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一路上,林沖道:“我在府中不認得你?!?/br> 兩個人說道:“小人新近參隨?!?/br> 卻早來到府前。 進得到廳前,林沖立住了腳。 兩個又道:“太尉在里面后堂內坐地?!?/br> 轉入屏風,至后堂,又不見太尉,林沖又住了腳。 兩個又道:“太尉直在里面等你,叫引教頭進來?!?/br> 又過了兩三重門,到一個去處,一周遭都是綠欄干。 兩個又引林沖到堂前,說道:“教頭,你只在此少待,等我入去稟太尉?!?/br> 林沖拿著刀,立在檐前。 兩個人自入去了;一盞茶時,不見出來。 林沖心疑,探頭入簾看時,只見檐前額上有四個青字,寫著:“白虎節堂?!绷譀_猛省道:“這節堂是商議軍機大事處,如何敢無故輒入!...”急待回身,只聽得靴履響,腳步鳴,一個人從外面入來。 林沖看時,不是別人,卻是本管高太尉,林沖見了,執刀向前聲喏。 太尉喝道:“林沖!你又無呼喚,安敢輒入白虎節堂!你知法度否?你手里拿著刀,莫非來刺殺下官!有人對我說,你兩三日前拿刀在府前伺候,必有歹心!”林沖躬身稟道:“恩相,恰才蒙兩個承局呼喚林沖將刀來比看?!?/br> 太尉喝道:“承局在那里?” 林沖道:“恩相,他兩個已投堂里去了?!?/br> 太尉道:“胡說!甚么承局,敢進我府堂里去?——左右!與我拿下這廝!”話猶未了,旁邊耳房里走出三十馀人把林沖橫推倒拽下去。 高太尉大怒道:“你既是禁軍教頭,法度也還不知道!因何手執利刃,故入節堂,欲殺本官?!?/br> 叫左右把林推下。 不知性命如何。 不因此等有分教;大鬧中原,縱橫海;內直教;農夫背上添心號,漁父舟中插認旗。 畢竟看林沖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上卷 第七回 林教頭刺配滄州道 魯智深大鬧野豬林 更新時間:2007112 23:57:15 本章字數:6569 話說當時太尉喝叫左右,排列軍校拿下林沖要斬。 林沖大叫冤屈。 太尉道:“你來節堂有何事務?見今手里拿著利刃,如何不是來殺下官?” 林沖告道:“太尉不喚,怎敢入來?見有兩個承局望堂里去了,故賺林沖到此?!?/br> 太尉喝道:“胡說!我府中那有承局?這廝不服斷遣!” ——喝叫左右,——“解去開封府,分付騰府尹好生推問,勘理明白處決!就把這刀封了去!” 左右領了鈞旨,籃押林沖投開封府來。 恰懊府尹坐衙未退。 高太尉干人把林沖押到府前,跪在階下。 府干將太尉言語對滕府尹說了,將上太尉封的那把刀放在林沖面前。 府尹道:“林沖,你是個禁軍教頭,如何不知法度,手執利刃,故入節堂?這是該死的罪犯!” 林沖告道:“恩相明鏡,念林沖負屈銜冤!小人雖是鹵的軍漢,頗識些法度,如何敢擅入節堂。為是前月二十八日,林沖與妻到岳廟還香愿,正迎見高太尉的小衙內把妻子調戲,被小人喝散了。次后,又使陸虞候賺小人吃酒,卻使富安來騙林沖妻子到陸虞候家樓上調戲,亦被小人趕去。是把陸虞候家打了一場。兩次雖不成jian,皆有人證。次日,林沖自買這口刀,今日太尉差兩個承局來家呼喚林沖,叫將刀來府里比看;因此,林沖同二人到節堂下。兩個承局進堂里去了,不想太尉從外面進來,設計陷林沖,望恩相做主!” 府尹聽了林沖口詞,且叫與了回文,一面取刑具枷扭來上了,推入牢里監下。林沖家里自來送飯,一面使錢。 林沖的丈人張教頭亦來買上告下,使用財帛。 正值有個當案孔目,姓孫,名定,為人最耿直,十分好看,只要周全人,因此,人都喚做喚做孫佛兒。 他明知道這件事,轉轉宛宛,在府上說知就里,稟道:“此事因是屈了林沖,只可周全他”府尹道:“他做下這般罪,高太尉批仰定罪,定要問他手執利刃,故入節堂,殺害本官,怎周全得他?” 孫定道:“這南衙開封府不是朝廷的。是高太尉家的!” 府尹道:“胡說!” 孫定道:“誰不知高太尉當權倚勢豪強。更兼他府里無般不做,但有人小小觸犯,便發來開封府,要殺便殺,要剮便剮,卻不是他家官府!”府尹道:“據你說時,林沖事怎的方便他,施行斷遣?” 孫定道:“看林沖口詞,是個無罪的人。只是沒拿那兩個承局處。如今著他招認做不合腰懸利刃,誤入節堂,脊杖二十,刺配遠惡軍州?!?/br> 膝府尹也知道這件事了,自去高太尉面前再三稟說林沖口詞。 高俅情知理短,又礙府尹,只得準了。 就此日,府尹回來升廳,叫林沖,除了長枷,斷了二十脊杖,喚個文筆匠刺了面頰,量地方遠近,該配滄州牢城;當廳打一面七斤半團頭鐵葉護身枷釘了,貼上封皮,押了一道牒文,差兩個防送公人監押前去。 兩公人是董超,薛霸。 二人領了公文,押送林沖出開封府來。 只見眾鄰舍并林沖的丈人張教頭都在府前接著,同林沖兩個公人,到州橋下酒店里坐定。 林沖道:“多得孫孔目維持,這棒不毒,因此走動得?!?/br> 張教頭叫酒保安排按酒子管待兩個公人。 酒至數杯,只見張教頭將出銀兩赍發他兩個防送工人已了。 林沖執手對丈人說道:“泰山在上,年災月厄,撞了高衙,內吃了一屈官司;今日有句話說,上稟泰山∶自蒙泰山錯受,將令愛嫁事小人,已經三載,不曾有半些兒差池;雖不曾生半個兒女,未曾紅面赤,半點相爭。今小人遭這場搬事,配去滄州,生死存亡未保。娘子在家,小人心去不穩,誠恐高衙內威逼這頭親事;況兼青春年少,休為林沖誤了前程。卻是林沖自行主張,非他人逼迫。小人今日就高鄰在此,明白立紙休書,任從改嫁。并無爭執。如此,林沖去得心穩,免得高衙內陷害。張教頭道:“賢婿,甚么言語!你是天年不齊,糟了橫事,又不是你作將出來的。今日權且去滄州躲災避難,早晚天可憐見,放你回來時,依舊夫妻完聚。老漢家中也頗有些過活,便取了我女家去,并錦兒,不揀怎的,三年五載養贍得他。又不叫他出入,高衙內便要見也不能彀。休要憂心,在老漢身上。你在滄州牢城,我自頻頻寄書并衣服與你。休得要胡思亂想。只顧放心去?!?/br> 林沖道:“感謝泰山厚意。只是林沖放心不下。枉自兩相耽誤。泰山可憐見林沖,依允人,便死也瞑目!” 張教頭那里肯應承。 眾鄰舍亦說行不得。 林沖道:“若不依允小人之時,林沖便掙扎得回來,誓不與娘子相聚!” 張教頭道:“既然恁地時,權且繇你寫下,我只不把女兒嫁人便了?!?/br> 當時叫酒保尋個寫文書的人來,買了一張紙來。 那人寫,林沖說道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為因身犯重罪,斷配滄州,去后存亡不保。 有妻氏年少,情愿立此休書,任從改嫁,之無爭執;委是自行情愿,并非相逼。 恐后無憑,立此文約為照。 ...年...月...日。 林沖當下看人寫了,借過筆來,去年月下押個花字,打個手模。 正在閣里寫了,欲付與泰山收時,只見林沖的娘子,號天哭地叫將來。 女使錦兒抱著一包衣,一路尋到酒店里。 林沖見了,起身接著道:“娘子,小人有包話說,已稟過泰山了。為是林沖年災月厄,遭這場屈事,今去滄州,生死不保,誠恐誤了娘子青春,今已寫下幾字在此。萬望娘子休等小人,有好頭腦,自行招嫁,莫為林沖誤了賢妻?!?/br> 那娘子聽罷哭將起來,說道:“丈夫!我不曾有半些兒點污,如何把我休了?” 林沖道:“娘子,我是好意??峙氯蘸髢上孪嗾`,賺了你?!?/br> 張教頭便道:“我兒放心。雖是女婿恁的主張,我終不成下得你來再嫁人?這事且繇他放心去。他便不來時,我安排你一世的終身盤費,只教你守志便了?!?/br> 那娘子聽得說,心中哽咽;又見了這封書,一時哭了。 眾鄰合亦有婦人來勸林沖娘子,攙扶回去。 張教頭囑付林沖道:“只顧前程去,掙扎回來廝見。你的老小,我明日便取必去養在家里,待你回來完聚。你但放心去,不要掛念。如有便人,千萬頻頻寄些書信來!” 林沖起身謝了拜謝泰山并眾鄰舍,背了包裹,隨著公人去了。 張教頭同鄰舍取路回,不在話下。 且說z墨膜h把林沖帶來使臣房里寄了監。 董超,薜霸,各自回家,收拾行李。 只說董超正在家里拴束包裹,只見巷口酒店里酒保來說:“董端公,一位官人在小店中請說話?!?/br> 董超道:“是誰?” 酒保道:“小人不認得,只教請端公便來?!?/br> 卻原來未時的公人都稱呼“端公?!?/br> 當時超便和酒保逕到店中閣兒內看時,見坐著一個人,頭戴頂萬字頭巾,身穿領皂紗背子,下面皂靴凈襪,見了董超,慌忙作揖道:“端公請坐?!?/br> 董超道:“小人自來不曾拜識尊顏,不知呼喚有何使令?” 那人道:“請坐,少間便知?!?/br> 董超坐在對席。 酒保面鋪下酒盞菜蔬果品按酒,都搬來擺了一桌。 那人問道:“薛端公在何處住?!?/br> 董超道:“只在前邊巷內?!?/br> 那人喚酒保問了底腳,“與我去請將來?!?/br> 酒保去了一盞茶時,只見請得薛霸到閣兒里。 董超道:“這位官人,請俺說話?!?/br> 薜霸道:“不敢動問大人高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