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是什么懦夫！”柯提斯幾乎是吼出來的，而這次他已經不在意了?！拔业奶彀?，爵士，你怎么能坐在辦公桌后面說這種話？他挺身而出面對三個用槍瞄準他的男人，手無寸鐵——”

    “沒錯，手無寸鐵，”莫里斯爵士強調?！八辉敢鈱W著開槍，甚至不愿意配刀。我猜他就算在盛怒之下也不曾出拳。我同意他膽量過人，但他在武力對陣之際就是個懦夫。我想他這類人都相去不遠?！?/br>
    柯提斯不知道所謂“他這類人”指的是丹尼爾的族裔、宗教還是性傾向，他也不在乎。他和莫里斯爵士感情深厚，但此刻他的舅父真的可以下地獄去了?！坝職饽軌蝮w現在各個方面，爵士。如果你的辦公室里還有更能干的人，我倒想會會他?！?/br>
    莫里斯爵士揮揮手，“我的重點是，他無法保護自己，我也無法派人保護他，不僅是因為情報處里有我無法信任的人。我已經試過為他組隊三次了，沒人能忍受那個男人?！彼毖鄞蛄恐绿崴?，“但你顯然能忍受他?！?/br>
    “我臉皮厚，爵士?！?/br>
    “而且心地善良?！蹦锼咕羰亢币姷芈冻隽税l自內心的笑容，“你有時會讓我想起你的母親。她也是看到跛腳的狗兒就心軟?！?/br>
    “我可不會?！笨绿崴狗瘩g。

    莫里斯爵士向前傾過身，“我們都知道你需要找些事做，阿奇。而我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達希爾瓦則需要一個能在危急關頭支持他的人。我這次交給他的任務或許會使他面臨危險。我也許不該開口要求你，如果你無法再忍受那個男人了，也可以直接拒絕我；但我想給你一份工作?！?/br>
    ***

    柯提斯在幾個鐘頭后離開那間辦公室，手里揣著一張寫著丹尼爾住址的便條。

    不打聲招呼就去拜訪無疑是愚蠢之舉，他搭上前往霍本的巴士時還在忖度。他該先寫封信，定下一個適合的時間，也給對方一個拒絕的機會。

    天知道丹尼爾早在畢哥爾摩就把立場表明得多清楚了，他不會歡迎自己的?？绿崴挂贿呄胫?，一邊在大英博物館巴士站下車，進入破舊但優雅的布盧姆茨伯里區，在新造房屋群里探尋。丹尼爾那么驕傲，心防重得要命，柯提斯不該堅持出現在他面前。

    如果丹尼爾身邊已經有了其他人又該如何？這個假設令柯提斯不悅，但他不得不面對。丹尼爾在倫敦怎會沒有情人，也許還不只一個？

    他在狹長街道和灰磚房間穿梭，一面閃躲推車小販和花農，一面思考著這個問題。他無疑已清楚明白自己的心意。在十一個無眠無盡的夜晚里，他都緊握著他們在塔樓經過的每分每秒，只怕自己會忘卻那些珍貴的記憶。但丹尼爾真實的感受和需求是什么？他之所以拒絕柯提斯，是為了柯提斯著想，還是單純不需要他笨拙又太過殷勤的陪伴？他是否和柯提斯一樣感受到了他們之間超越rou體和精神上的聯系……

    柯提斯沒有半個答案。他一邊想著自己肯定是個白癡，一邊沖動地拉響那間小型出租屋的門鈴。任何有點常識的家伙都會深思熟慮之后才行動，沒有心智正常的人會這樣貿然去敲別人家的門。

    房東太太領他上了一樓后，給他指了丹尼爾的房間。他敲了門。門后傳來一聲很像是咒罵的輕響，接著門就被明顯不耐的動作拉開了，而丹尼爾就站在那兒。

    他穿著襯衫和背心，袖口卷起，沒抹發油的頭發亂糟糟的，像被人扒拉過。他的指頭上有墨跡，還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绿崴沽⒓幢荒歉毖坨R攫住了目光。

    丹尼爾眨了眨眼，他從鼻梁取下眼鏡?！翱绿崴??！彼蚝笸俗尶绿崴惯M屋，將房東太太關在門外?！澳阌窒敫墒裁?？”

    “我想見你?！?/br>
    “我說過了我不想見你?！钡つ釥枌㈤喿x用眼鏡放回桌上，不大的桌面上堆滿了紙張。最上頭那張紙覆滿了丹尼爾的潦草筆跡：一行行短句間夾雜著刪除線和插入句。

    “你正在寫詩嗎？”柯提斯著迷地問。

    丹尼爾刻意將紙張翻到背面，但另一面也寫滿了字。他惱怒地嘖了一聲，拿了張報紙拍在紙堆上?！拔铱刹粴g迎旁人看?！?/br>
    “我知道?！笨绿崴弓h視一圈。房里陳設簡樸，只擺了些老舊家具。窄小的壁爐里火勢微弱，煤桶中木炭所剩無幾。

    “有什么我能效勞的嗎？”丹尼爾話中帶刺。他靠在墻上，雙手抱胸，“既然我說過這里不歡迎你……”

    “我這次前來是有職務在身?！?/br>
    “是嗎？我侵略了誰的領土嗎？”

    “你的職務，”柯提斯重申，接著補充，“不是作為詩人那部分?！?/br>
    “對，我聽出來了，謝謝你的提醒。到底是什么事？”

    丹尼爾顯然沒心情閑聊，那他也沒必要東拉西扯了?！拔矣X得應該先和你說一聲，我們要一起工作了?！?/br>
    這話打破了丹尼爾的不動聲色。他瞪著柯提斯，“我們要干什么？”

    “一起工作。受我舅父之托。以防你哪天再須要跟人動手?！?/br>
    從丹尼爾的表情上看他分分鐘就要動手了?！拔也恍枰Ｄ?，”他咬牙切齒，“我也不想和人組隊。我一向獨來獨往?！?/br>
    “確實。我舅父說你已經用你的尖牙利嘴趕走三個家伙了?！?/br>
    “沒錯。當然了，要是一個人成天對我發表他對該死的雞jian者和猶太人的看法，這也能算是以文明方式闡述己見，那么我和他分享我對他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觀察，倒成了我尖牙利嘴了?！?/br>
    “但我喜歡你的嘴?！?/br>
    丹尼爾挑起眉毛，而這次并非刻意為之。他很快恢復了平淡表情，“你怎么還敢說這種話?！?/br>
    “沒什么敢不敢的?！笨绿崴股锨耙徊?，“我知道你不需要保姆。但我舅父剛給了我一個靠近你的借口，只要你也希望我留在你身邊?！?/br>
    丹尼爾的黑眼睛一眨不眨?！爸挥心憔烁覆胖浪约涸诖蚴裁慈缫馑惚P。盡管如此，還是會有人閑言閑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