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賢,有德者,才,有能者。舉而用之,則有司皆得其人而政益修矣?!?/br> “故民之治亂在于吏,國之安危在于政。故是以明君之于政也慎之,于吏也選之,然后國興也。故君能為善,則吏必能為善矣;吏能為善,則民必能為善矣……故君明而吏賢,吏賢而民治矣?!?/br> 文庚年越讀這些句子越心驚膽戰,他又將剩下的紙張全都看了一遍,全是這般經視治國的文章,原來這老和尚,早就有了些打算。文庚年抬眼望向坐在對面依舊云淡風輕的智遠大師,默默腹誹了一句老狐貍。 小和尚釋然站在一旁,默默注視著二位尊者相互傳閱著他的字,見文老施主面色大變,還以為自己寫的當真如此糟糕。心中正七上八下時,文老施主拍案大笑?!昂靡粋€‘天子不仁,不保四?!?哈哈......” 老和尚智遠暗自剜了他一眼,還有進步的空間呢,如今也夸獎的太早了些。隨后又用余光觀察著釋然的反應,果然,他望向文庚年的眼神都亮了。 文庚年像是沒看到老和尚幽怨的眼神,又道:“這字寫的也不錯,筆勢雄奇,恣意瀟灑,若脫韁之馬又宛若蛟龍升空?!闭f著又喚小和尚靠近他一些,兀的捏了捏他的胳膊,隨后低吟:“瘦弱了些,不過力氣還是有的?!?/br> 文庚年很是滿意,向老和尚投去滿意的目光。隨后又拍了拍小和尚釋然的肩膀,夸贊了好些句子,老和尚輕咳一聲,他才罷休。 釋然一臉忐忑的望向智遠,智遠依舊是一臉平靜:“的確是進步了許多?!毙『蜕懈芋@訝了,師傅竟然夸贊他了。 “不過...還有更進一步的空間?!敝沁h大師又道。 縱是如此,釋然內心也是欣喜萬分。 待小和尚釋然退去,文庚年開始與老和尚智遠聊起來。 “想不到你這老和尚教的還不錯?!?/br> 老和尚智遠的臉上似是劃過一絲絲的自豪?!鞍浲臃??!?/br> 文庚年又道:“當真可以斷定釋然是我文家的骨血?” 老和尚沒有說話,從他枕頭下面的一方暗格里拿出一個小木盒。小木盒十分樸素,里面的東西用一塊黃布包裹著,老和尚將黃布拿出來,推到文庚年跟前兒。 真相就在眼前,文庚年卻遲遲不敢伸手去打開它。 “里面的東西,便是我撿到釋然那孩子時,他襁褓里的東西。我一直替他收著,不若施主打開看看?!?/br> 文庚年望了一眼依舊云淡風輕的老和尚智遠,又盯了好一會兒那塊黃布。許久之后,悠悠的說道:“若這里面的東西當真是我文家的,那婉兒的死怕也是大有問題吧?!?/br> “阿彌陀佛?!?/br> 一陣悠遠的鐘鳴之聲隱隱傳來,文庚年才回過神來,顫巍巍的一雙手去解那塊黃布之下的真相。 “咣當”一聲,文庚年手里拿著的玉佩掉落在案幾上,又顫巍巍的撿起來,又掉了下去,連續好多次,對面的老和尚看不下去了,一把奪過來,塞進了他手心里。 “阿彌陀佛,將軍節哀?!?/br> 文庚年撫摸著那塊玉佩的紋路,一時間淚眼縱橫?!斑@是婉兒百日宴的時候,老夫親手為她雕刻的玉佩,我的婉兒不知生前受了多少苦啊?!?/br> 老和尚智遠看著他這位老友老淚縱橫,從容不迫的遞上了些許紙巾。 痛哭流涕一場之后,文庚年瞬間蒼老了許多。眼神一片茫然,空虛無物??尚刂惺冀K有一堵氣,不吐不快。 老和尚也愿意做他的傾聽者:“婉兒去世那年,大慶等國擾我邊境,我正領兵打仗呢。有一天婉兒難產去世的消息傳到了前線,可是我抽不出身來,連她的最后一面都沒見到?!?/br> 說著說著,文庚年又哽咽起來?!拔揖屯駜耗敲匆粋€寶貝女兒啊,最后卻連她最后一面都沒見著。我為德化開疆擴土,可我的女兒……卻慘死在德化的后宮里啊,我的外孫,被他們沉河。若不是遇著大師,那孩兒怕是也難存活于世啊?!?/br> 說著文庚年扶著案幾顫巍巍的直起身子,對著老和尚智遠說道:“老和尚對我文家的大恩大德,老朽沒齒難忘,受文某一拜?!?/br> 智遠大師見狀,也連忙起身攙扶?!鞍浲臃?,施主使不得。貧僧不過是一個老和尚,萬萬擔不起老將軍的拜謝的?!?/br> 文庚年執著,拜了再拜,方才起身,又坐回席墊上?!爱斈晡遗闪巳嘶鼐?,他們只查到了婉兒生有一女,而我也不忍面對婉兒逝去的悲痛,一直駐扎在邊境這么些年。萬萬想不到,這里面竟有這般曲折啊。我連自己的血親都護不住,真是愧為人父啊?!?/br> “施主是為了德化萬千百姓的平安?!?/br> “護住了萬千的百姓又如何,我的女兒還不是慘死在那深宮院墻里面。再者說了,萬千百姓,與我何干?!”文庚年陷入到一個走不出的陰鷙心理的怪圈。 “我戎馬半生,一心為國,獨獨連自己的血親都保不住?!?/br> “阿彌陀佛。逝去的人已經逝去,施主,活著的孩子卻需要你的保護啊?!?/br> 老和尚智遠的一席話,點醒了文庚年,令他思緒清明的同時,眼神中多了些肅殺之氣。 老和尚也感覺到了文庚年氣場的變化,又想起他方才淚雨縱橫的哭訴,卻也始終說不出一句勸說的話來。這德化王朝,怕是又要有一場血雨腥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