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據我所知,湯是上三屆諾貝爾化學獎得主的恩師;詹姆斯是六屆諾貝爾物理學獎的提名獲選人;伯倫朗則是全球細菌學的權威之冠—— 至于切尼,已經稱為當之無愧的全球建筑學大師,曾經親自遙控指揮過胡夫金字塔的鉆探開發工作。 他們的業績,若是詳細述說,只怕至少要耗費一個星期的文字記錄工作。 手眼通天的手術刀,神不知鬼不覺地請到了這四個人,讓他們發揮自身的特長,完成挑戰土裂汗金字塔的盜墓極限。 看完名單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仰面躺在床上,滿腦子盡是無人可以解答的疑惑。 一個最根本的問題—— “既然手術刀處心積慮,安排了這么多步驟要打開土裂汗金字塔,那么他到底居心何在?只為了傳說中的‘月神之眼’嗎?只為了自己在維持盜墓界的盛名?甚至是只為了窮其生命,要看清楚地球上每一個陰暗的角落?” 不,事情絕不會如此簡單!我相信,在整件事背后,會隱藏著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殘酷事實。 我跳下床,整理了一下揉皺了的衣服,直奔谷野的帳篷。 我希望能單刀直入地跟他談談,畢竟渡邊俊雄與藤迦無意中說過的“超級武器”的事,也是在我心頭盤踞不去的問題之一。 整個亞洲大陸,每一個具有野心的彈丸小國,都在覬覦中國那片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廣袤天地。特別是日本、韓國、馬來西亞等等幾個飽受海嘯禍患的島國,更是急于擺脫孤立懸浮于大海中央的困境。 從最近連續重拍的《日本沉沒》等等海難性題材的電影,足以察覺日本人難以掩飾的對大海的恐怖。做為他們的近鄰,中國大陸將是最理想的就近棲息地。所以,世界各國的軍事研究專家們,每個人的研究課題里,都不會缺少“日本會再次發動向中國的軍事打擊嗎”這樣的研究課題。 “假如土裂汗金字塔里存在某種可以改變世界格局的超級武器的話,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能讓它落在日本人手里!”這是我的個人想法,才不管谷野與手術刀之間勾心斗角的商業談判書。 谷野正坐在一張寬大的書桌后面,肘邊摞著高高的一疊古書閉目養神。 書桌側面的電唱機,正用極低的音量播放著一張日本古樂的唱片,一派安寧祥和的大好氣象。 那疊古書,絕對就是他去別墅求救時胡亂扔在汽車后座上的《碧落黃泉經》,世界歷史長河里難得的十大古書之一。 古書后面,是一瓶剛剛打開的清酒,瓶子瑩白如玉,淡淡的酒香伴著略顯單調的日本古樂在帳篷里回蕩著。這個時候的谷野,已經不是惶然如喪家之犬去別墅求救時的他了,早就恢復了溫文儒雅的考古學教授風度。 “風,正好,來嘗嘗我們大和民族地道的北海道清酒,還有這個—— 九州島三寶之一的‘海風干蟹’。知道嗎?這是你們中國人最喜歡的兩樣日本美食,很多人一聽到它們的名字就會趨之若鶩,搶著掏腰包……你們中國人啊,真是……” 我沉著臉,拖了張椅子坐在書桌對面。、 幾次話不投機之后,我發現很多時候,谷野是在故意激怒我,因為像他這種終生在全球活動的高手,絕不會故意去觸犯這個“民族仇恨”的敏感話題。 清酒的確是好東西,干蟹的滋味也非常鮮美,但我此來的目的,不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欲。所以,我們的交談并不投機,說的都是些天氣啊、國際形勢啊、盜墓秘聞啊之類的,兩個人都小心翼翼地避開藤迦失蹤的那個話題。 一瓶酒很快便喝完了,趁他起身去冰箱里取第二瓶酒的間隙,我悄悄取出了那枚天皇金牌,放在他的酒杯旁邊。 等他回到座位時,看到那金牌,陡然“呀”的一聲愣住了,手里的酒也不自禁地掉落下來。我早有準備,隔著桌底伸腳,腳尖一勾,已經將酒瓶接住,再拾起來,輕輕地放回桌面上。 我已經將金牌反反覆覆看了超過一百遍,并且調出電腦里的資料對比,最終確定,它百分之百是屬于日本皇室特有的東西。 “風—— 風,這個、這個你是從哪里……哪里得來的?”谷野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像被風干了的一條日本海大馬哈魚。清酒的酒精度并不高,但短短的一瞬間,他的眼珠便被熱血激得血紅一片,兩腮上的肌rou也一陣陣亂顫,近乎抽筋的痙攣狀態。 我拔開酒瓶的櫻花木瓶塞,發出“噗”的一聲悶響。 我沒回答他的話,我知道人在如此驚愕的狀態下,需要一定的時間來緩和情緒。 谷野狠狠地咬著牙,不再開口說話,發出“咯吱咯吱”的牙齒摩擦聲。高手自然有獨特的緩解壓力的方法,他拉開書桌最下面的一個抽屜,取出一支細長的白色女士香煙,點著火,貪婪地用力吸了兩大口,把所有的煙霧一絲不剩地全部吞進肚子里,發出“啊”的一聲心滿意足的悠長嘆息。 第2卷 地底驚魂 第15章 枯蝶大師 毒品能帶給人無窮無盡的能量,幾分鐘后,谷野重新變得精神奕奕,捏起那面金牌看了看,又狐疑萬分地看著我。 金牌是我唯一的殺手锏了—— 從蘇倫提供的那份高手名單上,我知道自己將面對的是全球頂尖高手的合作團隊。而我自己,什么頭銜、任何業績都沒有,完全屬于無名之輩。如果不是有手術刀的全權委托,沒人會把我放在眼里。 有金牌在手,最起碼會令谷野不敢輕舉妄動。 身為“盜墓之王”楊天唯一的弟弟,我的身份只有手術刀與蘇倫知道。就算最要好的朋友老虎,也僅僅了解我的公開身份,一個極富天分的未來的盜墓專家。年輕雖好,但一清二白的歷史,在這個以資歷說話的社會里,肯定會處處碰壁。 “牌子?風,你要多少錢?” 谷野拉開抽屜,取出一本支票簿,隨手提起簽字筆,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 我伸出右手食指,緩緩搖了搖。出示金牌,只為引起谷野的注意,跟金錢無關。 谷野皺著眉,又看了看金牌,錚的一聲將它彈起在半空,亮閃閃地翻滾著,在半空里翻了四十二個跟頭,跌落在那疊古書上面。 “風,那你要什么?說吧,只要是我擁有的,可以拿任何東西換這面牌子?!?/br> 他有意無意地拍了拍古籍,以為我肯定對那些泛黃的書卷感興趣。 我又搖搖手指,漫不經心地回答他:“這塊牌子是非賣品,不過,如果谷野先生需要研究它,我可以無償提供。唯一的條件,等你觀察測算夠了,需要完完整整地還給我。因為它是我的一個朋友從金字塔里撿到的—— ” 這種含糊其辭的回答,讓谷野的皺紋變得更深:“風,別賣關子,把金牌送給我,你可以提任何條件?!?/br> 我第三次搖頭,伸手取回金牌,握在掌心里。 門口突然有了另一個人影,那是腳步匆匆的班察,低著頭,一步跨進來,雙手焦急地迅速搓著,顯出焦頭爛額的樣子。 我的目的已經達到,干了杯子里的殘酒,笑著站起來告辭。 就在大帳門口,我跟另外一個正要走進來的光頭瘦子迎了個面對面。 那人的個子比我要矮半頭,所以我能清晰地看到他頭頂的戒疤,標準的寺院僧人才具有的特殊記號。不過我知道,大部分時候,只有亞洲僧侶頭頂才會有這種東西,現在是在埃及,應該很難看到來自亞洲的僧侶。 那人身上穿的是一套國際名牌的黑色運動服,腳下穿著高筒運動鞋,步履矯健輕捷,竟然是個身懷絕頂武功的高手。 “谷野先生,枯蝶大師到了?!蔽衣犚姲嗖煸谙蚬纫皡R報。 雙方側身避讓的剎那,目光也對接相視,我驚駭地看到,他的兩只眼睛的顏色竟然完全不同。一只是藍色的,而另一只竟是標準的中國式黑眼珠,鼻子高挺,唇紅齒白,面相十分年輕。 我愣了愣,對方已經把右掌豎在胸前,謙和地點頭,做了個佛門中“問訊致禮”的動作。 我也點頭還禮,擦肩而過。 這種眼珠怪異的僧人,我印象里有一位,修行之地是在泰國的契卡師師山上,一處隱蔽之極的巖洞里。不過,那位高僧的名字叫做“沉繭”,四歲進入佛門,已經修行了七十多年,算起來年齡要超過八十歲之多,跟剛才這位自然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營地里已經安靜下來,我把金牌小心地放在貼身的衣袋里,漫無目的地向西走。潛意識中,我希望自己能靠近西面那裸露在外面的土裂汗金字塔,希望能接收到關于它的更多信息。 營地方圓不到一百米,以鉆井現場為中心,周遭分布著超過五十個土褐色的帳篷。高級別的像耶蘭、谷野、班察以及客人們的帳篷,則是草綠色的,看上面被抹拭得斑駁不清的標號印記,不知道又是出自那個國家軍需處的違禁品。 走到營地最西邊時,我發現蘇倫坐在一堆報廢了的鉆井桿上,抱著膝蓋向西面太陽就要落山處望著。她的下巴墊在膝蓋上,渾身散發著純潔干凈的光輝。如果換了另外一種環境遇到她,我猜自己有可能會愛上她,畢竟她是那么年輕、漂亮、干練—— “蘇倫,有心事?”我搭訕著。其實這完全都是廢話,明天即將開始的高手大會,絕對會給任何一個關注土裂汗金字塔的人帶來壓力,甚至包括谷野和班察。 蘇倫笑了笑,動作保持不變。 西面的沙漠里,有條沸沸揚揚的土龍忽然閃了出來,飄上天空足有十幾米高,一路向營地奔馳。 我知道那是一輛風馳電掣的越野車弄出來的奇景,順手拿起蘇倫身邊的望遠鏡,向西觀察。 那是營地里的一輛三菱越野車,駕車的是老虎,另外兩人,自然就是唐心和宋九了。 老虎屬于“天不怕地不怕、沒有王法、老子天下第一”的那種人,我跟他交往數年,現在是唯一一次見他如此老實的時候。放下望遠鏡,我禁不住捏著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他們三個,難道真的是只為‘千年尸蟲’而來?” 在中國內地的江湖朋友,每個月都會傳一些江湖軼聞給我,據那些資料上的蛛絲馬跡顯示,蜀中唐門的野心很大,似乎有處心積慮、一統江湖的野心。 “江湖”這個特殊的稱謂從古到今根本就沒有消亡過,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 從刺客游俠的暴秦到懦弱昏庸的晚清,從白山黑水的黑龍江到四季如春的海南,任何一個或繁華熱鬧或冷清寂寞的都市,都會有江湖的存在。所以,“統一江湖”即是統一城市黑社會的代名詞。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新動向,便是有充分的證據表明,蜀中唐門已經與日本山口組、臺灣三聯幫、意大利黑手黨、美國的七九旅這四個全球聞名、臭名昭著的黑社會幫派達成了“合作共享”的周邊聯盟協議。 最后一條,更能說明事情的真實性:大陸公安部的秘密藍色檔案里,已經把蜀中唐門定為第一號嚴密監視對象,并且在半年內連續三次加強了云貴川一帶的軍事力量,將武警、特警、刑警、軍警、便衣警的人數提高了五倍以上。 “看到了什么?”蘇倫抬起頭。 那輛三菱車已經呼嘯著駛近,速度略減。 此時,有另外三個人也正從營地里踱著步出來,那是盧迦燦、薩罕長老和幽蓮。 幽蓮一如既往地拖著灰袍,那件看不出原來顏色的古舊袍子,下擺在滿地沙粒上摩擦著,每一步都會帶起一陣輕微的揚塵。薩罕長老臉色平靜,根本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而走在另外一邊的盧迦燦則是心平氣和,步伐沉穩,在鼻梁上架了一幅寬邊的墨鏡,絲毫也不張揚。 于是,所有的不屬于營地內部的我們八個人碰面在一起。 老虎跳下車,殷勤地繞到另一邊去給唐心開門,再伸出胳膊攙她下車。再次看到這個深不可測的女孩子,我渾身都有些不自在。 唐心徑直向我走過來,等到距離這堆鉆井桿還有五步距離時站住,彎了彎腰,燕語鶯聲地叫著:“風先生,我有幾個小問題,能不能耽誤你幾分鐘時間,到我住的帳篷里聊一聊?”她伸出潔白得耀眼的手,向營地里指著。 我雖然不知道她的用意,但第一反應便是毫不猶豫的拒絕:“對不起唐小姐,我跟蘇倫小姐有重要的事在商量,恕難從命?!?/br> 我沒興趣跟唐門的人打交道,哪怕她是老虎心目中的偶像。 唐心遭到拒絕,居然仍舊微笑著:“那,我們就不打擾了?!闭f完帶著老虎與宋九進了營地。 另外三個人筆直地向沙漠深處踱著步,薩罕長老忽然彎腰掬起滿滿一捧黃沙,高舉過頂,然后順風揚灑下來,在夕陽的光影里形成一道“沙虹”。沙子形成的彩虹同樣光彩奪目、絢麗多彩。 他又開始低聲誦念咒語了,使用的是一種高深晦澀的古埃及語言,我想聽都聽不懂。 “風哥哥,有美女相邀,為什么不去呢?”蘇倫笑得無比甜美,暫且把滿面愁容放下。龍的事給她打擊極大,因為在那道奇怪的石壁前,她親自感受到了一條離開原體的靈魂,像陣風滑進了金字塔內部。 這不是早已經改編好劇情的二流電影里的橋段,而是切切實實發生在眼前的真實事件。 我也無可奈何地笑了:“正事沒做完,哪有心思跟什么美女約會?再說,跟蜀中唐門的人攪得近了,到時候不是送命就是被下蠱,有什么好玩的?” 一想到老虎可能中的“帝王蠱”,自己腦袋就開始漲得頭疼。等土裂汗金字塔的事告一段落,先得想辦法解老虎中的蠱毒再說。 蘇倫踢著腳下的鉆桿,發出乒乒噗噗的動靜,愁云重新聚合起來:“我知道,中了苗疆排名在二十位之前的蠱毒,除非下蠱的人甘心為中蠱的人解毒,否則其它用蠱大師很難幫上什么忙。并且,一旦下蠱的人自動收回發出去的蠱苗,自己馬上深受其害—— 所以,老虎如果真的被人下了‘帝王蠱’,只怕這輩子……” 第2卷 地底驚魂 第16章 專家大會 的確如此,練蠱師世代家族相傳,只要入了這一行,首先要泯滅自己的人性和仁心。一個毫無人性的人,怎么可能為救別人而荼毒自己?只能默默地祈禱老虎能得到好結果了—— “風哥哥,剛才,那個女孩子、幽蓮一直在偷偷看你,知道嗎?”蘇倫指著已經湮沒在黃沙暮色里的薩罕長老和幽蓮的影子,用力皺著眉。 我不喜歡別人在男女關系上取笑我,特別是跟幽蓮這樣的詭譎的一個莫名其妙的女孩子。 “真的,她的目光一直斜盯在你身上。如果我沒會錯意的話,她該是有什么話要對你說……”蘇倫陷入沉思,而我卻“哈”的一聲笑出聲:“對我說?蘇倫,你的想像力未免也太豐富了些吧?我們僅僅見過一次面,她又聾又啞,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并且跟我毫無關系,簡直是風馬牛不相及。算了,還是多想想明天的專家大會該怎么應對吧!” 這個小插曲很快在晚餐之后,就被我徹底遺忘了。 谷野拿到了一份最新的傳真文件:專家明日午后,十四點前后,分乘四架私人直升飛機到達營地。 谷野顯得無比興奮,竟然在眾人面前得意忘形地哼哼起了《櫻花之歌》。 營地里的警戒,比平時加強了兩倍以上,可能谷野知道這是個關乎勝敗的關鍵時刻吧?小心駛得萬年船,他是個中國通,自然懂得這句中國古話的意思。 第二天,我一直在睡袋里賴到午飯時間,才懶洋洋地起床。每次有大的行動之前,我最喜歡在床上休整我的體力,并且借著身體放松的時段,大腦全力以赴地飛快運轉。 我一直都在想:“墓xue里有什么?會不會像胡夫金字塔里那樣干凈整潔地安置著石棺、石桌?四壁上是否也會繪滿了金碧輝煌的壁畫?有沒有無影無形便能置人于死地的細菌、昆蟲……” 奇怪,我很少想到關于“幻像魔”的事,仿佛先前發生過的所有關于這種神奇怪物的事情,都成了昨晚噩夢里的情節。光天化日之下,人的膽子總會特別壯,也根本不懼怕、不相信地球上存在妖魔鬼怪這種東西。 對面的小床上,蘇倫用過的睡袋早就疊放得整整齊齊。 我起身穿好衣服,不免對墓室里的情況進行了一系列天馬行空的想像。按照目前已經成功發掘的金字塔慣例看,古埃及的法老王喜歡在自己的墓xue里放置大量的黃金制品,純度極高,數量驚人。 古埃及人從黃沙里淘金的技術非常先進,某些淘金的方法和工具就算現代來看,也是令人嘆為觀止的,這也就非常合理地解釋了為什么金字塔內黃金存儲量極大的原因。 甚至有些專家大膽地想像,金字塔之所以得名,并非完全因為它的形狀像是漢字里的“金”。而是因為,在最古老的撒哈拉沙漠上,黃金還沒有成為世界性的流通貨幣之前,所有的金字塔建筑都是在黃金覆蓋之下的。 這一點,并非聳人聽聞,因為撒哈拉沙漠里的石油、天然氣、金沙三樣寶貴資源的蘊含量,至今無可估量。 營地里籠罩著一種緊張而壓抑的氣氛,有幾個手腳利索的工人正在谷野的帳篷門口灑掃擦拭,并且在地上鋪了一條巨大的紅地毯,給荒涼的沙漠營地總算增添了一些喜慶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