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他會待她好。 哪怕她不是他所喜歡的那個何媗,就只她叫何媗那個名字,就只得他對了她好。 她果然不哭了,只看著他,如何媗一樣。 褚時序一時有些恍惚,輕聲喚了一聲“媗兒”。 待聽到她輕柔的喚著夫君。 褚時序的夢又醒了,心中后悔,不該這般急著娶了她。 許他該為她尋一門好親事,而不是他自己娶了她。然后靠著他的勢利,護她一生平安。 但旁人又怎會如他一般對她好,而他又怎么能忍受如何媗一般模樣的人嫁了旁人。 “睡下了吧?!瘪視r序怔愣許久,輕聲說道。 那名叫何媗的女子點了點,紅著臉應了。 褚時序心道,罷了吧,只當多養了個孩子就是。 可這個孩子未免太過賢惠,成親不到半年,就給他納了兩個側妃。 而后還眼巴巴的看著他,仿佛邀功一般。 這時褚時序已大約摸透了這女子的心思,無謂是只覺得她的門第不成,模樣不成,能力不成。才一個勁兒的想做了一個賢妻吧。 褚時序伸出手,摸了摸那女子的腦袋,耐不住她的眼神,幾乎一句夸贊她乖的話就脫口而出。后來還是忍住了。只在心中發出一聲輕輕嘆息。 之后,褚時序設計遣走了那些女子,那與何媗同名的女子很是失落了幾日。 甚至看向褚時序的目光,都透著委屈,似要解釋著什么,又不敢開口。 她這是怕自己疑心是她趕走了那些女子? 褚時序一時竟覺得好笑起來,那些女子里面能有多少暗探,她竟不知。 這不是他的何媗。 待褚時序設計除去何家的那些累贅與王玦,她竟不知聽了誰的話,向他來求情。她是猜不出是他出手害了他們的,但在她的眼里,褚時序是個英雄式的人物,似乎只要他想做,就能做到。 這使得褚時序終于皺了眉,甩袖走了。他發現曾經何媗那般可憐的過往,也是可恨的。 于是,褚時序想起到暮年時曾與何媗閑聊,何媗說恨極了上世的懦弱愚蠢。 便是上了年紀,何媗也皺緊了眉頭,似那一段自她心中是極其不堪的過往。 而褚時序這時方解其意,有時人的愚蠢真是比歹毒兇狠更可惡上幾分。陰狠的小人,可只進退,可明白你的心思,借機討好了你。但愚蠢之人,卻太過讓人無可奈何了。 褚時序時常聽何媗嘆息她不是個聰明的,只是兩世的閱歷讓她活得清楚一些罷了。 褚時序與何媗相處五十余年,也知道她不是個聰明的,不會那么快的想出個計策。但因著她的清楚,使得她能明白自己的位置,朝廷局勢,該隱后則隱后,該奮力爭奪便奮力爭奪。 這時的褚時序恍惚明白了,他對何媗的喜好,不僅僅是年少時的悸動,更多的是,他覺得何媗能夠站在他的身邊。 撇出去情愛,褚時序與何媗還有解不開的利益關系,這才是讓他們再很長的時間內,彼此相依的關鍵。 若單靠著情愛,褚時序看著那個唯唯諾諾的女子,誰會護佑一個拖累一生。 時間長了,就會生了厭煩。 褚時序輕輕笑了,他做錯了,他不該許下那個諾言。那個唯唯諾諾的女子,他是無法鐘情,既無法鐘情,那又如何能待她好? 恍恍惚惚的,周圍的一切消散了,褚時序看著圍在窗前的兒女,發覺他所遇到的那個與何媗相像的唯唯諾諾的女子不過是他的一場夢罷了。 褚時序笑著看了站在他面前與何媗頗為相像的女孩,這是他最疼愛的孫女,輕聲說了句:“媗兒,那個承諾,我無法去做了?!?/br> 便是一樣的軀殼,一樣的名字。 那人還不是何媗,他無法待了她好。 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褚時序合了眼睛。 那些人圍繞在褚時序身邊,指望著撐起整個家族的大家長再說幾句指示朝堂局勢的話,卻只得了他對早已亡故的妻子的一句笑言。 褚時序是無牽無掛的走了,時而墜入黑暗,時而走在一片光亮中。 待最后的一片黑云散盡,褚時序見前方有一個女子在等了他,那女子竟然還是年少時的模樣,她輕抿著嘴,微皺著眉頭,對他似在埋怨的說道:“我等了許久了?!?/br> 褚時序看著那女子的眼睛,就知道她是何媗,不是什么前世今生,是陪他做過許多年的何媗。 褚時序笑著說:“我是忙著去照顧你的前世去了?!?/br> 何媗愣了一下,笑道:“如何?可夠蠢笨?” 褚時序并未答話,只笑道:“她不是你?!?/br> 何媗也笑道:“想你和一個女子在一起,哪怕是自己,也不舒服的很。往后不要亂許諾了?!?/br> 褚時序聽著何媗帶著酸意的話,笑著點了點頭。 走過奈何橋,飲過孟婆湯,這世,前世的種種慢慢消散。 何媗心道,這孟婆湯當真是好物,如此再度投生,就可忘卻前塵。不然帶著那份記憶,她少不得還忍不住去尋了褚時序。到時彼此家世都變了,不一定就允許他們這樣隨心所欲的在一起。何媗覺得她的命當真好,經過前世那番血腥,仍沒有什么油鍋分尸的刑罰,許她忘卻一切再活一生。 何媗慢慢向前走了,一直走到盡頭時,她已不知覺的松開了褚時序的手,后來也忘記了她的名字,她留在人間的一切牽掛。 春光正好。 楚萱正做在院中做著繡活,時而與母親說笑幾句。不防備一抬頭,就看江矮矮的院墻上趴著一個少年。穿的是一身錦衣,模樣普通,只一雙眼睛生的很好,鳳眼上挑,十分有神采。 因著雙眼生的好,使得這個少年到顯出幾分驚艷之色。 楚萱指著那少年,罵道:“小子,你在偷看什么?!?/br> 那少年似乎被嚇得一愣,而后笑嘻嘻的說道:“聽說這里有個與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兒,我就來看看。原來這般兇,你還不如像方才那樣笑笑,你笑的好看?!?/br> 楚萱拾起院子內的石子,就扔了過去,罵道:“怎樣也不笑給你看?!?/br> 少年一偏頭躲了過去,仍舊笑嘻嘻的,不見半點惱色的說道:“何必這般大的脾氣,沒準兒我們前世是一對伉儷情深的夫妻,這時一起來投胎,才投到一個日子里去了。你這般打我,以后必然要心疼的?!?/br> 楚萱聽不得這般胡言亂語的,直接手中繡到一半的絹布扔向了那少年,那少年撿了后,放在懷里,笑道:“這可算得上定情信物?” 惹得楚萱的娘也罵道:“臭小子,看我這么打你。萱兒你回到屋去,娘把那小登徒子趕了?!?/br> 那少年聽到此時,突然眼睛一亮,愣愣的也跟著喚了一聲:“萱兒?!?/br> 楚萱腳步一頓,回頭看了那少年一眼,也愣在了當場。 那少年怔怔的,竟說出了許多登徒子慣說的話:“我是不是見過你?” 話未說完,就被楚老娘一棍子敲下了墻頭。 楚萱心頭一緊,待想跑過去看那少年傷的如何,卻聽那少年在墻那頭笑道:“萱兒,岳母太厲害了,往后我再來看你吧?!?/br> 逼得楚萱生生的住了腳,啐了一口,哪個要你來看? 此后,那少年便常來,趕也趕不走。有時趴在墻頭,呆呆的看著楚萱,有時趴在墻旁邊的柳樹上吹笛子,或者大聲的念著古詩。 鬧人的很。 一直鬧了兩年,楚萱馬上就要成親了。那少年才未再來。 楚萱家里雖是農戶,但也算得上富得了,家里有著十幾畝良地,還顧了幾個長工做活。 但能與他們那里有名的鄉紳,也是叫人吃驚的。 楚萱卻因著婚期臨近,一日比一日愁了。 楚老娘知道女兒的心思,輕聲勸道:“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旁得,就別想那么多了?!?/br> 說的楚萱掉了一場眼淚,上了花轎。 待入了洞房,楚萱害怕了,也不知她要嫁的是個胖子,還是矮胖子,還是矮黑胖子。 喜帕被挑開,楚萱抽了抽鼻子,瞇著眼睛。而后抬頭,只看面前的少年笑嘻嘻的說道:“萱兒,我們的定情信物才繡了一半,往后你把它繡完了,再給相公我吧?!?/br> 楚萱咬了牙,罵道:“滾?!?/br> 披紅掛綠的少年靠著楚萱身邊坐下,笑嘻嘻的說道:“不滾?!?/br> ☆、108活該被剮 何媗既說了她是重生之人,便不再隱瞞旁人的是,陸續把前世所知之事盡告知給褚時序。 褚時序聽何媗說那朝堂上的變遷,似乎也看到了朝堂上的紛亂斗爭。只旁人聽了許會唏噓一番,落入褚時序處。褚時序只想著如何從何媗告知他的事情里面挑揀出可用之,可利用的事,并無太多感慨,也無聽何媗說她遭遇時的感觸。 而這時劉國公礙于他通敵之事敗露,正被太子一黨圍攻,并沒太多功夫糾纏于劉翼被圍之事。北蠻原本是與劉國公密謀,由北蠻太子派軍先行圍住雁霞關,而后劉國公暗中派兵,聯合圍剿。所奪財物由劉國公收回,所奪城池盡歸北蠻,由此兩方得力。這也由于六皇子架的框子太大,劉家子弟有十分貪圖銀子,便是辦自家的事,也要幾房爭搶著反復盤剝。自此,雖剿滅了幾個富戶,且又貪了許多朝廷的銀子,但仍處處銀錢短缺,難平這一大攤子所造下的虧空。只能想了這個法子,做了竊國之賊,來供未來起事所需。 劉國公所屬軍隊,雖有幾個劉家子弟為將。但許多原是劉國公的舊部,他們這些為了皇位斗爭,是可拉幫結派,求日后富貴。只這時聽得劉國公竟做起通敵賣國的事,這些便心中起了異樣的心思。身為邊疆守將,哪個未與北蠻征戰過,身邊將士親友,亦有許多慘死北蠻刀下的。便是他們自己有幸活到今日,哪個身上沒有與北蠻對戰,所留下的傷疤。這些中有幾個信了劉國公通敵賣國的,就頗有些憤憤不平的意思。 那北蠻太子派軍為了圍了雁霞關幾日,未等到劉國公派兵暗中支援,也有些焦躁。待再去信,劉國公一概不理,且信使也被殺了。這讓私派兵馬出征的北蠻太子,左右為難起來。 北蠻原與歷國不同,歷國太子多理政務,沒有個親征的說法。但他們多崇尚勇者,便是太子皇子也要征戰沙場,先有軍功才可立威奪勸。否則便是太子,未歷過戰場,也不能服眾。這任的北蠻君王原就是喜戰之,后弒兄殺父奪得皇位。北蠻也未有指責其行事不正,反倒贊其是真正的強者。因他是這樣的,所養了孩子,也如養狼一般。 雖立太子,但北蠻皇帝也常于眾面前笑談:“的位置是留給真正的強者的,若誰有本事奪了太子之位,就將王位給了他。若有本事除了,直接奪位,那更加好?!?/br> 北蠻的太子之位便如一塊肥rou,勾著大大小小的野狼奮力爭搶。那已落入敗境的北蠻太子,更是為了保命,使出萬般手段。這次為建軍功,親自領軍,與劉國公聯合便是其最后機會。只是北蠻太子押盡所有困住劉翼之軍,耗了幾日未得了劉國公派軍支援,等到的卻是郭安等幾軍馬自后方截斷,反困住了他們。而后還有劉國公幾個舊部下,也雁霞關一帶駐守,因對劉國公賣國之事不滿,亦出軍支援。而后,朝廷派的援軍也至,雁霞關之圍方解。 北蠻三萬兵馬全部剿滅,北蠻太子欲降,被部下斬殺。而后其部下自盡,寧死不降。 這時已由雁霞關之圍變成雁霞關大捷。 歷國未有北蠻那般善戰,且這時朝堂之上官僚第一個想的是爭權,第二想的貪腐賺錢,第三個想的是自保,護國之說只留于幾個義憤的寒門學子口中?,F在歷國與北蠻對戰輸多平少,勝仗更是自何媗的父親何安遠死后未見過幾場。 此次竟能剿滅北蠻三萬兵馬,且還死了北蠻太子,使得歷國民眾十分振奮。于是,歷國上下盡傳著雁霞關守將如何苦守燕霞關,終等得援軍,共同剿滅北蠻大軍之事。 其中竟有何培旭于守關之時,曾說過得,愿與燕霞關共存亡的話。劉翼之軍于守關之時,損了近萬。且這些都是愛傳著傳奇故事,惡著越傳越惡,善者越傳越善。因著這些經過口口相傳的壯烈故事,而成了歷國當之無愧的英雄之軍。 何媗雖知這些事經過一些渲染,已非原來面目,但聽了那據說自何培旭口中傳出的豪言,亦心驚的很。便先問那剛自雁霞關回來的傳信:“旭兒如何?” 那傳信之回道:“公子一切安好,姑娘不必掛心?!?/br> 何媗這才略微放心了,只心中惋惜那劉國公之奴因為畏懼劉國公的權威,死獄中,未能即刻指正了劉家。僅一封信件,還不是劉國公親筆所寫,只是劉家一個門客。而那門客也已死了。劉國公只推說原那門客是北蠻的探子,只承了管府不利之罪。 那原本攻擊劉國公叛國的言辭少了一半,但太子一派仍為這事咬著劉國公一派不放,兩方纏斗。劉國公勢力龐大,太子若不能借此定了劉國公的罪名,那往后許尋到這樣好的機會了。 褚時序來看何媗時,見何媗已少了些彷徨慌亂,只是眉頭仍皺著,便知她也知道了何培旭無事的消息。便笑著對何媗說:“這時還愁個什么?何培旭不是無事了么?” “想如何除掉劉國公,他們竟敢對旭兒出手?!焙螊l說道。 褚時序說道:“他們不在,使得太子一方獨大,反倒不好。說起他們這番行事,也意料之外,原以為他們能有些許顧忌。但如今看來,他們確實未拿們做了一回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