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大殿盡頭有一座高臺,臺上置一張石椅,椅后是七面黑玉屏風,上或雕神獸、或飾兇物,窮其、火凰、狴犴、饕餮,各不相同。石椅背高八尺,橫寬一丈,通體玄黑。椅中坐著一個面目清秀的男子,看上去三十多歲,以手支頜,一雙鳳目微閉,似正在假寐。 大殿正中,正跪著那白白胖胖的員外,那一身綢袍與冥殿氛圍實是格格不入。在他面前一丈處,正放著那把死鐮。 冥殿中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聽不到,就如殿兩側立著的數十形態衣飾各異的妖族全是沒有生命的雕塑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那石椅中的男子方嘆了口氣,并未張目,只是道:“無傷,起來吧?!彼曇糁袔е环N奇異的金石之音,說不出的悅耳動聽,自有一種攝人心魄之力。 但無傷仍跪在地上,沒有分毫起身之意,沉聲道:“陛下若不準我出戰,我是不會起身的!” 那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冥殿中登時響起一陣奇異的呼嘯聲,有若數頭巨龍在同時吸氣一般。他這一口氣吸得極長,直吸了整整一刻,還未停歇,就似他胸中能容得下雄山大川一般。 他吐出了一小團白霧,雙目終于張開。 這一雙眼,深邃、淵深,映得出世間萬物,照得透萬千人心。目開的剎那,整個冥殿都亮了一亮,似掠過了一道電光。 他雙眼徐徐自殿中群妖臉上掃過,在無傷身上定了一定,最后落在了那把死鐮。這一次他凝視良久,方才收回目光,長身而起,緩緩步到大殿門口處,望著天空中那幾乎觸手可及的黑云,默然不語。 無比沉郁的鉛云正圍繞著冥峰緩緩旋動著。這幅景象看得稍久,即會令人感到頭暈眼花,分不清是天轉,地轉,還是自己在轉。 他以與天上積云同樣的節拍轉過身來,環視著殿中群妖,緩緩道:“我雖居皇位,但在這冥殿之中,例來沒有跪拜先例,諸事也皆是商量而決,我們名為君臣,實為摯友。但是無傷你長跪不起,是定要逼我出兵嗎?” 無傷依舊伏地道:“無傷不敢,但婉后已歸,此次若還要忍讓,怕會令我族十萬甲士寒心!”他語意未盡,似還有什么沒說出來。 妖皇淡淡地道:“這一個忍字,我們已用了百年。百年之前,我族甲士不過萬,天下十八絕地,僅占了其中一處為安身立命之所。那時我忍,是因為文婉落在道德宗之手,且忌憚著洞玄真人道法通天?,F在我還要忍,你們是不是以為,我就怕了紫微真人呢?” 無傷呆了一呆,沉聲道:“當年陛下與婉后率臣等一十八將,血戰七月,方斬盡陰魔,攻下冥山,其后再退八方之敵,奠定我族百年基業!若非婉后當年為救臣等舍身催運北帝圣術,也不會為洞玄老賊所擒。無傷之勇,與陛下與婉后相比實不值一提??v那紫微飛升在際,陛下又何懼之有?” 妖皇嘆道:“當年之事,再也休提。無傷,我且問你,此次越界行事,是否我族所為?越界行事者可誅,是否明錄在三界之約上?” 妖皇每問一句,無傷都答了一句是。 妖皇默然片刻,方道:“既是如此,道德宗已占足了一個理字,我們以何理由出兵?” 無傷當即無言,片刻后方道:“但那道德宗無恥之尤,分明是要借此立威!越界行事的多了,為何偏在這時斬我鋒將?陛下,為十萬甲士歸心計,請允無傷獨上莫干峰,好歹毀去一脈真人,讓他道德宗從此不敢橫行!” 妖皇搖了搖頭,道:“無傷,你身負重任,豈是道德宗區區一名真人比得了的?此議我絕對不準?!?/br> 冥殿中忽然一陣轟鳴,一名足足有三丈余高的人首象身巨妖向前踏了一步,直震得整座冥殿都有些微的顫抖。那妖沉聲道:“陛下!道德宗素來氣量狹小,貪得無厭。依我看,他們以已之心度人,必是以為計喉與潮汐乃是去搶奪玄心寶戒,出手時應不知青衣小姐其實出于天刑山。但時間一久,道德宗必會知道。此次青衣從天刑山出走,我們的確是措手不及,防護有所不周,才使青衣小姐落于人手。小姐在我們的地界失了護送,若為道德宗送回的話,甚至于她若與同行的那個弟子生了情愫……” 妖皇淡淡地問:“那右相認為該當怎么辦?” “全力突襲搶人,若是搶不回來,也不妨……事后都推到道德宗身上就是?!庇蚁鄾]有繼續深說下去。 妖皇轉身望向殿外鉛云,片刻之后,方緩緩道:“如此一來,我們與道德宗又有何區別?我族若也象人族那樣自相殘殺,那又要何年何月,方能為天下之妖辟一片樂土?此事再也休提!” “可是陛下!”右相又向前踏了一步 妖皇抬起左手,止住了右相,淡淡地道:“右相也不必多慮。想天下之大,眾生蒼茫,別說紫微僅是飛升在際,他就是直接修成了金仙,也算不盡世間所有因果。無傷!” 無傷沉喝一聲:“臣在!” “將這把死鐮送去無盡海,且通知他們青衣已落入道德宗之手?!?/br> 右相大吃一驚,失聲道:“小姐竟……竟與無盡海那人有關?” 妖皇淡然道:“所以說,我們只須看紫微此次如何作繭自縛即好。都散了吧!” 片刻之后,冥殿中已只余妖皇。他又立了不知多久,才回到后殿,拾級而上,登上了殿頂天臺。 冥殿殿頂天臺方圓百丈,呈八角型,每角分刻八卦卦象,灌以紫金。整個天臺以黑玉為基,刻有山川大河,諸天星宿也一一對應,分別在天臺上嵌寶石以應之。 天臺正中央,則立著一株珊瑚雕成的九色蓮花,蓮心處非是花蓬,而是一顆血淋淋的心臟,正自緩緩跳動! 從此處望天,天就在觸手可及處。 那無邊無際,無窮無盡的漫天黑云都以這一朵九色蓮花為心,旋動不休。云心處有一處奇異的云洞,從中透著如水般的慘碧光華,只是根本看不清那光華背后究竟是什么。 風吹過。 這一陣風掠過了天臺上大地山河,于是這本是靜止的世界驟然活了過來,山在飛雪,大河揚濤,又可見西荒地裂,東海鯨飛! 他抬步,踏上了天臺,一時間落足處山崩地陷,不知毀了多少生靈。甚至于風中隱隱可以聽到億萬生靈的悲嚎! 他分毫不為所動,徑直來到九色蓮前,凝望著那跳動不休的心。 九色蓮忽然升起一團輕霧,霧中隱現一個女子身影。她想以手捧起他的臉,那雙并無實質的手卻在他身中穿過。 她幽幽嘆息一聲,道:“翼軒,我知道潮汐去了。這……都是定數,你也不必傷心了?!?/br> 翼軒仰首向天,又是深深吸了一口氣,這一口氣吸得風翔云動,連那漫天鉛云,都給生生拉下了數分! “是啊,都是定數……”翼軒緩緩閉上了兩眼,喃喃地道:“可是婉兒,前緣今世來生,這三生的定數中,我們也只有這一個孩子??!……” 一滴清淚自翼軒緊閉的雙目中流出,爬過他清雋的面容,徐徐飄落在黑玉地面上,摔成一朵小小水花…… 這一滴淚,也將十丈內的玉臺擊碎。 文婉一聲嘆息,擁緊了翼軒,輕輕地道:“等我恢復了rou身,你也找到了繼位之人,我們就重回西玄山,將這三生定數,盡數棄在太上道德宮罷…….且看那紫微老道,能不能超度得了我們……” 正文 章十九 塵間多少事 一道紅光掠過,仙劍赤瑩廻飛一周,格開了刺向青衣的三把長劍。赤瑩乃是紫微真人年輕時所掌仙兵,豈是凡品可比?且不說其它異能,僅是鋒銳一項,就已是匪夷所思。與三把長劍一觸,赤瑩即在其中兩把劍上留下數個缺口,還險些將一把劍質差些的給居中斬斷,這還是紀若塵道行實在太低,僅將赤瑩威力發揮了一二成所致。 但二人周圍寒光閃耀,銀華流動,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紛紛攻來,又哪止七件八件? 眼見一桿赤金長槍有若毒龍般向青衣后心刺來,紀若塵瞳孔急縮,右手如電將青衣拉入自己懷中,左手即向長槍拍去! 只是左掌堪堪拍到赤金長槍的剎那,他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猶豫,終于變拍為格,以前臂向上一格,將長槍蕩而向上,從青衣身側掠過。只是掌赤金長槍那胖子道行頗為精強,見狀大喝一聲,面上金光一閃,長槍槍鋒登時在紀若塵手臂上開了一道血口。 紀若塵只當那道傷不是添在自己身上,左手尾指無名指一收,剎那間握個法訣,一道藍電自食指上射出,擊在赤金長槍上。長槍瞬間布滿了細小的電火,那胖子被電火一激,動作當即一滯,但隨即回復了行動力。 紀若塵臨戰經驗何等豐富,這等機會如何肯錯過了?那胖子眼前紅光一閃,隨即大吼一聲,赤瑩已在他胸前劃破一道血口。他臉上隨現恐懼之色,晃了幾晃,就如兩個此前被赤瑩所傷的同伴一樣,一頭栽倒在地,就此人事不知。 紀若塵攬著青衣,忽然旋了一圈,與她換了個方位,隨即悶哼一聲,后背已被一把九環潑風刀狠狠砍中,深可見骨!紀若塵臉色一陣蒼白,左手凌空一抓,將赤瑩收在掌中,然后凌空蹈虛,帶著青衣閃電后退三步,在刀劍叢中硬穿而過,也不回頭,左手即是向后一揮! 撲的一聲輕響,赤瑩已在偷襲者頸中對穿而過,然而紀若塵身上又添三道傷痕。 來襲之人似是為紀若塵剛勇所懾,齊齊后退了一步。紀若塵臉上已無血色,身上諸多傷口都閃耀著淡淡金色光輝,顯是丹藥之力正助了收束傷口。但他身上傷口實在太多,激戰中又耗力過度,仙丹之力也不足以封住他身上諸多傷口,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在滲著血。雖然血流如絲,但傷處太多,此時他仍覺得有些頭暈目眩。 來襲者足有十余人,衣著整齊,看來屬于某個不算太小的門派。此時一個看上去二十出頭的青年越眾而出,挺劍喝道:“無恥小賊,竟敢接連害我師兄!今日你還想走得脫嗎?若你束手就縛,隨我回山聽候發落,可免你當場一死!” 紀若塵淡然一笑,望向了那年輕人,道:“我早已說過,我乃是道德宗弟子,你等卻還要為難。羅然門近年來崛起江湖,聲威日盛是不假,但若說連道德宗都可以不放在眼里,恐怕徒惹人笑?!?/br> 那年輕人不怒反笑,喝道:“真是笑話!你若是道德宗弟子,那我就是紫微真人了!你若真是道德宗弟子,怎會如此回護一個妖物?我看你不過是個招搖撞騙的好色之徒,看中了此妖美色,才假冒了道德宗弟子而已!廢話少說,快快束手就縛,我羅然門乃名門大派,回山后掌門自會給你一個公道!” 他話音未落,紀若塵背后一個著道裝的中年男子悄悄展開一張黃符,口中念念有詞,右手即向紀若塵一指。 黃符迅速燃盡,那道士二指上已亮起朦朦黃芒,須臾間明黃光芒暴漲,一縷真火如疾風驟雨般向紀若塵襲去,紀若塵卻恍如未覺! 青衣伏在紀若塵懷中,恰好看到了道士正要從后偷襲,那道士動作快極,她剛一察覺,真火已然攻至!青衣惶急之下,側頭一甩,滿頭青絲揮灑而下,然后抽出一根青絲,迎風一晃,青絲節節伸長變粗,每伸長一節,即會張開四瓣如鱗利刺。只在剎那,一根風情無限的青絲已化成了二丈長鞭! 青衣皓腕微微一抖,長鞭即如忽然有了生命,昂然而起,恰似一頭張牙舞爪的黑龍!長鞭上光華流動,瞬間游離出九顆青色雷球,排成筆直一線,迎向了道士指尖發出的一道三昧真火。 第一顆青雷已擋住真火去勢,第二顆青雷則將余下真火炸得干干凈凈,接下七顆青雷前赴后繼,一一在那道士身上炸開。那道士哼都未哼一聲,仰天即倒,自此全無聲息,眼看著輪回去了。 青衣啊的一聲驚呼,臉上瞬間失了血色,臻首一埋,伏在紀若塵懷中,雙肩微微顫抖,再也不敢去看那道士死活。 場中一片死寂,靜寂中又有熊熊烈火焚燒! 羅然門一眾門徒并未向倒在地上的同門多看一眼,十余雙眼睛盯著的,只是青衣手中那根兩丈長鞭! 那偷襲紀若塵的道人修為可不低,拿手的真火咒竟然在青雷前一觸即潰,全無抵抗之力,可見青雷之威。同是修道之人,羅然門眾徒早已看出青衣道行極微,能修成人形已是不可思議之事。再看她適才神色,又顯是一個從未殺過人的雛兒,發出這九顆威不可當的青雷,當全是那根長鞭之功。 如此論來,這一根長鞭,又要比紀若塵所用仙劍赤瑩好得多了。任何修道之士若得了這根雷鞭,其威其能,何止倍增? 青衣全不知世間人心險惡,如雪的右手輕輕顫著,纖指一松,竟然就將這一根萬眾矚目的雷鞭就此扔下,轉而緊緊抓住了紀若塵的衣裳,輕輕問道:“他……他死了沒有?” 雷鞭悄然落地,尺半長的鞭柄上盤繞著一條黑龍,望上去栩栩如生,似就要破空而去。鞭柄落于地面上,終于發出撲的一聲輕響。這微不足道的聲音,在那些有心人的耳中,恰如洪鐘巨鼓,其音之響,足以貫通天地! 此時此刻,那一根雷鞭,似已是無主之物,正等待著有德居之的正主出現。 幾個羅然門眾喉節上上下下,艱難地咽下口水,潤了潤干得幾欲發火的喉嚨。然而心頭之火,仍催得他們不由自主地向前踏了半步。直到旁邊一道凌厲的目光傳來,他們才看到那年輕人一臉怒容,方自心中一驚,訕訕地又退了回去。 紀若塵暗嘆一聲,知青衣并未看到周圍眾人眼中的貪意,即使看到了也不會明白。她更不可能看得出剛剛那道士偷襲時,自己眼中一閃而逝的殺機,于是拍了拍青衣的頭,安撫道:“放心,他死不了的?!?/br> 青衣當即大感心定,輕輕地點了點頭,但一雙手仍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不肯有片刻放松了。 紀若塵左手一翻,手中已多了一顆暗紅色的丹丸,而后曲指一彈,嗒的一聲,那顆丹藥即落在道士的胸口,道:“只要魂魄不散,服此丹立即起死回生,不過道行受損是免不了的?!?/br> 羅然門眾人所有目光又都盯在了那顆暗紅丹丸上,耳中只聽到了‘魂魄不散,起死回生’八字。此丹如真應了這八個字,那即是罕見的仙丹。如此靈物,又怎舍得給這垂死道人服下? 那年輕人面露猶豫,天人斗爭了許久,方始一咬牙,道:“給郝師兄服藥!” 丹一入喉,那道人果然有了呼吸,于是落在紀若塵身上的目光登時又熾熱了許多,簡直可以將他的衣衫也燃了。 紀若塵早知今日之事難以善了,當下取出一枚寸許長的銅制煙火,只伸三指輕輕一捏,煙火已然啟動,眾人剛聽得咻的一聲,那枚小小煙火就已沖天而去,沒入云中,就此消失得無影無蹤,既未見煙花綻放,也不聞驚天雷鳴。這一枚救命的訊號煙火,就似半途壞了一般。 羅然門眾人見了,自然譏笑一番,那張狂輕浮的年輕人卻仰望著天空,若有所思。 紀若塵拍拍青衣,微笑道:“他已經活了過來,你無需擔心殺生了?!?/br> 青衣這才抬起頭來,喜道:“真的……??!”她一抬頭,這才發現紀若塵前襟早已被血浸透,當下一聲驚呼! 紀若塵微笑道:“一點小傷而已,沒事的。只是我暫時護不了你了,你忍一點委屈,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救我們的?!?/br> 說罷,紀若塵環顧一周,冷笑一聲,道:“你羅然門如此興師動眾,為的不就是這把赤瑩?只要你們不為難青衣,赤瑩盡管拿去,我也可隨你們去一次羅然門,交待一下這三條人命?!?/br> 那年輕人也收起了輕浮之色,鄭重道:“只要你隨我們回山,我必不會為難她。只是你既然救得了郝師兄,為何不能再救我三位同門之命?若不出人命,萬事皆好商量?!?/br> 紀若塵淡淡地道:“赤瑩上涂的乃是墜凡塵?!?/br> 聽得墜凡塵三字,羅然門眾面色都大變,心下萬分慶幸適才未被赤瑩給刮到一點,頗有逃出生天的僥幸。 青衣有些茫然地看著紀若塵將赤瑩擲于地,任由羅然門眾與雷鞭一同取走,然后有兩名羅然門眾將紀若塵從她身邊拉開,用生絲與金線混絞的繩索將他雙手牢牢縛住。她又看著數名羅然門徒迫不及待地搜遍了紀若塵全身上下,連一塊普通玉佩都不放過。 青衣終于有些明白了。 她咬著下唇,忽然道:“公子!我……我叫叔叔來吧!” 紀若塵本閉上了雙眼,任那些羅然門眾施為,聞言張目,望了青衣一眼,微笑反問道:“你很為難嗎?” 青衣低下了頭,一時竟感有些無法回答。她不擅謊飾,如此一來,已表明了其實極是為難。 紀若塵又閉上雙眼,被幾名羅然門眾拉著向遠處的馬車行去。 此時一個胖大道人走到青衣面前,竟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嘖嘖贊道:“真是一個可人的小妖!我看人間絕色也不過如此吧?瞧這皮兒滑的,難怪那小子肯為你拼命,若是換了道爺我,說不定也愿意還俗了……” 那胖大道人甫一動手,紀若塵即停了腳步,緩緩回頭,雙眼漠無表情地看著他。在紀若塵那無悲無喜的目光注視下,道人越來越是不自在,心頭寒意暗生,幾乎將手中都凍得冰了!一番色迷迷的話才說到一半,他聲音就小到了幾乎聽不見的地步,不光收回了撫摸青衣臉蛋的左手,連抓牢青衣雙腕的右手也不由自主地松開了。 “看什么看!再看道爺把你眼珠子挖出來!”那胖大道人意識到了失態,不由得惱羞成怒,向紀若塵咆哮起來。 紀若塵淡淡地道了聲:“誰再敢動她一下,日后我必斷其雙手!”說罷即徑自向馬車行去,再不向這邊望上一眼。 那胖大道人呆若木雞,直到紀若塵行遠,這才跳腳罵道:“兇什么兇!害我三位同門性命,道爺倒要看看你還能得意幾天!” 狠話雖已放下,但他聲音卻是小得有些不自然,就連身邊人都未必聽得清楚,更不必說已然行遠的紀若塵了。不過胖大道人身旁的幾位同門都未有譏笑他之意,人人盯著紀若塵的背影,神色均不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