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李娟見勸說沒用,想了想還是先吃飯吧,兩人就開始吃飯,李娟作為一個家庭婦女,責無旁貸開始和朋友聊自己的兒子。聊自己兒子很聰明,學什么都是一學就會,講故事給他聽,聽一遍就記得了,還能從頭到尾復述一遍。又說自己兒子其實也很調皮,在幼兒園里有處的好的小朋友,還會偷偷拿家里的東西給小朋友吃,有時候玩具買一個還生氣,必須要買兩個。 王殷成耐心聽著,嘴邊掛著淡笑,心里忍不住想到了豆沙,想那孩子是不是剛上幼兒園的時候也這樣?有沒有李娟的兒子聰明?頑皮么?是不是也喜歡偷偷給小朋友帶吃的? 李娟講著講著突然發現王殷成唇邊的笑意深厚,就好像完全不是在聽別人講孩子的有趣事,他是一個女人又有一個兒子,母性泛濫,能夠深刻感覺到有孩子和沒孩子的差別。王殷成唇邊的笑容讓李娟眉頭一跳,心里猛然一驚,覺得王殷成似乎對孩子的話題尤其敢興趣。 李娟不動聲色慢慢扯開了孩子的話題,邊吃邊聊了點別的,果然發現王殷成唇邊的笑容淡了下去,就和平時一樣,神色間沒了剛剛的專注。 一頓飯吃飯,兩人結賬從飯店出來,沿途慢慢走,就好像他們當年在學校一樣。 李娟側頭看王殷成,夜晚燈光下王殷成的面孔似乎還和當年一模一樣,淡漠安靜,面孔俊秀漂亮,她想到剛剛吃飯時聊到孩子這個話題時王殷成的表情,幽幽道:“成子,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挺想那個孩子的?” 王殷成一愣,側頭看她,頓住腳步,兩個人隔著夜色里閃過的一道車燈對望著,似乎都能看清楚對方眼里的意思,這么多年的朋友,看一眼就知道對方心里什么想法。 李娟心里顫了顫,為王殷成覺得不值得:“你是蠢貨么?你一個大男人難道放不下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你又不是女人!那么母愛泛濫做什么?” 王殷成看她:“不是只有女人才喜歡孩子的,老劉喜歡劉繼,肯定不亞于你,只是男人沒表現出來而已?!?/br> 李娟愣了愣,繼續道:“成子你別這樣,已經六年了,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委托那一方肯定很有錢的,不會委屈孩子你也永遠看不到孩子的。你就別想那個孩子了好么?想了也沒用??!你得朝前看!日子還要照樣過不是么?” 王殷成垂眸看她,本來不想這么快說的,卻還是道:“我其實,已經遇見那個孩子了?!?/br> 路邊有車燈一閃,路燈下李娟看著王殷成,喃喃道:“什么?” ☆、30更文 “你說什么?你遇到那個那個孩子了?”李娟幾乎要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腦子里閃過那天在幼兒園見到的那個孩子的面孔,有一種不真實的錯覺和恍惚感。 難道真就能這么巧?!真是那個孩子? 王殷成點頭:“遇到了?!?/br> 李娟一口氣提著,結結巴巴道:“什么時候的……事、事情?怎么……怎么沒聽你提?” 王殷成道:“也就這兩天?!?/br> 李娟突然想到老劉喊王殷成來家里吃飯,卻被王殷成推掉了:“今天周末你難道就是和那個孩子在一起?” 王殷成點頭,想到豆沙的時候勾唇笑了下,“對,中午給他做了點餅干?!?/br> 李娟看得沒錯,就像剛剛在餐館里她提到孩子這個話題時王殷成神色間自然流露出的興趣與關切,此刻王殷成淡笑著,似乎在想什么。 李娟自己默了一下,把王殷成拉倒街邊一個商場的玻璃櫥窗外頭站著,看著他道:“成子,你想清楚了么?你去見了那個孩子?我們先不說其他的,孩子的父親呢?他家里人呢?那種人家想必有錢有權吧?當初都說好了兩方之后互不相干,現在他們家能讓你見孩子?認孩子?王殷成,你確定沒有什么問題?!?/br> 王殷成知道李娟的顧忌,她這么想沒有錯,而且王殷成自己其實也考慮過,但劉恒之前就擺明了立場并且也讓他簽了相關條款——一切都只為了孩子,大人之間不會又任何牽扯。況且在王殷成看來,劉恒這樣的商人如果真有顧慮,根本不會讓自己往他家跑。 王殷成把自己的想法和李娟說了一遍,末了轉頭瞇眼看了看車流不息的大街,幽幽道:“就為了孩子,他高興就行了?!鳖D了頓,眸子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涼:“等哪天不需要我了,我自己也會走的?!?/br> 李娟看著王殷成的樣子,想起很多年之前的事情,眼睛立刻就紅了,眼淚蓄在眼眶子里,喉嚨也堵著難受,她吸了吸鼻子,抓著王殷成的胳膊,道:“你得想清楚成子,你選一條路就得承擔相應的后果,我們這些朋友能幫你的不多。雖然你剛剛已經那么說了,我也知道自己勸說不了你什么,但你現在走的這條路和當年不一樣,當年就是個畜生逼的,現在是你自己選。為了孩子沒有錯,你難道忘了當初你其實根本就……” “好了?!蓖跻蟪纱驍嗬罹?,側頭看她,“去拿車吧,早點回去,你兒子還在家等你呢?!?/br> 李娟憋著眼淚,知道王殷成什么都聽不進去,點頭道:“好,你自己再想想吧?!蹦弥D身正準備走,頓了頓:“你要是想清楚了就給我打電話?!崩罹曛傅氖墙榻B男朋友的事情。 王殷成看著她,點了點頭,李娟轉身離開。 @ 豆沙下午把沙畫做好之后就一直很努力的思考一個問題——該怎么給兩個大人創造見面機會?! 裝???不行,那個他玩不來。撒嬌?貌似他從昨天到今天已經把所有他能想到的乖萌表情都用上了,連【╭(╯3╰)╮】這樣的表情他都發過了,再嬌他自己都要受不了了?;蛘咄{? 豆沙腦子里閃過那個想法的時候頓了頓,他對“威脅”這樣的想法不做任何評價,但似乎也沒有否定的理由。 豆沙很糾結,正經坐在桌子前,小脊梁挺得直直的,手臂撐著腦袋,微微皺眉咬下唇。突然的,他腦子里電光一閃,眼睛一亮! 離家出走! 對的!那個可以!不過行動之前他要和葉飛商量一下,看看明天在幼兒園的時候葉飛能不能給他出出什么其他主意。 @ 中午沒有做飯,只有王殷成做剩下的一些小餅干小零食,劉恒晚上就只能自己親自動手。 晚上父子倆坐在餐桌上吃飯,豆沙自己拿著勺子喝湯,呼呼吹了一口,遞到嘴邊抿了一口,忍不住皺眉抬頭一臉嫌棄的樣子看劉恒。 劉恒眸子一臺,冷冷道:“不吃就上去睡覺!” 豆沙撇了撇嘴巴,很識時務的張口喝掉了,眉頭依舊皺著。這會兒王殷成不在,只有他們父子兩個,如果王殷成在豆沙才不會這兒老實,肯定湯勺都扔掉了。 豆沙吃了兩口飯,突然道:“你晚上要給他打電話!” 劉恒看小崽子:“再說一遍,不吃就上去睡覺!” 豆沙不理劉恒道:“你答應過我要把他追回來的!騙人會變成豬頭的!” 劉恒有些好笑的看著孩子,“我打電話!你睡覺!” 劉恒說到做到,吃晚飯之后把小崽子趕上樓洗澡睡覺,自己拿了手機站在客廳沙發邊上給王殷成撥號碼。 豆沙洗完澡站在二樓泡著木制欄桿朝下頭望,又嫉妒又羨慕又生氣,決心以后長大了死都不給劉恒養老,讓他一個人住養老院! 劉恒的電話接通,剛說了一聲喂,余光瞥見小崽子滿是憤恨怒意的轉身回房間摔上了房門。 @ “喂?”王殷成這邊聽到背景有一聲很響亮的關門聲。 他吃完飯趕回來,還沒有洗澡,正在寫一篇邀約的影視評論,才寫了幾段,就接到了劉恒的電話。 劉恒道:“上次的專稿發了么?” 王殷成一開始還以為劉恒是為了豆沙的事情才打電話過來的,沒想到是為了工作。他愣了一下,松開握著鼠標的手,站起身道:“還沒有,確定終稿的時候會把稿子發給你那邊看一下的?!?/br> “明天有時間?”劉恒的聲音和往常聽上去一樣,低沉嚴肅。 王殷成走到書桌邊翻了翻日歷:“有,下午可以,有什么問題么?” 劉恒道:“你過來,再加兩個專訪話題?!?/br> 王殷成道:“可以?!惫鹿k,他當然沒有立場和劉恒說什么電話里講就行了,畢竟是報社這邊求著劉恒做專訪,他是神,他們報社連著他王殷成都得供著這尊大佛,他有什么要求,報社盡可能都滿足。 王殷成說完之后等了三秒,兩人似乎隔著電話都沒什么可說的了,王殷成剛要說掛電話,那頭劉恒低沉的嗓音突然傳了過來:“豆沙睡了?!?/br> 四個字,一字一頓敲在王殷成心里,敲得他心顫,明明不是什么溫言軟語,但好像這幾個字從劉恒的嘴里說出來,卻讓王殷成覺得此刻的劉恒和平時不太一樣。 王殷成一想到豆沙,想到昨天晚上孩子背對著他拱著小屁股躺在自己懷里睡覺的樣子,心里軟了一層,淡淡道:“知道了?!?/br> @ 掛了電話后王殷成在桌邊站了有十分鐘才重新坐回電腦前。 而那頭劉恒握著手機坐在沙發上,反復思量著剛剛王殷成的那句“知道了”是個什么意思。 @ 王殷成早上一去報社就被老劉喊去了辦公室。 老劉把手里好幾份裝幀整齊的紀念冊遞給了王殷成:“新聞系建系周年冊的樣冊,就我們上次聽講座的那個學校,你送一下吧,給個號碼你,直接找他們院長?!?/br> 王殷成看老劉,什么都沒說,一個紀念樣冊而已,誰送不是送?讓他一個部門負責人送?他知道老劉肯定有什么其他目的。 老劉坐在自己辦公椅上,抬眼看王殷成,見他不說話只默默看著自己,眼神很淡,看得人渾身發毛,只得解釋道:“他們那個院長在圈子里是個大牛人物,學校這幾年才挖過來的寶貝,你剛好接觸一下么……” 王殷成撐在老劉辦公桌邊上,抬下巴指了指自己手里的書:“讓我送書就為了認識那個院長?!” 老劉忍不住大聲道:“讓你去就去!哪兒那么多廢話!” 王殷成看著老劉:“工作時間不聊私人話題。不過我還是得問你一句,你老婆忙著給我介紹朋友,你又給我個機會認識圈子里的牛人,你們一家兩口子最近吃錯藥了?” 老劉看著王殷成,很是心虛,李娟昨天約王殷成出來,聊到最后都沒敢和他說周易安的事情,反而從王殷成那里打聽到了當年那個孩子的消息?,F在老劉更加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簍子是自己捅的,話是自己一時沖動沒管住嘴巴說出去的,現在該怎么收場他們夫妻二人完全不知道。 李娟昨天回去還哭了一場,說一回想到當年的事情她就忍不住要拿刀子捅人,都過去這么多年了,怎么完全都翻篇了的事情又被翻回去了?她還不停責備老劉,說老劉就不應該讓王殷成到這里來工作,更不應該和周易安提當年的事情! 老劉張了張口,嚴肅的看著王殷成,終究沒說什么,揮手道:“走吧,走吧,你開小邵的車去,問他拿鑰匙,號碼我等會兒發你,早點過去早點回來?!?/br> 王殷成點頭,拿著紀念冊轉身出去,找邵志文拿車鑰匙,也沒有進自己辦公室,和部門的幾個下屬叮囑了幾句工作上的事情,就打算去學校。 葉安寧側頭看王殷成的背影,皺眉咬唇,眸子里一片疑惑又探究的神色。 @ 這個時間點用電梯的人多,王殷成就沒有坐電梯,從樓梯走到負一層拿車。 “成子!”老劉大喘氣從后面追上來。 王殷成轉頭:“你怎么下來了?” 老劉喘了口粗氣,“走,拿車吧,我剛好有點事和你說一下?!?/br> 兩人一起朝停車的地方走,老劉還是覺得自己必須和周易安說,不管周易安會不會發神經跑來找王殷成,他都得和王殷成坦白昨天自己的大嘴巴行為。 “成子?!崩蟿阮^,“和你說件事,你聽了可能會……很不高興,你要是生氣你就揍我吧,反正停車場也沒什么人?!?/br> 王殷成回視,他知道娟子昨天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定然是有什么沒好開口說的,現在老劉都這副想說不說的樣子,他自己都難受了:“你說吧,我聽著?!?/br> 老劉停下步子,王殷成也頓住腳步,老劉道:“我昨天和娟子遇見了周易安,我一時口快又氣不過,就把你當年的事情和他說了?!?/br> 老劉現在都覺得自己那天特別蠢,都是那么大的人了,職場上也混了那么多年,怎么周易安隨便不動聲色的說兩句,他就能氣成那樣?或許真是娟子說的,因為周易安過得太好了,留學歸國的海龜,副教授研究生導師,穿得人模狗樣混得四平八穩的,完全和他們當年的詛咒背道而馳! 明明是個渣人!卻混得那么好,他們都氣不過! 王殷成聽了也是一愣,看著老劉,頓了好幾秒之后才淡淡道:“沒事,都過去了,說了又怎么樣?!闭f完便抬步去拿車。 老劉跟在后面:“成子,你不生我氣?” “生氣做什么?都那么多年的事情了,他是他,我是我,你和他說就說了,其實也沒必要和我再講,我知道你和娟子都擔心我。不過我都走出來了,怎么你們還抓著當年的事情不放?” 老劉愣道:“雖然這么多年,但你難道一點都不恨他?” 王殷成已經看到了那輛面包車,他側頭看著一臉急迫模樣的老劉,道:“恨過的,最恨的時候恨不得天天拿刀子捅他,不過六年的時間真的挺長的了,再恨都快忘了,而且就像你剛剛說的,他在國外過得那么好,什么都不知道,我憑什么還抓著過去不放搞得自己好像多悲慘一樣。早過了那個年紀了?!蓖跻蟪勺詈竽蔷涫青f給自己聽的。 老劉見王殷成說得那么瀟灑,心里突然晃過一個想法,他拍了拍王殷成的肩膀,把人轉過來,格外嚴肅認真的看著他道:“成子,你告訴我,你是不是覺得當年的事情其實周易安沒什么大過錯,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覺得其實是可以原諒他的?” 王殷成冷哼了一聲,莫名其妙看著老劉:“更年期到了就吃藥,別瞎琢磨?!闭f著就去取車,也不高興再和老劉扯這個話題了。 @ 王殷成開車去了大學城,心里對周易安的事情并沒多想什么。 老劉半途把號碼發了過來,王殷成提前打了電話過去,那頭的院長客客氣氣道:“你好你好,是這樣,我等會兒有個會要開,你還有多久到學校?我讓一個同事在圖書館門口等你,你拿給他就行了?!?/br> 王殷成也沒糾結什么大牛不見自己不給面子之類的,既然人家是牛人,自然不會閑的沒事做等自己拿個什么紀念冊了。 王殷成把車開到學校,身份證換了校內通行證進去,開到圖書館外面的一個停車場,拿了東西朝圖書館正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