐守的陣地位于一處高地，位于新竹后方的師指揮部只有27里，往東約20里就是土著人的一處山寨，往北就是臺北至新竹的鐵路。若不是17師已經派人炸毀了幾段鐵路，只怕如今日本人的主力都要殺到他們面前了。 這一處暫時被表明為331高地的地方，如今其實防御十分空虛。在白天的戰斗中，331高地數次易手，交戰雙方的炮火已經將附近原本有的一些簡單工事夷為平地，考慮到日本人比他們更了解這附近的地形，其實很多地方他們都不敢建立防御陣地，唯恐日本人的重炮能夠打到。 在白天的戰斗中，日軍進攻部隊動用了數門重型榴彈炮。對331高低的守軍進行了猛烈炮擊，由于331團沒有重型武器，機槍跟迫擊炮無法壓制日軍炮火，因此在戰斗中很是承受了不輕的傷亡，如果不是附近的土地比較松軟，他們在短時間內建成了一些簡單的壕溝跟防事，331團現在還存不存在都還是個問題呢。 不過日本人也好不到那里去，因為他們很快摧毀了臺北至新竹段的鐵路，而日本人的先頭部隊又趕得太急沒有攜帶足夠的彈藥，到下午五點時分，日本的重炮就啞了。 沒有重炮的支援，日軍的攻勢立刻遭到了遏制，天黑之前就完全停止了攻擊，并最終后撤建設防線以防他們黑夜偷襲。 日軍指揮官的意圖雖然非常明顯，就是重新奪回新竹驅趕沒有足夠重武器的國防軍下海，但是在戰術安排上卻表現的十分患得患失。因為民國吐蕃發起的對日本人的偷襲戰，目前已經接到了國內跟遼東朝鮮部分戰報的臺灣殖民當局也十分警惕，他們唯恐對面的民國軍隊只是佯攻部隊，主力會在其他地區登陸，然后趁駐扎臺灣的日本海軍遭受重創時趁機登陸，幾路合圍駐扎臺灣的日本軍隊。 日本指揮官之所以有這種心態也是正常，畢竟這臺灣就如同遼東半島一樣，是中國的固有領土，而非朝鮮那種地方。這里數百萬居民之中，親近跟擁護日本人的畢竟只占了少數，絕大多數還是一心向著自己的祖國的。 日本這些年來不知道在臺灣做了多少惹得天怒人怨的事情，這些個無根飄萍一樣的殖民者們也在擔心！ 第五卷 大炮主義 第七百三十三章 新竹血戰2 方才17師的師長姜英前來巡視時，告訴張棟一個很不好的消息。根據他跟參謀長的討論，又結合了當前前線的局勢，日本人很可能將連夜修復鐵路、運送物資，然后在明天天亮之后對新竹發動總攻。他們甚至還做出了最壞的打算，那就是今晚深夜時分，日本人就提前做足了準備對他們展開偷襲，所以，部隊必須做好防備日軍夜襲的準備。 師座親自指點，張棟已經聽進了心里去。心里的一些憋悶跟自責發泄完之后，他在附近巡視了一圈，最終還是回了自己的團指揮部。 “口令！” 張棟走回距離團部不遠的地方，黑暗中傳來哨兵的低聲盤問。 “滅日！” 張棟回答了口令，黑暗中才閃出了一個戰士，摸近看到是他一愣，“團座，怎么是你！” 張棟認出了這戰士是自己的一名警衛，點頭應了一聲，“四強，團部現在都有誰？” “團座，除了你他們都在……” 張棟給他的話一睹，牛眼就是一瞪，剛要開口訓斥幾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沒了呵斥他的意思。他進的團部建設在附近某處隱蔽高地腳下，是用木板跟一些帆布拉起來的，其實里面倒是沒有什么只有一張桌子幾個板凳跟一張懸掛上的地圖。 四月的臺灣已經十分悶熱，夜晚更是蚊蟲出沒大家燥熱難耐。張棟進來的時候，團部內躺著幾名軍官，許是白天太累了正睡得酣。天氣炎熱，但畢竟是在戰場上大家都穿著汗濕的軍裝。團部內蚊蟲的嗡嗡聲響個不停，也無法吵醒他們。張棟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從口袋里掏出一瓶萬金油，給自己身上涂了一些之后，又在幾個睡得酣的軍官身上各撒了幾滴。 這種萬金油是國家專為他們準備的，聽說對驅除蚊蟲等效果不錯，只是刺鼻的味道太容易被發現了，所以守夜的部隊默契的沒有用它，以免夜晚敵人真有偷襲，借著味道摸準了他們的所在地。 這夜過得十分漫長，張棟沒有一點睡意，意外發現桌子上擺了一包煙后他給自己點了根煙，坐在那里靜靜的想著戰事。 方才師座來視察的時候，曾提到晚些時候接近凌晨三四點鐘時，可能第二批登陸部隊就能趕來。到時候他們不但能夠獲得一批重武器補給，還能得到更多有生力量支援，興許就能改變如今的不利局面了。 師座還曾經隱晦提及，夜晚已經重新補給完成的潛艇部隊，很可能將再一次對附近海面游曳的日本幸存軍艦發動第二波襲擊，聽說為了避免日本人國內的支援趕來壞了大事，甚至還有一批能夠遠航的越洋潛艇部隊已經游曳在深海，盡可能的攔截跟拖延日本人海軍主力的南下速度，為他們爭取時間。 位于后方的新竹野戰機場還在加緊建造之中，姜英為此不但在當地征召了數百漢人民工，還調集了一個營的士兵協同建設，聽說當他們這邊建設完野戰機場之后，從位于廈門跟泉州兩處陸航基地內將調撥一批戰機趕來支援。也就是說，只要他們堅持三四天之后，戰局將外面變一個模樣。陸航一旦趕來令他們掌握了制空權之后，臺灣的戰局勢必將變成另一模樣。 張棟想了很多，一根根香煙在他手上變成了煙蒂。正當他抽完了最后一根香煙，將捏著已經干癟的煙包暗自嘆氣之時，就聽到團部指揮所外頭傳來一聲爆炸聲，接著一陣陣壓抑不住的慘叫聲傳來，他們布置在外圍的一枚暗雷被觸動了。 暗雷都布置在陣地周圍一里內，因為他們第一批運上岸的補給并不多，所以他們布置的雷也并不密集，只是他們團的士兵都記下了布雷點不可能在夜里過去踩響那些暗雷，那么要么是什么動物觸動了暗雷籍貫，要么就是日軍偷襲部隊踩響了暗雷。 “有情況！” 不用他下達命令，多數戰士在爆炸聲響起的時候就立刻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一些士兵由于過于緊張，甚至一醒來就抄起步槍、沖鋒槍開了火，與此同時，機炮排的值哨士兵也立即用迫擊炮向天空打了幾顆照明彈，煞白的照明彈將整個。陣地前沿照得雪亮，于是，剛剛借著黒剛剛摸到他們陣地附近的日軍士兵就暴露了。 這一下，開槍的國防軍戰士們就更多了，機關槍也“噠噠噠噠”的響了起來，倉促的戰斗之中，331團陣地上的士兵們甚至能夠聽到黑暗中日本軍人也有的口號聲！ “板載！” “板載！” 果然如姜英最擔心的一樣，日本人在凌晨到來前修復了鐵路，完成了補給跟調兵之后，日軍果然動了夜襲，而且選擇的主攻方向就是張棟所在331團負責防守的這個陣地，這個位于新竹西北邊的低矮山頭。 似乎被他們瞧不起的支那人偷襲，并且造成了重大的損失這一點嚴重刺激了驕傲的日本人。至少從這些偷襲的日軍表現來看，日本陸軍已是出離的憤怒，那沖鋒的勢頭只能用一往無前的勇猛來形容。張棟很快帶著幾名警衛上了第一線陣地，爆炸的光亮之中，隱隱浮現的上百名身穿土黃色軍裝的日軍士兵，他們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吶喊著向他們這處高地發起了密集沖鋒，而對于他們這邊的打過去的猛烈彈雨完全不予理睬，甚至根本沒有工兵小心翼翼的走在前面警惕他們布下的暗雷。 而在他們的身后，黑夜中密密麻麻的身影無不告訴他們還有更多的日軍敢死隊。 “不好！打！給我狠狠的打！” 這是張棟最怕碰到的情況，日本人顯然在下午的戰斗中摸清楚了他們的重武器不足的情況。所以寧可犧牲一些，也要在最短時間內將他們的陣地拿下，把他們驅趕下海。 時間，大家都知道現在時間最重要，睡都不愿意失去先機！ 張棟急忙抄起步槍，幾名原本還在休息的營長也沖出了團部指揮所，發現情況部隊之后立刻返回只會自己的部隊，陣地上各處都能聽到軍官聲嘶力歇的呼喊聲，槍響聲跟爆炸聲也隨著他們的呼喊聲，越發激烈起來。 “噠噠噠噠！” 機關槍噴著火舌，吼叫著，如同一架生命的收割機，肆意的收割著黑暗中偷襲的日本人生命，灼熱的彈頭穿過血rou的軀體，暴烈的展示著工業時代現代化殺戮機器的高效率，在這種殺戮機器面前，任何血rou之軀都是脆弱的。 “啪！” “啪！” “啪！” 一六式步槍清脆的槍聲響個不停！ “轟！” “轟！” 不時一枚迫擊炮彈在黑暗中爆炸！ “嘭！” “嘭！” 一箱箱的手榴彈化做死神，每一次爆炸都會帶走幾條鮮活的生命。 “快快快，左翼危險！一連，立刻抽調一排過去支援，把這兩箱手榴彈帶上！” “是！” “機槍已經沒子彈了！” “機槍手立刻帶上機槍后撤！” “是！” “轟！” “什么聲音？” “團座，迫擊炮炸膛啦，死了三個弟兄！” “什么？” 隨著日本人越來越多，戰斗也朝著不利于331團的方向傾斜著。約莫戰斗了四十多分鐘之后，日本人已經攻陷了左翼的幾條一線壕溝，迫使左翼的守備力量不得不撤往第二線陣地防守。但是他們一撤，頓時令本來就不嚴密的331團方向出現了漏洞。 “打！陣地決不能有失，警衛班……” “有！” “去支援左翼！” “團座……” “快去！” “是！” 步槍的槍聲越發頻繁起來，戰斗已經徹底白熱化了。 張棟急得宛若熱鍋上的老鼠一般，他隱約估算，他們這處陣地是日本人的強攻所在。正面沖擊他們陣地的日軍只怕不下兩個大隊，單憑331團，是絕對沒有可能守住的。 張棟立刻叫來了牛大順等幾個手下營長，大家一番思考之后都贊同聯絡支援了！ 張棟立刻命令派人往后方，向附近另外那幾個團的呼叫支援，眼看著樹林那邊的日軍仍在源源不斷的向陣地沖擊，他現在不僅需要更多的支援，331團也缺少足夠的重武器。要他們在這種情況下擋下對面那逐漸逼近的日本優勢兵力，他們陣地失陷是早晚的事情。 “噠噠噠噠噠噠！” 戰斗其實早就引起了附近駐扎部隊的警惕，在收到了他們331團的求援后，很快附近的兩個團各自調來了一個連支援他們。同時被帶來的還有兩挺機槍跟一些補給的子彈。得到了補給之后，正準備撤離的331團最后一挺堅持在前線的機槍也開始怒吼起來。 在黑夜之中，拉出幾條長長的火舌，不斷的收割著日本人的性命。 不久之后，師部也得到了前線的情報。姜英特別從各處抽調了一營士兵補給到331團，隨同前來的還有四挺機槍跟幾門山炮。 得到了補給之后，死傷慘重的331團終于得到了喘息的機會。在逐漸加強的火力打擊之下，日本人的沖鋒勢頭逐漸被遏制了下來。 僵持的戰斗持續了兩個多小時，在日本偷襲部隊的損失逐漸增加，而331團的陣地卻遲遲拿不下來之后，偷襲的日本人已經察覺到了，在黑夜中妄圖依靠偷襲一舉擊敗中國人已經不可能了。隨后當時間接近凌晨三點鐘時，隨著331團這邊的援軍趕來的越來越多，反攻火力越來越兇猛，偷襲的部隊開始逐漸撤離。 “日本人就這么撤離啦？” 當偵察摸黑追蹤了一段，發現日本人確實已經撤走之后，正在安排救治傷員跟統計傷損的張棟非常詫異，剛才他可是做好了與陣地同亡的準備，但是整個戰斗過程中，進攻的日軍居然沒有起任何炮火掩護，日本人到底再打什么主意？他們的大炮哪去了？ 姜英很快抵達了前線視察傷損情況。 “師座，卑職無能。根據統計出來的初步數據，戰斗中我方殲敵271人、俘虜傷員37人。我方死傷492人……只是不知道，好在方才的戰斗中，日本人的火炮一直都沒響起來，否則我們這處陣地，可能已經守不住了?！?/br> 他是滿腹的擔心跟疑惑，卻聽到姜英冷哼一聲，“錯不在你，你們沒有足夠的重武器補給，能夠守住陣地，也不容易。日本人……哼，你當他們的好日子還能有幾天？這島上可是有我們近三百萬同胞在?？偨y他老人家多高瞻遠矚，他在幾年前就派人潛入臺灣秘密聯絡反抗軍，并向他們援助軍火了。我方才接到機密電報，國內已經聯絡上了那些反抗勢力，他們現在收到了咱們反攻臺灣的消息，在各處起義進攻日本人的據點，破壞鐵路?！?/br> 黑夜中他的目光炯炯看向那黑暗的天際，“我們不是一個人在戰斗，這里還有我們的數百萬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