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含煙依舊是一襲素色長裙,不施粉黛,不佩金玉,足下生煙,若踏波行來。她懷中抱著數卷古書,直行到紀若塵身前,才淺施一禮,柔聲道:“若塵師兄,可是在等云風道長嗎?” 紀若塵忙還一禮,道:“是啊,沒有云風道長,我自己可過不了索橋?!?/br> 含煙淡然一笑,道:“我宮師祖玉玄真人與紫陽真人論道,整整談了一晚,現在還未結束。云風道長要陪兩位真人,而我正要回太上道德宮,所以玉玄真人差我來護送你過索橋?!?/br> 此前兩次同堂授課,紀若塵與含煙坐得雖近,但每一次他心情都是激蕩之極,含煙又終日似是隱于淡淡煙氣之中,所以反而記不清楚她的容貌。紀若塵只記得她舉手投足間,都有漾漾水波撲面而來,總會將他徹底淹沒。 此時天色初明,縷縷晨光,迎面照在含煙身上,令她身周的水色煙波消去了不少。這一剎那,紀若塵才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她的容貌。 她本若一江氤氳生煙的春水,此刻這淡然一笑,就是那云開日出的一刻。 紀若塵立時呆若木雞,死盯著含煙,再也說不出話來。 “若塵師兄,若塵師兄?”含煙接連喚了數聲,才將紀若塵喚回神來。紀若塵似也知道自己失態,干笑兩聲,再也不敢看含煙,轉身就向索橋上行去,看那慌張離去的神態,倒似身后非是立于水色煙波中的佳人,而是久別重逢的陳年債主一般。 看著索橋上那搖搖晃晃、狼狽萬分的身影,含煙立在那里,迷離的雙眸中閃過一線落寞。這幾年來,道德宮中初見她的年輕弟子極罕有不失魂落魄,大為失態的,相較之下,紀若塵此時反應其實不算得什么。 只是…… 她忽然想起了玉玄真人的鄭重叮囑,左手悄然握緊了拳,不知不覺間,一片指甲已然劃破了掌心,一縷溫溫熱熱的血悄悄從指縫間滲出,滴落在地。 她卻渾然不覺。 眼見紀若塵已然在索橋上行出了十余丈,含煙終于抬步向索橋上行去。他再走得遠些,一旦失足,可就不及援手了。 本來以紀若塵剛剛入了一點門的真元,想過這道索橋,不掉下去個一百次,也得有個七八十次。但今日不知怎地,他這一路走得搖搖晃晃、張手舞腳,簡直就象個鴨子,似是隨時都會一頭栽進無底深淵中去,連含煙都看得有些驚心,但眼看著索橋盡頭已在前方云中顯現,他竟然一次都沒有失足。 也不知是紀若塵真的大智若愚,實有不凡本領,還是他運氣好得實在不可思議。 眼見紀若塵離索橋盡頭越來越近,含煙終于忍不住。她輕咬下唇,足尖在索橋上微微一點,一道細細波浪迅捷無倫地沿著鐵索前行,轉眼間就追上了紀若塵。紀若塵一聲驚呼,終于一頭向深淵中栽了下去! 含煙飛身前行,若飛燕掠水,斜飛向下。她足尖勾住鐵索,纖手一探,已然抓住了紀若塵的手,接著微一用力,帶著他騰空而起,輕輕落在了鐵索橋頭。 紀若塵只覺得左手掌心又冰又膩,那種滋味實在是無法形容,有如握著一團似化未化的雪一般。直至二人在鐵索橋頭站定,他這才收回心神,抬頭望去,正好迎上了含煙那雙漾著萬千煙波的眼睛。 一時之間,他又呆在了原地,只是盯著含煙猛看。 含煙見兩人已然立穩了足,于是輕輕向回一抽手,卻沒想到紀若塵握得頗緊,竟然未抽回來。她又是向回一抽,用的力氣大了些。沒想到紀若塵竟然也相應地握得緊了,含煙這一次仍然未能將手收回來。 她索性不再往回抽手,微微抬首,迎上了紀若塵的目光,黛眉緊鎖,叫了一聲:“若塵師兄……”盡管有玉玄真人嚴訓,但含煙的語氣中已滲著一縷若有若無的寒氣。 紀若塵只是呆看著她,手上竟又握得緊了一些。 此時忽然傳來一聲冷笑:“這時候可已經不早了,怎么還這么卿卿我我的啊,也不怕往來道長們看見了,惹人議論!” 聲音即清且脆,有如一記磬音將紀若塵敲醒。他似乎這時才省覺仍然抓著含煙的手不放,慌忙松手,又退了兩步。但他仍盯著含煙狠看了一眼之后,這才轉向聲音的來處。 此時在淡淡晨霧中走出一個身形高挑的少女,正是張殷殷。她一臉寒霜,嘴角全是譏嘲和冷笑,左手緊握著腰間的木劍,纖纖十指指節蒼白,似是想要把木劍的劍柄給生生折斷一般。只是她今日所佩木劍可非凡品,乃是用產自西荒云霧山的千年鐵木制成,堅逾精鋼,別說張殷殷只是一個初入道途的小女孩,就是有了十幾年真元的修道者,也拿這把木劍無可奈何。 含煙見是張殷殷,微露驚訝之意,問道:“殷殷師妹這么早就等在這里,是有什么事嗎?” 張殷殷冷笑道:“當然有事!不過我找的可不是你……” 說著,她向紀若塵一指,道:“我要找的是這個沒膽的色鬼!” 含煙淡淡一笑,道:“既是如此,我也將若塵師兄送過了索橋,就此告辭了?!闭f罷也不待紀若塵回答,就若一片水煙般向遠處飄去。 含煙雙手籠于袖中,不疾不徐地行著,暗中卻在用一塊潔白絲帕不住擦拭著右手,心中只是在想:“原來天下男子都是一樣!師父說那紀若塵乃是謫仙之體,今生飛生有望……可是現在看來,他……他那模樣,和其它好色之徒又有何分別?” 直至含煙走遠,紀若塵仍皺著眉頭,盯著她的背影看個不休。張殷殷等了半天,終于忍耐不住,在一旁冷笑道:“紀若塵,真沒看出來你還有這樣大的本事,進太上道德宮才半年時光,居然就將丹元宮最出名的含煙給勾上了手??磥硭膊皇侨鐐餮阅菢涌偸蔷苋擞谇Ю镏饴?!現在她人都走了,你還看什么?想看的話,到個沒人的地方……”說到這里,張殷殷雖然怒意洶涌,但這話終究是說不出口,只得半路打住。 紀若塵愕然轉頭,直似這時才注意到張殷殷,道:“殷殷小姐,我和含煙并非如你說的那樣,她……唉!” 張殷殷冷道:“她怎么?怎么不說下去了?不過你回護她也是應該的?!?/br> 紀若塵又是一怔,道:“不要亂說!我需得有人相護才能過索橋,今早云風道長有事,所以玉玄真人才差含煙送我過橋的?!?/br> 張殷殷哼了一聲,哂道:“太常宮三百弟子,能送你過橋沒有兩百也有一百。云風道長有事,難道其它人就死絕了嗎,要丹元宮的弟子幫忙?何況過橋就過橋,這橋明明已經過完了,你們還在橋頭拉著手不放!這種小謊也想瞞過我嗎?” 紀若塵苦笑一下,無奈道:“是,是!張大小姐明斷秋毫,料事如神。只是不知張大小姐找我有何貴干?” 張殷殷面如寒霜,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比劍!” 紀若塵嚇了一跳。他本以為替張殷殷擋過七日清修之災,她感念這點交情,怎么也不好意思再來找麻煩了,沒想到她居然還要比劍! 張殷殷一拍腰中木劍,喝道:“上一次我的木劍劍質不好,才讓你偷襲得手!這回爹給了我一把新的千年鐵木劍,咱們重新比過!今晚我在后山鑄劍臺等你,告訴你,你來也得來,不來也得來!” 紀若塵搖頭道:“不去,你又要倚多為勝!” 張殷殷這一次出奇地沒有發作,只是道:“你放心,只有我一個?!?/br> “那也不去?!?/br> 張殷殷忽然不怒反笑,木劍一聲輕吟,已經出鞘在手,微笑道:“那我們就在這里比好了!” 紀若塵吃了一驚,忙叫道:“弟子私斗,被道長知道了可是要思過七七四十九日的!” 哪知他這一次的威脅對張殷殷全然不起作用,她微微一笑,木劍一起,已若電閃雷鳴般向紀若塵咽喉刺來! “就是思過一年,我也認了!” 紀若塵大吃一驚,萬沒想到她竟會不顧一切說動手就動手,好在大五行劍訣景霄真人也傳授過,當下腳下一滑,堪堪讓過了張殷殷勢挾萬鈞的一劍,急忙叫道:“停手,停手!” 張殷殷果然收劍不攻,只是綽約立在原處,問道:“這回你愿意比了嗎?” 紀若塵對這執拗無比的張大小姐又能說什么?惟有苦笑道:“比就比吧,今晚我一定會到鑄劍臺。不過這一次我輸了的話,張大小姐能不能就此放過我?” “比過再說?!睆堃笠罄淅淙酉铝诉@么一句話,即轉身離去,轉眼間就隱沒在淡淡晨霧之中。 紀若塵看著她離去,搖了搖頭,又長嘆一聲,實在不知道如何才能擺脫這個揮之不去的大麻煩,過上幾天清靜日子。算算時候,過不了多久明心小道士也該放出來了,到時又不知會有什么樣的糾纏。 紀若塵想著想著,又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含煙離去的方向。 剛才不知為何,他在望著含煙的時候,忽然覺得她眼波中無盡水煙彌散開來,頃刻間已撲滿了天地。在那一刻,他已完全分不清楚是含煙眼中的水波蕩漾了出來,還是自己的神識被吸入了她的雙眼。 他轉眼間已沖入茫茫煙云之中,看到了煙云下被掩蓋著的萬頃水波。無垠波濤忽然向兩邊分了開去,露出水下一塊巨大、冰滑而又堅硬的巨礁!巨巖已不知在水下受暗流沖刷了多久,但依然棱角分明。水波中有大大小小的魚兒被潮流卷著,身不由起地撞上了巨礁,然后一尾尾在水面上翻起了魚肚,旋又被下一個浪潮卷入了水下。 紀若塵呆看著這無聲而冷酷的巨礁,一時間心生寒意,竟驚得有些呆了。他忽然發現巨礁越來越大,這才發現自己正被一道巨浪推著,身不由已地向那方巨巖摔去!紀若塵想叫,但完全發不出任何聲音。他又想逃,可是身后的巨浪威勢無窮,他又哪里逃得掉? 直至張殷殷那一聲清亮的譏諷傳入耳中,才打破了這煙波中的沉寂。一時間蒼茫煙波、冰冷巨礁、萬千已死和未死的魚兒都消失得干干凈凈。 一矣紀若塵發覺身體能動,立刻后退了兩步,想要離含煙遠上一些。 此時他望著仍然在彌漫不散的晨霧,剛剛的驚恐仍然在心中回蕩不去,那冰冷的一幕實在難以與含煙聯系在一起。 難道說,紀若塵忽然想到,這終日籠在水波煙云中的女孩,其實有一顆冰冷堅硬的心? 不管如何,此時此刻,紀若塵對這水色石心的女子除了怦然心跳,又多了絲深深的畏懼。這尚是紀若塵進入道德宗以來,第一個令他心生畏懼的人。 過不多時,籠罩于西玄山峰頂的晨霧終被朝陽驅散。 太常峰上,紫陽真人陪著玉玄真人一路有說有笑,走到了索橋邊上。兩位真人通宵坐而論道,顯然頗有收獲。與他脈真人不同,紫陽真人沒有分毫架子,此番相送,也沒有一個弟子道僮在旁服侍。 兩位真人在索橋邊又攀談了一陣,玉玄真人終于行禮告辭,冉冉升起,向丹元宮徐徐飛去。 直至玉玄真人完全消失在遠方的云霧之中,紫陽真人這才回身向太常宮行去。走了兩步,他忽然駐足,俯身在地面上拾起了一塊石頭,仔細地端詳起來。 石塊紋路疏松,上面點綴著一滴小小的血花。血絲順著石紋擴散,此刻看來,就像是一片燃燒著的云霞。 紫陽真人凝視著這一片小小血云,左手掐指暗自一算,然后又望了望丹元峰的方向。 他輕輕一嘆,曲指一彈,這一塊小小石頭就遠遠飛出,向太常峰外無底深崖中墜去。 轉眼間又是皓月初升,紀若塵悄悄出了太上道德宮,轉上通向后山鑄臺的石階。他背后斜背一把青色木劍,乃是由生于未名山積雨潭的黑樨木制成,較之張殷殷那把木劍也差不了多少。此外他道袍下鼓鼓囊囊,里面不知塞了多少東西。 這次比劍,紀若塵是決意要輸,而且要輸的逼真,免得張大小姐再來糾纏,又多生事端。只是一想起當日張殷殷乙木劍訣失控,他至今仍是后怕不已。這位小姐年紀不大,但脾氣忒大了些,下手又沒有輕重,是以這一次前來赴約,紀若塵把諸位真人歷次所賜的具有護身之能的什么護法符、不滅咒、明王牌通通披掛了上,甚至于一塊還不明用途的萬妖石都掛在了頸中。 紀若塵身上累贅,一路行來少不了有些叮叮當當的聲音,驚擾到了巡值的道長。但這些道長都知紀若塵可以在太上道德宮內任意行走,是以也不來管他。 一路沿著山路前行,紀若塵忽然覺得拂來的夜風小了些,然而風中的寒意卻是大盛。他輕輕打了個顫,腳步漸漸慢了下來。 他十分熟悉風中的寒意,這是自幼就刻印在他骨子里的感覺。風中的寒并非是襲在紀若塵的肌膚上,而是直接吹在他的心底。 當初年紀尚幼的紀若塵還在塞外荒野中四處流浪時,每每會在心底升起這種寒意。每當此時,他就會知道,在那茫茫風沙的深處,又有一頭野狼或鬣狗盯上了自己。也不知這是與生俱來的本事,還是因過于艱苦的生活而得來的能力。 莫干峰上,道德宮旁,當然不會有野狼出沒。那隱在暗中的,又會是什么? 紀若塵忽然停了腳步! 紀若塵心底的寒意越涌越烈,幾乎將五臟六腑凍僵!他心中忽然微微一動,猛然抬頭向夜空中望去,赫然發現那一輪高懸的明月上不知何時已變成一片流動而粘稠的暗紅,若一片粘連欲滴的血。紀若塵大吃一驚,用力眨了眨眼,再望去時,明月復又潔白如玉。 他心中稍稍定了些,剛向四周望了望,但心中又是隱隱一跳!紀若塵又抬頭,見夜幕下懸著的仍是一輪血月! 紀若塵此刻已然發覺在神識中燥動不安的正是解離仙訣。若將它平抑壓下,周遭一切如常,但當它躍動不休時,夜空中就會換上一輪血月。 紀若塵不動聲色,悄悄在袖中捏碎了一塊玉符,瞬間一道沛然靈力已經罩定了他的全身。幾乎在玉符破碎的同時,紀若塵耳邊忽然響起了嗡的一聲弓弦聲。弦聲聽似是在耳邊,但紀若塵卻抬首望向了鑄劍臺。 三百丈外,鑄劍臺上,正有一點黑影徐徐向他飛來! 那是一支無羽的淡黃色長箭,上面纏繞著黑白二色靈氣,無聲無息地向紀若塵飛來。在紀若塵看來,這支無羽箭飛得異常緩慢,甚至于前行的軌跡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木箭的材質并無特殊之處,隨著它不斷前行,箭身的裂紋越來越多,看來待將紀若塵穿胸而過后,這支箭就會爆碎成一團木絲。 似乎要將這支箭格擋下來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然而紀若塵知道并非如此。他想抬手拍出,將木箭在空中解離,然而無論他如何努力,手就是抬不到胸前。實際上紀若塵的手的確在抬起,只是速度慢得近乎于靜止而已。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木箭飛到了自已胸前三尺之外,而此時此刻,他的手還未曾抬足一寸! 紀若塵耳中忽然充斥了無數狂嘶歷吼,而后無數若隱若現的兇厲妖魔自他胸前如潮水般涌出,數目之多,何止成千上百!這些妖物嘶吼著,若飛蛾投火般紛紛向那枝木箭襲去,然而那一個個淡灰色的影子紛紛在箭身上纏繞著的黑白二氣上炸成一團灰焰,就此消散。后續而來的妖物完全不知畏懼為何物,只是前擁后擠著向那木箭撞去! 萬千妖物倏忽而來,轉眼而逝,生死存亡間,竟只是一縷青煙。 紀若塵胸口的萬妖石已失了光澤,裂成了十幾塊,極緩慢地向下落去??磥泶耸麨槿f妖石,確是石如其名,內中不知鎖著了多少妖物。不過在剛剛那一刻,紀若塵眼見妖物洶涌,耳聽嘶吼如雷,不知為何,他竟忽然知道了這些妖物吼聲中包含的是什么。 那是怨。 紀若塵心中思緒紛亂,似也多少沾染上了一點妖物們兇厲而無回的怨氣。 木箭本是凡質,惟以神妙箭訣催動,才有如此威力,此時被那萬千妖物舍生忘死的一沖,早已爆成一團黑白雙色火焰。然則這太極焰的余威也非同小可,紀若塵周身上下數十護身法寶一一亮起,放射出各色光華,紛紛照在這團太極焰上。轉眼間法寶靈力紛紛耗盡,一一炸裂開來,給紀若塵身上多添了數十個大大小小的傷口。 然而那團太極焰終是被擋了下來。但那焰尾掃過紀若塵胸口時,也生生燒焦了他一大塊皮rou。 射箭之人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這一箭其威無倫,如果不是紀若塵法寶夠多,以他的微末道行,就是十個也被一箭射死了。 紀若塵仰天摔倒在地,然后一咬牙,又是一躍而起。這一下跳躍牽動了他身上大小傷口,幾乎痛得他暈了過去。此時此刻,紀若塵仿佛又回到了幼時獨對惡狼的時節,他知道此時絕不能暈倒,那下手之人一擊無功,一定不會罷休。 紀若塵咬緊牙關,一把抓在左臂的傷處上,新添的痛楚反而使他清醒了過來。他立刻掉頭,急向太上道德宮逃去。 果不其然,他剛轉身逃命,鑄劍臺上就響起一聲清脆的喝聲:“紀若塵!你還想逃嗎?”喝聲未落,一個窈窕的身影就自鑄劍臺上一躍而起,周身放出淡淡青色光華,若長虹經天,閃電般向紀若塵飛來! 紀若塵回頭一望,就知道絕無可能逃得過這一劍。來襲者人劍合一,氣勢沖天,但身上青色光芒飄搖不定,顯然道行不高。 紀若塵一望之下,登時又驚又怒。他萬沒想到從鑄劍臺上沖下來的竟是張殷殷!而且她殺氣騰騰,使的居然是葵水劍氣! 大五行劍訣相克相生,水性又至柔至剛,變幻不定,可以載萬物,也可覆萬物,其難修處遠過于乙木劍氣,但威力也要大得多。 張殷殷既然使出了葵水劍訣,又是這般當空而落、一去無回,分明是想要了紀若塵的命??此@一劍之威,紀若塵別說此刻重傷在身,就是完好無損時也無法硬擋。 紀若塵驚怒交集,實在不知為何自己已屢次相讓,她仍非要殺了自己不可。此時生死懸于一發,紀若塵擋無可擋,避無可避,又似回到獨對惡狼之時,反而冷靜下來。他反手抽出背上木劍,雙眼微瞇,盯緊了張殷殷的來勢,待她沖到身前時,方才一領劍訣,使動玉虛真人所授之列缺劍,木劍矯健如龍,后發而先至,一劍挑在了張殷殷的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