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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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珠淡淡一笑,剛想說什么,目光落向一旁睡得呼呼響的安伯塵,陡然一怔:“他怎么會在這?” “安校尉是來救駕的?!?/br> 李宣喜滋滋的說道。 璃珠莞爾,從他懷中接過小公主,拍了拍李宣的小腦袋:“宣兒這么快就會收買人心了……不對,我早已下命封鎖后宮,他怎么可能進來?” 喃喃自語著,璃珠側目看向安伯塵。 晨光漫入窗欞,落向墻角處的銀槍,晃人眸眼。在大雨中激戰了一場,槍柄處的白布已脫了一大片,再無法掩住龍飛鳳舞的“無邪”二字。 “小姨,小姨……你怎么了?” 李宣好奇的看向呆立不動的璃珠公主,連叫了數聲,璃珠方才回過神來,可心中的震驚又豈是一時半會能平復的。 掙扎了許久,璃珠看向窗臺上的水仙,輕聲道:“宣兒,好好照顧他?!?/br> 說完,璃珠轉身走出小殿,腳步零碎,亦有些慌亂。 …… 上京,陸府。 入夜時分,府中下人和平日一樣忙碌個不停,侍女們翩躚若蝶穿梭于亭臺樓閣間,總之一派貴氣。 最大的那進宅邸中,身形圓胖的老頭沐浴披華衣,面對身前的神龕垂首而拜,畢恭畢敬,虔誠至極點。 燭影忽閃,陸司空仰頭望去,檀香繚繞,漸漸聚合成一張鏡幕,騎著白龍一身堅鎧的琉君已至上京南郊。夜幕漆黑,皎月高懸,映上一地薄雪格外發亮。 長龍騰飛于茫茫夜色,原野中也似有八九個黑點疾奔而來,迅若流星,少說也有天品修為。就在這時,雪地深處駛來一匹駿馬,馬上的大將身高八尺,英姿矯健,腰如獅虎,猿臂舒張,手提方天畫戟,身穿狻猊鎖子甲,頭戴赤火沖天冠。 沖天冠下,卻是玉面朱唇,眉若劍鞘,眼如寒潭。 大匡第一名將脫去一身鎧甲卻也是讓世間女子神魂顛倒的美男子,然則既能縱馬提槍,殺出一片大好河山絕世功業,要得美貌俊顏又有何用? 馬蹄踩雪,一將一畫戟,仿若冰雕般屹立雪地。 沒有說話,也沒有出戟,呂風起靜靜的看向天頭一龍一王,那條白龍盤旋而嘯,卻再沒越雷池半步。 “琉君請回?!?/br> 許久,呂風起開口道。 “不殺陸老兒何以回見我妻?” 于龍背上直起身,李鈺死死盯著千丈下的男子,冷聲道,手心微微發汗。 “我若殺了你,她再不會見我一面?!?/br> 呂風起嘴角抽動著道,卻是在笑,他笑得很是奇怪,好似在自嘲。 琉君眉頭稍蹙,就聽呂風起語調一轉,哈哈一笑道:“縱然我不殺你,璃珠也不會多看我一眼。所以,還請君上先走一步?!?/br> 話音落下,呂風起猛地揮動畫戟擊向雪地,雪沫紛紛揚揚,飛灑一片,而他則借勢而起,雙腿緊夾馬腹,居然單憑這一戟之力硬生生的帶著坐騎越上千丈高空。 沒有再開口,呂風起斗將殺人時從不多言,戰就戰,殺就殺,何來那么多廢話。 一將一騎踩著六瓣雪花,輕盈的奔踏于天頭,忽而急驟。馬背上的大將借勢而起,雙手緊握畫戟,低喝一聲重重劈下。方天畫戟舞于長空,夜色紛紛碎裂,竟斬落一片不屬于夜晚白晝,玄而又玄的奧義涌上畫戟,帶著臻至化境的陽剛劈向龍頭。 飛雪消停,卻沒散去,只是靜靜的凝滯于半空,似在欣賞著如夢如幻的一戟。 戟落,雪降,李鈺身軀劇顫,難以置信的看向被斬成兩截的龍角,臉色如同上京的雪一般蒼白。 …… 四日后,洞庭湖邊。 一百三十里洞庭位于北方,中都和上京交界之處,煙波浩淼,落雪繽紛,河面雖未凍結,可游魚皆不敢在淺水嬉戲,偏偏還有釣客獨坐水榭,蓑衣斗笠,長竿垂線。 忽而風起,卷翻斗笠,斗笠下竟然空蕩蕩一片,若有人見著這副場景,定以為是遇上了鬼。 魚竿甩起,水花中飛出一條火紅色的鯉魚,魚口若府門,身軀若樓船,竟有百丈之長。 “這條鯉魚泰岳老哥怕是養了兩百多年了,日夜吸食湖中靈贇,放在那里當可有一躍龍門的資格?!?/br> 白衣秀士不知何時出現在釣客身后,淡淡說道。 “黃居士見笑了?!?/br> 釣客陰陽怪氣的說道,似笑非笑,忽然想起一事,扭頭問道:“那位無邪居士還沒出現?” “尚沒?!?/br> “等不了了。他們也當動身,黃居士可愿同行?” 怪釣客冷笑一聲,起身走入魚口,黃居士略一頷首緊隨其后。 大雪紛紛揚揚的下著,夜幕中,一條巨大無朋的鯉魚拍打著尾鰭,沖入湖中央,陡然打了個挺,高高躍起,直沖天際,眨眼后不見了蹤影。 第3卷! 第165章 初春 “統領大人,齊國急報?!?/br> “擱著吧?!?/br> “是?!?/br> 穿著新衣的下人放好信函,畢恭畢敬的告退而出,從始至終都沒敢抬頭。 三年前統領大人被革職圈禁,府里人私底下都在傳,統領大人是因不愿四年后嫁往上京而得罪了家主,下人們只嘆七小姐身在福中不知福,可也佩服她頂撞家主的勇氣。本以為七小姐再做不得那個手掌生殺大權的冰公主,孰料半個月不到,她便恢復原職。聽人說還是好幾名德高望重的老將軍聯名上書,為七小姐求情。 這個七小姐還真是巾幗不讓須眉,手段非常,神秘莫測。 下人小心翼翼的掩上門,心中又是欽佩又是感慨。 “劉都督?!?/br> 迎面撞上一行色匆匆的老人,那仆人心頭一慌,伏地而拜。 劉老休稍稍點頭,徑直走過,進了小筑。 抬頭看去,一身雪白長裳的少女依窗而坐,靜靜的看著案上的信函。 三年過去,司馬槿身上并沒太多變化,依舊一臉淡漠,目光透過面紗落下時,仿佛染著層冰霜,看得人不寒而栗,唯一改變的或許只有令司馬家人愈發不敢直視的美妙風韻。司馬家的女兒終于長大了,婷婷玉立,嬌美動人,傾城又傾國,說是仙子下凡也不為過。 只可惜,長大了就得嫁出去。 暗暗搖頭,劉老休不由想起了那年的司馬房,心頭一緊。 三年前的初冬,秦中北龍司馬房南下,密會鬼軍都督,他承諾的報酬連劉老休也有些心動。另外兩名都督都已同意和司馬房結盟,而老太君和家主也紛紛看好這位來自秦國的俊才,劉老休縱然有心相助司馬槿,卻也無可奈何。鬼使神差般,劉老休將琉京少年之事告知司馬房,在他看來,司馬槿喜歡上一個小仆僮實在是荒謬至極的事,若不斬斷這場孽緣,于司馬槿于司馬家都是大禍。 司馬房笑著辭別而去,劉老休也沒太留神,區區一仆僮想來司馬房殺之回返頂多只消四五天。 這一等便是大半個月,半個月中琉國發生了許多事。先是琉京生變卻得高人出手相救,而后琉君暴斃新君繼位,璃珠長公主和藍月太妃垂簾聽政……在這些震驚天下諸侯的變動中,有一件事微不足道卻令劉老休亂了陣腳,原先的羽林軍校尉安伯塵守城有功,擢升中郎將。中郎將離將銜差半步,并不算高,可安伯塵畢竟只有十四五歲,十四五歲的少年被冊封中郎將,即便放在大匡歷史上也少而又少,如何不令人驚訝。最令劉老休吃驚的卻是半個月過去,那安伯塵竟還沒死,與此同時,司馬房音訊全無。 心慌意亂下,劉老休命得力干將在琉吳兩地尋找司馬房,又花了半個月,終于在吳國邊境找著了沿街乞討的司馬房。曾經風流倜儻的秦中北龍披頭散發,裹著路人施舍的破襖子,臉上生滿了爛瘡陳疤,蛆蠅環繞,惡臭沖天。當手下人將司馬房偷偷帶回時,劉老休幾乎快認不出眼前目光呆滯,趴在地上不住打著顫的少年,另外二軍都督聞訊趕來,一看之下震驚當場,許久無語,拂袖而走。 劉老休知道,他這兩位老伙計只當是司馬槿暗中下的手,心中又忌又怒,卻又無可奈何。唯獨劉老休清楚,被老太君帶走閉關修行的司馬槿就算想出手也無能為力,折斷司馬房手腿,讓他淪為街頭乞丐的是那個名叫安伯塵的琉國羽林中郎將。 時天下英才輩出,猛將如云,區區一琉國少年將軍自然默默無聞。 可能完敗司馬門閥數一數二英才的人物,又豈是等閑?人稱司馬房為秦中北龍,現如今只能像蚯蚓一般趴著,那個一鳴驚人斬龍拜將的少年究竟是怎樣的人物? 隱忍,蟄伏,潛力無窮……若他和司馬槿聯手,不出二十年,我司馬門閥或許真能重回上京也說不定。 這個念頭劉老休頂多只是想想罷了,想罷苦笑不已。 在家主的盤算中,司馬槿遠嫁上京已是板上釘釘之事,老太君已去,門閥中家主獨大,讓司馬槿重掌鬼軍斥候,不過是看重她的能力,權宜之計而已,絕不可能再有任何升遷。在家主的大計中,半年后的聯姻可謂是重中之重。 “都督有何事?” 冷漠的聲音響起,清脆空靈,帶著一絲疏離。 嘴角泛起苦澀,轉瞬消散,劉老休暗嘆口氣道:“今晚有秦國貴客造訪,家主的意思你也一同赴宴,好生準備準備?!?/br> 看了眼窗外盛開的杜鵑,流風輕舞,帶著絲絲柔意,司馬槿曲長的睫毛輕輕眨閃著,低聲道:“可是來買兵器的?” “你知道就好?!?/br> 劉老休喃喃道,等了許久,司馬槿卻沒說話。 無奈的一笑,劉老休擺了擺手,邁開四方步走出小筑,這三年里他來小筑的次數并沒減少,卻再沒討到過半口茶。 春光明媚,柔風在溪水間畫著漣漪,卷起花香漫入窗欞。 司馬槿又看了眼手邊的飛報,隨后丟于案上,莫名一笑道。 “亂世快到了嗎?!?/br> 各方神師齊探神明之上,雖是秘密,可紙包不住火,三年后就算沒有人盡皆知,可各方諸侯有誰不知。三年未回何等古怪,誰知道往后十年二十年,大匡會不會進入一個再無神師出沒的年代,大好機會就在眼前,虎狼環繞,上京那塊肥rou何等引人垂涎??锏刍栌?,各方諸侯叛亂不斷,三年前是齊國,而今又到了秦國,至于這些叛亂背后有沒有各家諸侯君王的影子卻不得而知。 或許只差一條導火索,便能將那層遮羞布拉下。 不過,這些和我又何干? 嘴角的笑意漸漸變得輕快靈動,若有司馬家人在場,見著此刻的司馬槿,定會瞠目結舌。 春風撲面,卷起青絲緩緩流淌,國色天香的少女抽出那只白色的木匣,靜靜看著最上面那封信函,睫毛眨動,美麗動人的眸子隱隱含笑。 “長門中人果然討厭,罷了罷了,就陪你走一趟?!?/br> 放下信函,司馬槿靠上椅背。少時,一道虛影從她凹凸有致的嬌軀上浮出,猛地一墜,原地輕舞一圈,笑吟吟的看了眼rou身,飄然而出。 …… 江南故里,煙花迷人眼,樓閣依舊。 三年后的琉京已然恢復元氣,樓閣望煙花,煙花覓佳人,舊唐古道熙熙攘攘,望君湖邊畫舫連串,就連朱雀街上也多出幾分生氣。那年京城生亂,城不成城,君不成君,雖有幾名大臣提議遷都,可大多數文武持以反對。琉人風流亦戀故土,在這方水土生活久了,再殘破也是故里,大不了多花點金銀重建京都。新君尚幼,藍月太妃耳根子軟,璃珠公主也是個戀舊的人,琉京便這么保了下來。 南郊轅門大開,一彪輕騎長驅而入,當先的是一員銀槍銀鎧的小將。身高七尺,英姿矯健,長發垂腰迎風而舞,戰盔下是一雙黑若冥夜的眸子,冷峻得令人膽寒??僧斔骂^盔,露出那張平常無奇的面孔,就好似利劍回鞘,眸中的鋒銳自然而然的散去,第一眼看去略顯淳樸,再看一眼卻又覺很是平淡。 軍士們沒幾個知道“出塵”一詞,只覺得自家將軍氣質非凡。想來也是,三年前以一敵千斬殺賊首,后又倚城斬將把三萬敵軍逼出半里,如此猛將,自然與眾不同。 懸韁立馬,安伯塵掃過身前五百鐵騎,冷聲道:“李校尉何在?” “末將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