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節
我瞥見那壯漢擎出一把金色長弓,連忙喊道:「你要想幫忙,就趕緊把這丫頭送走!不然后果如何,不用我提醒你吧!」 詩藤蕊緊咬下唇凝眉不語,顯然是猶豫難決。 我氣得隔空一劍刺裂她身旁的路牌,大喊了聲,「快滾!」 她這才如夢初醒般抱起璐娜騰身而去,瞬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隱約間,還聽得璐娜從遠處的大廈傳來一句叫罵聲,「死龍羽,你兇什么兇!」 那司機呆愣半晌才回過神來,氣得仰天長吼:「女飛賊!賠我車來!」 尚未吼完,他已被我壓在身下,一輪金箭瞬間掃過,他的車頂篷宛若紙糊般被射成漫天飛舞的碎片。 「想要命,就想辦法爬到巷子里去躲起來。你的車,我會賠你的,如果到時侯你我都還活著的話?!?/br> 我對他說完,縱身躍上旁邊一盞街燈頂端,沖那壯漢喊道:「想殺我,先追上我再說!」 壯漢充耳不聞,舉弓便是一箭。 我騰身閃過,躍往一旁的大廈頂端,尚在半空,又是一箭射至。避無可避之下,我只得使出破風式,手腕猛抖,令長劍在空中化作一條急旋的銀龍,柔韌的氣旋瞬間套中飛來的金箭,又用破電式的強勁粘勁吸著它向身側一引一帶,「嗡」一聲龍吟,金箭僅以毫厘之差貼身而過,激起的勁風劃破我的衣袖,同時右肩處「嘎啦」一聲脆響,劇痛中已被箭上剛勁帶得脫了臼。 此時,第三箭業已射至,還妄想著保留余力待至無人之處再與他全力一搏的我,哪里還敢托大,十六顆飛羽流星呼嘯而出,依次紛紛急轟在那金箭之上,憑著其上的螺旋氣勁勉強將金箭震偏,而我體內真氣也已被流星上感應的余勁震得如瀑欲沸,亂作一團。 心中正暗想在法無依無憑的空中他若再射來一箭,我就小命休矣了,突地,背心一實,已撞在了大廈的玻璃墻面上,我立刻雙足側卡住僅突出墻面幾公厘的金屬邊框,不住暗念上帝保佑,背心早已被冷汗濕透。 剛才那三箭輪發,也僅是眨眼間的事情,卻已如長達十幾秒的慢鏡頭般將我逼得山窮水盡,險象環生。 此時此刻,我哪里還敢再稍有妄動,若不立足實地,再被他趁虛來一輪三箭齊發,我想我就可以去瞻仰我們偉大的天父了。 左手從軟軟垂下的右手中接過長劍,讓三顆飛羽流星分上下支著手心小臂與肘部夾起右臂,舉直后略一推送,「卡啦」一聲,已將右肩關節合攏。 一邊活動著酸麻的關節,我一邊沖著那群越聚越多,在街上圍觀拍照的行人大喊:「不要命了么?快逃??!」 那壯漢聞言哈哈一笑,聲若洪鐘,扭頭看向四周人群,用著巨龍低吼般的聲音冷然道:「聽他的話,快滾吧!」 回聲隆隆,良久不絕。 人群中爆出一片噓聲,有人起哄大喊「是在拍電影么?什么名字啊」,立時引來一陣哄笑,卻也有不少人紛紛拉著孩子、同伴,快步離開。 壯漢沖我聳了聳肩,低沉笑道:「放心,我并不是嗜殺之人,可追來追去又頗費時間,你要是再敢逃,就別怪我拿他們開刀了?!?/br> 哈!想威脅我?我當即對著人群揮淚作別道:「同志們,保重!」 貼墻便向大廈后面滑了過去。 那壯漢又是三箭連發,被我如壁虎般上躥下跳地躲了開去。 那壯漢喊道:「神戀派好大的名頭,卻出了你這么個無膽鼠輩,當真可笑!」 已躲入大廈側面的我哈哈一笑,學著他的話反曬道:「陽痞派好大的名頭,卻出了你們這三個無恥之徒……」 才說一半,耳畔「嗖」一聲擦過一支金箭,卻是隔著大廈透射而來,駭得我心驚rou跳頭皮發麻,咽下那半截話,匆匆逃命。 突聽遠處人群傳來一陣驚呼,那壯漢哈哈笑道:「也怪不得我了!」 媽的,剛才讓你們逃命不逃,現在又在那里鬼叫什么!我捂上耳朵,不加理會。 又跑出幾步,那幫人叫聲更是尖厲慘烈,咬著牙剛要邁步,突然一聲小孩子的哭喊劃過耳際,如一道流星劃破黑夜,我心頭驀地一震,腳已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恍惚中,仿佛又聽到了阿冰那隱隱的喂泣聲。 記憶中的阿冰,總會為些芝麻綠豆般大的事情偷偷落淚。當時的我,尚不知她是女生,所以總是大驚小怪的,有時甚至還落力嘲笑。 一次,她在寢室里又悲悲切切地哭了起來,身前放著一張報紙,上面有一個號啕大哭著的嬰兒,正被一條龍輕輕地舔著。 「很溫馨啊,你哭什么?」 我拿起那張報紙看了看,「這條龍怎么渾身臟兮兮的?」 阿冰用手背拭去淚水著說:「它臟,是因為剛被人從倒塌的房子里挖出來?!?/br> 「不會是被這孩子挖出來的吧?」 我坐到她身邊,半開著玩笑地納悶道。 「不,你知道么?這條龍是專門被訓練來在廢墟里搜救幸存者的,而這個孩子,就是它救出來的最后一個人。當它發現這孩子時,已經三天三夜沒休息過了,可一聽到廢墟下傳來了孩子微弱的哭聲,它想都沒想地就鉆了進去?!?/br> 「誰知道就在它用胸前的葡萄糖水袋給孩子喂水的時侯,廢墟上的水泥板卻突然塌了下來……當人們把它和孩子挖出來時,發現它用身體撐住了整個水泥板,將孩子死死地護在身下,孩子完好無損地還在喝著水,而它自己……它自己卻連脊椎帶內臟,都被砸爛了……」 阿冰說到這里,眼淚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在它短短不足七歲的生命里,已經前后救出過三百多條人命,被授予過無數的獎章,可它卻從沒想到過,它也會有被人從廢墟里救出來的一天……拍這張照片的時侯,它已經不能發聲了,只能用舌頭安慰著這個嬰兒,就連拍這張照片的人當時都哭得泣不成聲,更別說它的主人了?!?/br> 直到那時,我才突然發現,那條龍自嘴角到脖頸,掛著一縷觸目驚心的血痕,而它臉上的表情,卻是如此的安詳、如此的歡悅,仿佛在舔著自己的孩子般滿足而又欣慰。 苦笑一聲后,我挫敗地低下頭去,想不到如今的我,竟連條龍都不如了! 長嘆口氣,我認命地喊道:「住手……老子不逃了!」 轉出了大廈,卻看到那壯漢單手擎起一輛轎車,正做勢要砸向四散躲避的人群。 那轎車被擎的一側已被自身重量壓得彎曲變形,嘎嘎作響,四個輪子還在兀自空轉,而司機也早已跳出車外倉皇逃生。旁邊則另有上百人正沖著我的方向聲嘶力竭地慘叫著,仿佛在給這場景配音一般,看得我莫名其妙。 壯漢見我乖乖露面,微微一笑,對四散的人群輕斥了聲,「回來,一個都別想走?!?/br> 只見無數行人立時如著了魔般,又茫然四顧著聚攏了回來。 我暗嘆一聲,心說這廝簡直賤到無敵了,剛才那個「尖叫合唱團」必然也是如法炮制出來的,苦笑搖頭道:「你這無恥的境界,真讓我無地自容?!?/br> 他將轎車隨手丟在一旁,嘆了口氣道:「時間無多,不得已而為之。只要你肯與我互對三拳,無論勝負,我立刻放了他們?!?/br> 「三拳?」 我微微一怔,不是三箭?」 「不錯?!?/br> 「開什么玩笑,被你打完三拳,我還能活么?」 「沒說你不能還手,硬對三拳,不論生死,我都不再出手?!?/br> 「能躲不?」 他瞪我一眼,輕彈了個晌指,所有「人質」立刻舉起雙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 「開玩笑的?!?/br> 我連忙擺手訕笑,「你是那三人中的老幾?」 「怎的廢話忒多?」 他不耐煩道:「我數三聲,你再不過來,這幫人就一個都不能活了!……一!」 我掃過他身后那一張張呆滯的臉孔,有幾人已被自己掐得翻起了白眼,頸骨咯咯作響,指尖因用力過度而泛著青白…… 從未見過此等陣仗的我,不禁心內一片茫然。 記得曾和阿源一起在網上做過一份調查問卷,題目是「如果你被恐怖分子劫持,你覺得誰會來救你」。 阿源的答案是:我姐。 「就算整個世界都拋棄了我,我姐也不會拋棄我的?!?/br> 他說這話時,自信滿滿,理直氣壯,「誰叫她是我姐?!?/br> 二百五十一號的答案是:羞澀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賴在我懷里不肯起來了。我懷疑它當時就已經打算好要賴我一輩子了。 我的答案則是:不知道。 倒不是我對這個世界有多么悲觀,而是我真的想不出來,誰會來劫持我這種一年到頭都穿著同一身校服的窮鬼。剛入校時,阿冰還告訴過我,可以申請政府救助,領取每個月五銀魯克的貧困生補貼,于是我興沖沖地去了,卻被市政府辦公人員以「全世界的人口登記表上都查不到你的資料」為由拒絕辦理——在這地球上活了十六年的我,那時才頭一次知道原來我連當個地球人的資格都沒有,也終于嘗到了什么叫「天下之大,何處是我家」的悲涼滋味。 那天,我在早秋的黃昏中落寞地獨自走回學校,一路凄涼的蟬鳴聲震得我鼻子發酸,直到見我神情呆滯的阿冰合上書,嘆了句「咱倆還真是一對難兄難弟呢」,我才終于又忍不住哭著笑了出來…… 「二!」 阿源說過,「一個人最可悲的,大概就是當他快要淹死在河里時,岸上明明圍滿了無數的觀眾,卻沒有一個人肯下來救他」。 「誰來救我?」 只有死神在他身下獰笑…… 盡管他當時說得繪聲繪色,如今的我卻不以為然。一個人最可悲的,是明明已經自顧不暇了,連個呼救的對象都沒有,卻還要去救一群自己往河里跳的白癡! 誰又會來救我? 不知道,如今的我,真的不知道。 只有一群死神在河里沖我慘叫…… 嘆了口氣,就在壯漢「三」字即將脫口而出時,我已站在他眼前,打斷他道:「出腳行么?」 他欣慰地咧嘴一笑,立刻令所有人都松了手,想了想說:「也行?!?/br> 我輕輕地松了口氣,不然前兩拳左右手如果都斷了的話,當真是只能閉目等死了。 他突然笑著對我點了點頭,「很好,很好,你師父若知道你因何而死,必然會很欣慰?!?/br> 死到臨頭,我也不怕了,哈哈一笑道:「你們師父若是知道你們如何殺的我,必然也會很欣慰?!?/br> 他淡淡一笑,表情復又漠然,右手一翻,從地上吸起三顆石子,依次彈向高空,「每落地一顆,出一次拳?!?/br> 我扔掉長劍,擺好架勢深吸了口氣,凝神看著他的雙手。 他捏緊雙拳,渾身骨骼爆響,冷然道:「來了……」 第二十六集 第三章 「當記者趕到事發現場時,兩名肇事者均已逃逸。據現場的一位觀眾口述,其中一名肇事者曾單手舉起路邊駛過的車輛,但是卻沒有人能夠清楚說出肇事者們的長相。在現場的一位小學生說,他看到了綠巨人和蜘蛛俠,而他的父母則說,只看到了兩團模糊的人影……很多路人當時都拍下照片,可令人遺憾的是,事后發現他們的照相機都出現了莫名其妙的問題,不是膠卷曝光,就是照片模糊不清,還有的甚至連鏡頭蓋都沒有打開……」 「據說這個直徑一米五深七十公分的坑就是肇事者們在戰斗中留下的痕跡,不遠處那輛已經面目全非的車則是此次事件的直接受害者。這邊這輛則是當時據稱被舉起的轎車,車體部分已經嚴重變形,并可以清楚的看到上面留下的抓痕。該車司機聲稱當時自己絕對沒有違反任何交通規則,并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了記者的采訪,令人欣慰的是,此次事件并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不過警方并未因此而放棄對這一事件的調查,本臺記者也將繼續追蹤報導……」 「雖然氣溫高達攝氏三十七度,但在臨本市的龍吟瑤小姐于今晚舉辦的演唱會依然火爆異常,從無數歌迷在網上的熱烈討論來看,雖然此次演唱會中出現了小小的神秘意外,導致莫名中斷了十幾分鐘,但并未影響歌迷們瘋狂的好評……不過,本臺記者尚未從龍吟瑤小姐及其身邊的工作人員口中得知此次意外的具體原因……」 「老大,你傻笑什么呢!」 暗月楓遞給我一瓶剛剛買來的冰鎮飲料,順著我的視線,扭頭看了看機場休息廳中央的大熒幕。 「沒,我只是感覺,活著真好?!?/br> 我發自內心地感嘆了句。 他在我身旁坐下,剛點了根煙,見我費力地彎腰用嘴去構夾在膝蓋中的飲料瓶嘴,又搖著頭,掐滅了煙,把飲料瓶擰開后遞到我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