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
亓官譽雖尚未被冊封,但所有皆已經按照皇子的規格置辦,殿中珠簾桌椅皆有講究,擺放的瓷器飾品皆貴重奢華,呼吸之間都是桌前熏香的淡雅清香之味。 “沈鶴,天色已晚?!必凉僮u在桌前練字靜心,但是沈鶴四處走動,看見什么都覺得稀奇摸這摸那,是不是還發出各種感嘆詞,而他心中有話想問沈鶴可又顧慮種種,多重思緒煩亂之下,實在是靜不下心。 外頭零零散散的下了些毛毛細雨,烏云密布,雷聲轟隆,一會將有大雨來臨。 “哦?!鄙蝥Q有些不舍,看了看外頭張口問,“我想在這里睡覺?!?/br> 亓官譽指了指地板,“睡地上?回去睡盛小姐的床不好嗎?” 沈鶴瞪眼,“你虐待我嗎?我要睡你的床,我要和你睡,我要睡你懷里!” 亓官譽停住筆,抬眼看了看無比坦蕩的沈鶴,臉不自覺有些發燙,“……為何?” “恩……”沈鶴被問住了,亓官譽不知道他是小祖宗的時候他不想都被迫被抱著睡覺,現在這問題……好像哪里不對? 睡睡睡……懷里?沈鶴意識到了這句話的奇怪之處,猛得看向亓官譽,瞬間紅了臉,連忙解釋道:“我我我……我一直都是睡別人懷里的!哎……不是,我……”他指了指電閃雷鳴的天,“這種天氣我睡不著,貼著你們凡人的心臟聽著心臟聲才睡得安穩,我是貓當然當然就……”睡懷里了啊。 “心臟?” “你們凡人睡覺的時候心臟聲一下一下的,像盛meimei,她身子虛,心跳聲比常人小,可你的就比她好點了,我捂住耳朵專心去聽就——” “聽得見?” “聽得見?!鄙蝥Q眨眼,貼著當然聽得見,沒了衣服聽得就更加清楚了。 亓官譽咯噔一下意識到了什么,放下染了紙上一塊的毛筆,起身道:“你回去?!?/br> “???” 亓官譽面不改色的扯謊道:“晚上文帝要來,身邊有道士,你在這里肯定會被發現的?!?/br> “???可我都在這里這么久了也沒被發現啊?!?/br> “不一樣,萬一呢?”亓官譽認真地嚇他,“這里的道士殺妖眼睛都不會眨一下?!?/br> 沈鶴懵了,“真的?” “真的?!?/br> 這時一下人在外說道:“公子,太子殿下來了?!?/br> 沈鶴立馬爬上窗戶,“我我先走了?!毕氲交蕦m道士那么多,以后不能隨便進來,又回頭看亓官譽。 亓官譽想著讓他快點離開,可見沈鶴回頭與他告別,心下又不是滋味,見桌上幾盤糕點水果,猶豫之下又叫住,“用你的小寶庫把這些帶走?!?/br> “???”沈鶴像是找到了自己猶豫不想走的理由,上前把東西收走,遲疑道:“那……走了?” “嗯?!?/br> 沈鶴還想偷聽一下那個所謂的太子殿下和亓官譽要聊什么,但是感覺得到道士的氣息,只好作罷。 趁著雨還沒嚇大,他趕緊溜出皇宮。 為什么不能有個法寶讓他像那蛇妖一樣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出了皇宮變成人身懷里還揣著一包rou餡的煎餃,塞進嘴巴方才一些些的失落都一掃而空,喜滋滋地回徐宅。 …… 第二日,雨還在下,沈鶴窩在被窩里睡懶覺。 昨日回到徐宅時盛meimei已經睡覺了,他便直接回了房間。 這幾日下雨,陳醫師給的藥吃的差不多了,蘇青雖也開了藥給盛meimei,單終究沒有陳醫師那么了解盛meimei的病情,他還是得寫信問一問陳醫師,或者回沈莊一趟。 “少爺不好了不好了!”落霜急急忙忙推門進來。 “怎么了?” “二公子被徐老爺罰板子,兩人打了起來,現在還沒消停,小姐擔心,發著燒呢還要起身去尋二公子……” 沈鶴匆忙穿好衣服去找盛meimei。 竹湘正拉著盛meimei,盛meimei要出門。 沈鶴當即把門給關上。 “沈哥哥,沈哥哥我不燒了,就出去一會兒!” 沈鶴堵著門,拿過落霜手中的門鎖,門外雨聲淋漓,他聽不大清楚盛meimei說了什么,他只知道一件事,盛meimei雨天不能隨便出門,不能動情緒,否則晚上做噩夢,甚至可能會記起過去舊事。 “沈哥哥,二公子方才從我這離開拿著劍,若無人阻止,錯手傷了他父親也有可能,沈哥哥!” 沈鶴氣喘吁吁,“盛meimei放心,我敲暈他把他帶回來給你?!?/br> 確認門鎖開不了以后,他拉著落霜往徐承堯那邊去。 “徐承堯怎么就惹到他爹了?” “聽說……聽說和二公子有密切來往的酒樓老板懷了他的孩子,被徐老爺發現了——” “什么?!”沈鶴剛想罵徐承堯又心生懷疑,皺眉。 落霜怕沈鶴現在沖過去不去救人改變注意直接讓徐承堯傷上加傷,急忙補充道:“這里面肯定又誤會,二公子不是那樣的人,他對我們這些姑娘都很好,但是對小姐是不一樣的!那徐老爺知道這事以后命人灌藥,酒樓老板的孩子沒了,二公子這才大發雷霆?!?/br> “行,我先不揍他,弄清楚再揍?!?/br> 怎么說他和盛meimei也算是兩情相悅了。 可不論什么原因,不管不顧行事弄得盛meimei擔憂,必須得揍。 他通過徐承堯認識的酒樓女老板只有一個,幾次去她樓里吃魚,怎么看也不覺得她會看上徐承堯這二貨。 沈鶴去到前院,前院堪比比武場。 一群下人拉拉扯扯,又怕徐承堯砍到他們,又怕徐承堯砍到老爺。 徐承堯拖著傷痕累累的屁股,怒意滔天,看自己的父親本來就不爽,如今是像看仇人一樣不爽。 “二公子!二公子萬萬不能如此??!” 這事鬧得與父親商討要事的徐承瑄也無法子,因為上前勸阻還被瘋了一般的徐承堯劃了一劍。 想讓人上前鎮壓吧可徐承堯也不是沒腦子直接就來,還帶了好些個厲害的人。 一片鬧哄哄,吵得都能破院墻了。 此事想不讓外人知道也不可能了。 徐承瑄脾氣再溫和也對自家弟弟生了怒意,“承堯!你看看你成什么樣?你若有委屈與我說清我一一為你做主,何苦非要這樣來生氣?” 徐承堯氣得面紅耳赤,吼道:“他不分青紅皂白墮別人的胎,今日若不去道歉,我就讓他一命抵一命!” 徐老爺剛和徐承堯打了一架,此刻下巴掛了彩,沈叔拿著藥酒來幫他敷。 徐承瑄道:“這樣,我派人去問那位姑娘,她想要任何補償都可以,這事是父親魯莽了,是誤會!我會請成懷里厲害的大夫去給照顧她,直到她痊愈!” “放屁!”徐承堯真正憤怒的是父親如此平靜的態度,仿佛他現在的所有舉動都是調料小丑。 他的父親就是這樣的人,自私、自大、自以為是…… 他煩了,氣得渾身發抖,一劍就扔了過去,帶著十足十要殺了自己父親的念頭。 “小心!” “老爺!” 沈叔來不及多想,上前抓住那把劍的劍身,太過緊張,抓著的時候用力至極,以至于狠狠地割破了手。 徐老爺臉色陰沉,他完完全全感受到自己兒子對他的殺意和恨意,指著徐承堯失望至極,“瘋子!” 一旁剛趕過來的徐夫人被嚇得直接就暈了過去。 “夫人!夫人!來人!叫大夫過來!”徐承瑄喊道。 徐承堯被旁人強行按壓在地,怒笑,“我本來就是個瘋子,成懷的人誰不知道?” 徐老爺三兩步上前,撿起那把劍就想要過去刺死他,旁人紛紛來阻,沈叔按著流血不止的手上去擋,“來人!把二公子帶下去!” 徐承堯掙扎不過,但是滿腔的憤怒無處發泄如同燒起來的火一樣越燒越旺,“徐啟,你別以為我是傻子,我一定一定要——” 沈鶴用一枚銀針刺暈了他,“我先把他帶走了?!?/br> 沈鶴速度很快,直接將人扛到了盛meimei的屋子,開了鎖,就扔在地上。 盛徽兮見徐承堯這般狼狽的樣子,臉色蒼白,去探徐承堯的呼吸,“沈哥哥,他怎么受了這么多傷?” 沈鶴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這傷不虧,那前院一院子的人都被他嚇得不輕?!?/br> 這個徐承堯有時候真的是可怕。 十七八歲的人,智商卻像個小孩。 “沈哥哥,你幫我個忙?!?/br> “你想見那個酒樓老板?正好,把她帶過來親自問一問那個孩子是怎么回事?!?/br> “二公子不是這樣的人,我更擔心的是那位姑娘此刻處境不好?!笔⒒召獾皖^看徐承堯,“他能為那姑娘動今日之怒,必然不希望那姑娘再受傷害,我得看著她才能安心?!?/br> 沈鶴沉默片刻,“好吧?!彼屝斐袌蛏磉叺娜藥啡と?。 那平日里打扮妖嬈的女子見到沈鶴時似知道沈鶴要帶她去哪,強笑道:“沈公子,好久不見?!?/br> 沈鶴感覺她氣息微弱,似命不久矣,微微皺眉,“去見見徐承堯吧?!?/br> 馬車上。 沈鶴的目光落在她用手捂住的肚子上,隱約還可以察覺里面曾經有一個生命。 也許是確實曾經有個生命在里面但前不久沒了的原因,他總感覺面前女子身上縈繞著淡淡的死氣,還有一些妖氣跟著。 女子蹙眉,靠坐著,妝容與從前并無異樣,眼睛卻安靜了許多,還有些沉寂,看著窗外,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沈鶴不知道說些什么,本來想問很多事,但是現在莫名覺得,不能問,也有些不忍問。 女子先開了口,很突然,“這場雨,和當年真像?!?/br> 沈鶴怔住。 女子眉宇之間都是倦色,但瞇眼時那一雙丹鳳眼還是泄露了一絲天生的風情嫵媚,她笑道:“我忘不了那一天,徐哥哥救我的那一天,也是下著這么大的雨,也是這樣可笑的街道,一點沒變?!?/br> 沈鶴為難道:“不會真的是徐承堯的孩子吧?” 他不太想對女子動手。 談起孩子,女子心中一痛,“怎么可能?!彼垌@露一絲復雜地恨色,“這個世界上,我對誰都能以身相許,唯獨徐家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