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嗯!”聽著侍女的慘叫,老者像喝了醇酒般,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版綃D,她比你叫得可難聽多了。你說說,你是伺候了多少男人,才學會了如此銷魂的叫聲!” 聞聽此言,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的虢國夫人又戰栗了一下,扭過頭,臉上的笑容若暴雨后的桃花,“王爺,難道不覺得外邊的叫聲太青澀了么?不如先把她賜給奴家,讓奴家**幾天,學會了怎么叫,再給王爺送還回來繼續抽鞭子?!?/br> “好,好,好.......”老者聽得甚是高興,伸手推開窗子,沖著外邊喊道:“停,別打了。剩下的先記賬。把她送到虢國夫人府上,半年后再接回來!” “諾!”昆侖奴們答應一聲,拖著脊背已經被抽得血rou模糊的小婢女退了下去。屋內屋外瞬間又恢復了寂靜。另外一名小侍女手握著毛巾,身體不斷地顫抖,顫抖。 “怎么,你也想挨幾鞭子嘗嘗味道?!”瘋狂老者回過頭,兩眼中射出一道寒光。 “??!”小侍女像受驚的雌鹿般跳起來,抓起毛巾,在老者枯樹般的身體上四下抹拭?!氨?!”老者一巴掌將其拍出老遠。親手從托盤里抓起另外一片毛巾,**著走到靠著墻的多寶閣前,拿出一瓶劍南道進貢的烈酒。向毛巾上灑了半瓶,然后大步走回氈塌前,將潤了酒的毛巾向虢國夫人的后背抹去。 “啊——啊——啊——”又是一串婉轉哀鳴,夾雜著無盡的痛楚與誘惑。老者再次興奮起來,三把兩把將虢國夫人背上的血跡抹干凈了,然后丟下毛巾,向一旁伸開鬼爪般的大手,“來!”。 這回,小婢女終于變聰明了些。從腳下的托盤里拿起一只琉璃瓶,拔出塞子,迅速遞了過去?!班?!”老者滿意地點了下頭,用小拇指從瓶子里勾出一點點黑綠色的染料,小心翼翼地涂在鋼針刺出的痕跡上。一邊涂抹,一邊自言自語,“焦骨牡丹,懂么。原來那幾根枝干怎么看都缺了一點神韻,而今天新刺的這一段殘枝,卻恰恰彌補了先前的不足!” “王爺也說是好的,一定就是好的!”虢國夫人疲憊地笑了笑,溫聲細語地回應。背上的牡丹圖案,她自己也曾對著鏡子檢視過。的確紋得巧奪天工。而這個歷時兩年都沒有徹底完成的牡丹圖,帶給她的,卻只有無窮無盡的屈辱。 “那老家伙,還能蹦跶幾天,就算為了咱們楊家,你遷就一下他算了!”第一次被此人折辱后,哥哥楊國忠如是勸告。 從此,牡丹花的每一片葉子,每一片花瓣,都是為著同樣理由。 然而,老者卻遲遲沒有死。從兩年前一直活到現在,越活越精神,越活越瘋狂?!拔乙欢ㄒ獨⒘怂?,一定要殺了他!就用那把寶劍!”望著鎖住自己雙手的漆黑色鐵鏈,虢國夫人展顏微笑,這一刻,笑容居然無比地嬌媚。 背后的焦骨牡丹漸漸成型,瘋狂老者手中換了另外一只玉瓶,一邊用手指勾出艷紅色往虢國夫人背上的針孔里邊涂,一邊笑著說道:“小娼婦,就你會說話。念在你今天陪老夫作畫的份上,老夫就教你一個乖。我們李家可以跟臣子共享權力,卻不會共享江山。你哥哥不是個笨蛋,你把老夫的話帶給他。他自然會懂!” 說罷,信手涂上最后一抹,剎那間,有樹焦骨牡丹,綻放得令人目眩神搖。 第六章 驚蟄 (八 上) 第六章 驚蟄?。ò恕∩希?/br> 看見崇仁坊內那座熟悉的宅院,王洵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夢。 四個多月前,坊子里的楓葉正紅,而現在,干枯的樹梢頭卻透出了隱隱綠意。仿佛一覺醒來,秋天和冬天就都過去了,天寶十一年的春天悄然而至,誰也沒聽見她的腳步。 季節不是昨日的季節,少年也不再是昨日的少年。人縱有一天都會長大,無論他長得快,長得慢,長得是否情愿。 初入軍營的那幾天,他無時無刻不想著放棄受訓,卷鋪蓋逃回家,繼續過那種混吃等死的日子。而現在,那些看似很艱苦的訓練,卻已經成了一種習慣。甚至每天早晨不起來跑上幾圈,他自己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門房王福見少主人站在門口遲遲不肯邁步,還以為他又喝多了,伸出大手,用力扶住少主人的胳膊,“小侯爺,您往這邊。紫蘿已經燒好了醒酒湯,馬上就能給您端來!” “去,你聞聞我身上有半滴酒味兒沒?”王洵沒好氣地推了對方一把,低聲數落。 “嘿嘿,嘿嘿!”王福也發現自己馬屁沒拍對地方,訕訕笑著,卻不肯把胳膊收回,“這邊,這邊,今天早晨聽說您回來,主母親口吩咐我等鋪的地氈!” 聽到對方的提醒,王洵才意識到,從父親過世后就很少開啟的宅院正門敞開著。有一條猩紅色的地氈,從院子里鋪出來,一直延伸過了上馬石??搓囌?,比前些日子迎接封常清來訪還要鄭重些,楞了楞,順口問道:“有客人來么?誰?” “沒有???這不是為了迎接少主您回府么!主母吩咐下來的,小的們可忙活了一陣子呢!”僅僅通過幾句話,王福就發現少主人已經比半年前成熟了許多,不敢怠慢,笑著解釋。 “我又不是什么貴客?這么張揚做什么?”聞聽此言,王洵又是一愣四下看了看,果然看到很多鄰居家的小廝,正在朝這邊探頭探腦。 “這哪是張揚啊。小侯爺您現在可是正七品歸德中侯!”王福搖搖頭,陡然將聲音提高了數分,唯恐鄰里們聽不見王洵現在的品級?!罢者@個升法兒,等到訓練結束,最起碼能實授個游擊將軍。咱這崇仁坊里,可是有些年頭沒出將軍了!” “就知道說嘴,也不怕別人笑咱們不知進退!”王洵笑著啐了一句,抬腿邁上地氈。云姨的想法他已經能理解一點了,這個家,的確需要一個有出息的男人來支撐門面。只可惜,自己領悟得太晚,若不是受到宇文小子入獄這件事情的刺激,說不定現在還渾渾噩噩地混著日子。 “咱們這才哪到哪?”一邊驕傲地左顧右盼,門房王福一邊笑著跟王洵閑聊,“坊子最里頭那個老史家,去年不過出了個小生徒,照著中進士還十萬八千里呢,就張燈結彩慶賀了好幾天。跟您這堂堂的七品中侯怎么比!今天早晨,他家的老管家上趕著跟我套近乎,我連都頭懶得回.......”(注1) “也不是誰,去年站在人家門口眼巴巴地看了好幾天!”王洵撇撇嘴,笑著打趣,心中卻也有些得意,腳步越來越輕飄起來。 即便是再不思進取的父親,也希望兒孫能走正途。崇仁坊這一帶,開國勛貴住了一大堆??蛇@一輩后人中,卻是不爭氣者居多。有人在京師的學堂里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這輩子與進士無緣。有人走門路捐了散職,卻沒能力補上實缺,整天穿著身沒有任何標記的綠袍硬充大頭蒜。像王洵這種吃了了軍營的苦,并很快得到升遷者,的確已經堪稱是鳳毛麟角了。(注2) 在自家很少使用的大廳里,云姨早就等得不耐煩。聽見王洵的腳步聲從外邊傳了過來,忍不住就想迎出門,想了想,又強迫自己坐穩,擺出一幅正襟危坐的架勢。 王洵包容地笑了笑,上前幾步,屈膝拜倒,“姨娘,我回來了!” 云姨立刻向被火星燙了般跳起,雙手將王洵的胳膊拉住,“這是干什么?回來就回來了唄。好端端的,你拜我干什么?” “這幾個月,每每想到姨娘的教誨,心中都不勝慚愧!孩兒不孝,就知道惹是生非,如果沒有姨娘照應著......”王洵順勢起身,笑著回應。場面話說到一半,心中突然動了真情,鼻子一酸,眼淚立刻盈了滿眶。 “你這孩子,怎么盡說這些,這些不著邊際的話.......”云姨那里早就已經撐不住,眼淚滴滴答答淌了滿臉。四個多月,時間不算太長,卻是王洵從小到大第一次離開家門。第一次脫離了她的羽翼庇護。 這孩子不是她親生的,卻是她從小帶大。如今孩子終于有出息了,做娘的心里如何能不高興?即便將來見到他阿爺和他親娘,也可以跟對方有個交代了。我沒有辜負你們的囑托,我把這個孩子養成人了! 幾個小丫頭趕緊遞上毛巾,給“老”少兩代主人擦臉。云姨接過來,胡亂抹了兩把,笑著說道:“不是說要跟秦家哥倆一起去吃飯么?怎么提前回來了。餓了沒,我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什么合你口味的吃食!” 王洵忍了又忍,好一會兒,才把眼眶里的淚水順著鼻孔里消滅掉。笑著拉住云姨的衣袖,低聲回應:“我不餓!您甭忙了,讓下人們隨便弄點就成!” “他們怎知道你的口味?”云姨掙扎了兩下,甩開王洵,邁步向門外走,“你好不容易才回一趟家,不能沒口熱乎飯吃。還是我親自去盯著吧。你先去后院換了衣服,紫蘿也在那邊等你呢!” 說罷,用手帕擦著臉,逃也般去了。從始至終,也沒問過王洵那一身血跡由何而來,是不是又給自己闖下了難以彌補的禍患。 王洵臉上露出了nongnong的笑容。 這就是家,你不必提防著誰,偽裝什么。你就是你自己,可以隨意宣泄自己的感情,暴露自己的內心。當你累的時候,它不會嫌你一身酸臭。當你潦倒的時候,它也不會嫌你滿臉晦氣。而當你稍有成就,家中的所有成員都會以你為榮,盡管那點兒成就在別人眼里幾乎微不足道。 帶著暖暖的感覺,他快步走向了自己居住的房間。小紫蘿沒資格和云姨一道迎接自己的郎君,站在門口,手中捏著根繡花針,繃子上卻沒有一根絲線??匆娖诖丫玫纳碛霸谘矍俺霈F,立刻將繃子和繡花針丟給雪煙,小鳥一樣撲入了王洵的懷里。 王洵的衣服還沒來得及換,血腥味和汗臭味一并鉆進了她的鼻孔。她把臉抬起來,約略有些驚異。轉眼,就又毫不猶豫地貼了上去。雙手將王洵的后腰摟得緊緊的,唯恐一松開就要失去。 無悔,亦無懼。哪怕王洵是個被通緝的江洋大盜,這輩子也要跟他賴在一起。富貴貧賤,悲傷快樂,永遠在一起,永不回頭。 王洵笑呵呵地抱著紫蘿,感受著自己胸口一點點變得濕潤。四個多月來,從沒有一刻,他的心臟如現在般柔軟,里邊充滿了幸福與滿足。這是他的家,他的女人,他這輩子要保護的所在。沒離開之前,不覺得有多牽掛。幾個月不見,才一點點發現家的重量。 “你,你可回來了?”紫蘿哭得唏哩嘩啦,鼻涕眼淚一起往王洵胸口上蹭,把干涸和血跡重新潤濕,染了自己滿臉。 王洵輕輕笑著,沒有回應。已經長滿繭子的大手,慢慢從對方絲一般的頭發間捋過。由發根,到發梢,說不出地愜意。紫蘿慢慢抬起頭,王洵也恰恰準備嗅一嗅她的發香,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立刻糾纏在了一處,彼此羈絆拉扯,再也無法分開。 紫蘿的臉突然變得如春花般絢麗,紅嘟嘟的嘴唇慢慢舉起來,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睛。王洵毫不猶豫地吻了下去,如飲醇酒。紫蘿的身體瞬間發出一陣戰栗,腰肢越來越軟,整個人幾乎都開始融化。王洵慢慢抬起頭,雙眼含笑,手臂猛然一用力,抱著紫蘿,大步走進屋子。 “郎君,別,雪煙在旁邊看著呢!”小紫蘿立刻嚇得花容失色,雙臂卻緊緊地勾住了王洵的脖頸。王洵哈哈大笑,快步走到床前,將紫蘿放了上去?!把?,去廚房給我燒一桶洗澡水。順便跟姨娘說一聲,我要先洗了澡,然后才能吃飯!” 小紫蘿在床上打了個滾,抓起一件剛繡完的絲帕,蓋在了自己的臉上。兩只鴛鴦在一波春水間交頸而游,隨著她火熱的呼吸,整件絲繡栩栩如生。 注1:生徒。唐代通過官學內部選拔,被推薦參加進士考試者,統稱為生徒。 注2:唐代服飾,三品以上紫袍,佩金魚袋;五品以上緋袍,佩銀魚袋;六品以下綠袍,無魚袋。綠袍無標記,則等于沒有任何實際職務,只有一個空頭官銜。 第六章 驚蟄 (八 下) 第六章 驚蟄?。ò恕∠拢?/br> 小別勝新婚。 接下來的幾天,王洵過得極其滋潤。要么在家中跟紫蘿膩在一處,說一些只有兩個人才覺得有趣的傻話,做一些彼此都開心的事情。要么出門去找白荇芷,聽歌,喝酒,打情罵俏,樂此不彼! 經歷了一場風波,白荇芷變得比原來還要縱容他,除了最后一層壁壘之外,幾乎滿足了他一切要求?!胺凑?,清萍開在池塘里,早晚還不都是二郎的!你就容奴家保留一個小小的心愿,待嫁給你之后,二郎要如何,奴家便如何好了!” “我要你每天晚上唱歌給我聽!”經歷了幾個月的軍營生活,王洵的性子也比先前沉穩了許多,將大手從對方的衣服里抽回來,笑著打趣。 “二郎現在每天不都在聽么?”白荇芷沒想到王洵居然提出了這么一個簡單了要求,楞了楞,依戀的眼神中露出了幾分好奇。 “當然不一樣,我要你.......,唱歌給我聽!”王洵笑著把嘴唇遞過去,貼住白荇芷的耳朵。 “壞蛋!”白荇芷登時滿臉飛霞,逃也般滾出老遠。抱了個靠枕當盾牌,躲在后邊,遮住半邊身體,又羞又嬌,聲音宛若歌聲的余韻,“如果,如果二郎真的喜歡,也,也未嘗,未嘗不可!” “真的?”王洵大笑,兩眼登時冒出了熱烈的光芒。 “嗯!”白荇芷咬著牙點頭,然后又飛速搖頭,“真是沒正經。人家還以為你脫胎換骨了呢!” “脫胎換骨,那還不容易?”王洵立刻收起笑容,擺出一副私塾先生的刻板模樣,長揖及地,“娘子,月明星稀,烏雀南飛,咱們行一回周公之禮,可否?” “呸!”白荇芷一把將靠枕丟了過來,笑得在氈塌上直滾。 笑鬧夠了,二人又把頭并在一起,仔細規劃答應給周老虎等人的酒宴。有了白荇芷這能接公孫大娘衣缽的歡場行首在,宴會安排起來從容得多。幾乎每個細節,包括括客人們的口味和喜好,酒令的難易程度和針對范圍,都考慮得清清楚楚。 轉眼到了三天后,周嘯風、趙懷旭等人如約而至。沒想到王洵真有本事將公孫大娘和李白兩個請來,平素氣焰囂張的周嘯風連話都說不利索了,結結巴巴地比劃了好一陣兒,才讓終于讓大伙明白,他有好長一段時間都在碎葉城附近駐扎,城里邊,無論是漢人、羌人、回紇人,還是突厥人,都以那里出了一位大詩人為榮。其中好幾次,為了爭論李白到底是奉命改姓為李的突厥王族,還是正宗的漢人血脈,百姓們大打出手。多虧了安西軍及時趕到,才沒弄出更大的亂子! 對于此等殊榮,李白早就見怪不怪。笑了笑,沖著周嘯風輕輕拱手,“給周將軍添麻煩了。李某乃隴西布衣,恐怕跟突厥王族搭不上什么關系。至于祖上是誰,家譜里記載不祥,李某自己也沒精力去窮究?!?/br> “謫仙真是灑脫!我記得有位前輩說過一句話,人不是畜生,不需要名血名種!”趙懷旭接過話頭,笑著贊頌了一句。 “此言甚妙!”李白楞了楞,大笑著撫掌?!盀榱诉@句話,也該喝一大杯!” “干!”眾人立刻舉盞,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放下酒盞,周嘯風卻怕李白誤解了自己質疑他的血脈,結結巴巴地繼續解釋道:“我,我,唉,我是個粗人,不知道怎么說才好了。青蓮居士不要責怪才好,我只是想說,在碎葉一帶,無論胡漢,皆以李兄為榮!” “父老鄉親們的厚愛,著實令白慚愧!”李白沖著周嘯風輕輕點頭,“好多年沒回去過了,不知道故鄉那邊變成了什么樣子?” “沒,沒什么變化!”提起安西四鎮的風貌,周嘯風緊張的心情終于略有緩和,喘了口粗氣,向李白描述道:“一切都是老樣子。大漠、黃沙、古道、駝隊,還有的就是一排一排的胡楊,胡楊樹........” “還有我大唐將士,手持長纓,在大漠雄關之間縱橫馳騁!”高適快速接了一句,替周嘯風補全了整個西域的雄偉畫面。 在座當中,李白出生于碎葉,崔顥曾經去邊塞上游歷尋找出人投地的機會,高適充任過隴右節度使高仙芝的掌書記,岑參剛剛加入封常清幕府,做了一名掌管文書判官。相互之間,倒也不乏共同話題。很快,便熱鬧地打成了一片,杯來盞往,不亦樂乎。 公孫大娘依舊沒忘記上次酒宴的欠賬,不待酒酣,便尋了機會上門逼債。李白和高適早有準備,笑著調侃了幾句后,便把兩首贊頌其舞姿的詩作拿了出來??吹冒总糗茦O其眼熱,暗中不斷給王洵使眼色,讓其向李白等人替自己也求一首詩,以便日后跟同行姐妹們炫耀。王洵卻不好意思每頓酒都要求對方拿詩作來換,搖搖頭,故意將白荇芷的威脅視而不見。 見二人老是眉目傳情,周嘯風等人便又開起了玩笑,問白荇芷是不是覺得欠了王洵的救命之恩,打算以身相許?白荇芷登時羞得面紅耳赤,徑直往公孫大娘身后躲去,逗得眾人哈哈大笑。笑過了,高適和李白卻不知道周嘯風口中的救命之恩是怎么回事情,忍不住好奇追問。跟大伙一混得臉熟,周嘯風立刻本相盡露,當即添油加醋,將三天前王洵英雄救美的壯舉描述了一番。 故事說完,立刻搏了個滿堂彩。李白、崔顥、高適、王荃等人都拍案贊嘆,佩服王洵武藝超群,給了某些仗勢欺人的家伙一個痛快的教訓。王洵卻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低聲解釋道:“不是我的武藝好,而是那三個家伙身手太差了些。連馬上重新裝填騎弩的本事都沒學會,偏偏還出來當刺客!” “小家伙,不帶你這么埋汰人的!”高適以為王洵在謙虛,忍不住笑著打趣。 “是啊,你贏得固然干凈利索,卻也別太看扁了別人!”作為王洵的好友,張巡也笑著忠告。 “他們的身手的確很差!”顏季明第一次跟李白、高適這種風流人物打交道,卻一點兒也不怯場,見大伙誤解了王洵的意思,立刻主動幫忙解釋?!爱敃r我就在路邊,本打算上前幫忙的,可沒等找到合適機會。明允兄已經把刺客都解決掉了。依晚輩之見,不光是那幾個刺客身手差,王家養的一眾家將,還有長安縣的捕快,幫閑,以及守備城門的禁軍,好像本領都不怎么樣。反應慢得出奇不說,遇到硬茬,就立刻慫了?!?/br> “得,照你這么說,京城里邊的各個衙門,還有禁軍各營,等于養活了一群廢物了!”作為一名京師勛貴子弟,馬方非常不滿意顏季明說起長安城時不經意流露出來的輕慢,笑了笑,低聲反問。 “除了各位所在的飛龍禁衛之外,其他恐怕正是如此!”顏季明笑了笑,毫不客氣地回答。 “你可真敢說,好像見過多少精兵強將一般!”馬方立刻撇起嘴,冷笑著點評。 “至少,跟在下見過的范陽節度使麾下兵卒比起來,相差距甚遠!”顏季明也年輕氣盛,立刻針鋒相對。 李白在幾個月前因為一場誤會,曾經跟王洵交過手。知道后者實際斤兩到底有多重。雖然后者又在軍營里苦練了四個多月本領,可若說到達了脫胎換骨地步,未免有些太夸張。所以,他很快就接受了顏季明的看法,并且很是認真地追問道:“你從河北來?見過范陽節度使麾下的精兵?” “家父曾經在安節度麾下行走多年,最近蒙其推舉,出任常山太守之職!”顏季明點點頭,低聲回應。 自從那日看到長安縣的捕快們和太原公府的一眾家將相繼出乖露丑之后,他心里就一直有些忐忑不安。這種不安的感覺到底從何而來,卻又很難說得清楚。今日跟馬方一斗嘴,顏季明心里隨即意識到了真相。令他不安的是范陽節度使麾下的驕兵悍將,與長安城的武備力量之間那種鮮明對比。前者跟后者站在一起,就像惡狼身邊趴了只羊羔,想要讓惡狼不起任何邪念,簡直是沒有任何可能! 不禁官府的爪牙們外強中干,通過幾天來的觀察,顏季明還清晰地發現,護衛京城安寧的幾支禁軍,除了正在被封常清重手整訓的飛龍禁衛之外,其他也都是徒有其表。這樣的兵馬,如果拉上戰場跟范陽精銳對陣,恐怕沒等交手,已經被對面將士身上的血腥之氣嚇尿了褲子!又如何能指望他們威懾四方,令天下居心叵測者不敢蠢蠢欲動? 但是這種擔憂,顏季明卻不能明白地宣之于口。首先,安節度對顏家有恩,他不能因為安祿山的實力過于強大,就污蔑此人圖謀不軌。其次,以他現在的身份,即便把自己的擔憂說出來,也沒幾個人會認真聽。反而會讓大伙覺得,父親和叔叔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得了人家好處之后還反咬一口。 好在,座中有幾人一樣心憂國事,聽聞顏季明開了個頭,就立刻順著同樣的思路想了下去?!敖娒訝€,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而如今邊鎮上諸將的勢力越來越大,對朝廷而言,這恐怕不是一件好事!”張巡本來就以正直敢言而聞名,心中想到了什么,嘴上立刻就說了出來。 “張大人這話就沒意思了!咱安西鎮的高帥和封帥,對皇上可是一直忠心耿耿!”彼此的利益不同,看問題的角度自然就不同。見張巡言談中似有所指,周嘯風立刻板起臉來,大聲反駁,“況且西域距離長安有數千里之遙,如果主帥事事都需要向朝廷上奏,卻沒有專斷之權,等到朝廷的批復下來,恐怕黃瓜菜早都涼了!” “張某無意影射高帥和封帥!”張巡趕緊拱了拱手,低聲賠罪?!皬埬持皇蔷褪抡撌露?,邊鎮兵強,腹心空虛,實非國家之幸!” 趙懷旭把眼一瞪,怒氣沖沖地說道:“那是禁軍自己不爭氣,關邊塞幾鎮屁事?你可知道,帶著白帽子的大食人已經快打到熱海邊上了!這些年來,全憑著安西子弟浴血奮戰,才把他們頂在了恒羅斯河對岸。如果再有人胡言亂語,說得朝廷起了削減邊鎮兵馬的念頭,玉門關外三千里江山,恐怕早晚不復為我大唐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