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夙舊部
他敲了半天的門,沒有人應他。 書侍告訴他亓官譽從回來以后一句話沒說便進了房,不吃不喝。 沈鶴跑到窗戶旁推開亓官譽的窗戶,正巧和亓官譽嚴肅有些陰郁的臉對上,張口下意識地嘲笑,“哈哈哈,你這表情好難得啊?!?/br> “啪”得一聲,窗戶被亓官譽關上了。 沈鶴眨了眨眼,“亓官譽!你就是這么對待救命恩人的嗎???!” 沒有任何動靜。 沈鶴重復喊了三遍,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看來亓官譽是真的心情不好,沈鶴有些抓狂的跺腳。 沒辦法,只好使出殺手锏。 一刻鐘后。 書侍在外對亓官譽說,“亓官公子,有姑娘找你?!?/br> “不見?!?/br> “是……一位姓沈的姑娘?!?/br> “……” 亓官譽打開門,看見沈鶴笑瞇瞇地站在門外,兩個書侍低下頭假裝什么也看不見,他黑下臉,哪有什么姑娘。 “亓官公子,聊聊唄,那天你的那個香囊到底——” 門“砰”得一聲又關了。 沈鶴:“……” 果然是因為有關香囊的事才心情不好。 沈鶴深呼吸一口氣,打算踹門。 兩個帶著殺意的女聲擋在前面,“先生請離開?!?/br> 沈鶴覺得有點眼熟,“你們是誰?” “慧心?!?/br> “葉倩?!?/br> 沈鶴:“……” 他記起來了,葉倩是亓官譽的那個師姐。 半個月前那個想要救亓官譽出地牢的那女子。 那這個慧心……唔,好像上次和亓官譽搶簪子的時候這女的和另外一個女子在旁邊死死瞪著他來著。 暉冷閣的葉倩在這他可以理解,畢竟暉冷閣和亓官譽之間似乎存在很多很多亓復雜的關系,葉倩在這八成是暉冷閣派來保護亓官譽的。 可這個慧心……這是哪路的人? 沈鶴想得腦袋疼,亓官譽身邊又多了兩個……這兩個女子一臉護犢子的表情干什么呢? 他有些惱火還有些委屈。 他又沒干什么? 二寶:沈鶴,有的人心情不好的時候更喜歡一個人靜一靜。 沈鶴:可我有話要說。 他微笑離開,下一刻就瞬移到了側邊,戳破窗戶紙。 二寶:可你這樣會讓他心情更加不好。 沈鶴猶猶豫豫地捂住那窗戶紙上的洞,“……” 二寶繼續勸:過幾天來不好嗎?現在根本不是談話的好時機,小心你們稍微緩和的關系碎成渣渣。 沈鶴:誰稀罕! 他面無表情地伸出雙手,粗暴地推開窗戶。 對上亓官譽陰沉含怒上面色,他飛快地把窗戶關上,捂住那窗戶上的洞。 二寶:干嘛呀你? 沈鶴:你說的有道理,我得聽你的,過幾天再來。 二寶:…… 晚上。 二寶真的覺得沈鶴越來越難以理解了。 它被迫變回原形,很不情愿地跟著變成白貓的沈鶴偷偷摸摸地溜進亓官譽住著的院子,說是跟著走,其實是被拽著走,它倆腿上綁著紅繩,這繩子原本是沈鶴用來綁那些不安分的野兔的。 二寶:沈鶴,你折騰你的為什么要帶上我? 沈鶴:你得幫我聲東擊西啊。 二寶:聲東擊西是什么? 沈鶴:哼哼,盛meimei教我的,就是要你幫我引開那兩個女人。 二寶用一雙嫌棄至極加白眼的貓眼睛盯著白貓的尾巴。 只需要動口這么一咬,沈鶴大叫一聲招來藏在暗處因為亓官譽而出現的危險之人,它今天就可以回去睡安穩覺了。 可是如果真這么做了,今天它能睡覺明天后天就不知道能不能了。 沈鶴:兔兒仙洞里面的草。 二寶:成交! …… 慧心和葉倩守在門外,看著這只悠哉走過來的白貓毫不自覺也毫不怕人直接睡在門口正中央,“……” 沈鶴打了一個哈欠,見二人似乎在沉默了決定好了忽視它的存在,它便貼著門睡了過去。 這樣子亓官譽一開門就能看見它。 再醒來時,在亓官譽懷里。 亓官譽聲音微沉,“沈鶴真是……把你丟在外面是要干什么?” 哼哼。 披著白貓外殼的沈鶴內心偷笑,但它跳出亓官譽的懷里,趴回門口,直勾勾地盯著亓官譽。 亓官譽上前撓了撓它的下巴,聲音溫柔清淺,“外面冷啊小祖宗?!?/br> 看吧,不讓我進門,現在還不是乖乖地抱著我請我進門?沈鶴磨蹭得差不多了就跳上亓官譽的手掌,跟著他進門了。 “小師……少閣主,該上藥了?!比~倩端著一些藥酒和紗布。 亓官譽脫下上衣,露出背上尚未愈合的鞕傷,沒有看見葉倩微微紅了的臉頰,“麻煩師姐了 ?!?/br> 慧心站在門口盯著在桌上吃東西的白貓。 沈鶴被這犀利的眼神冒犯到,呲牙。 亓官譽因此注意到慧心,對她說,“你畢竟還是母……清后身邊的人,回去吧?!?/br> 慧心屈膝后一手握拳輕扣地面,目光堅韌肅立,“是?!?/br> 黑暗處有人開口道:“鳳凰村在成景境內,請少主務必參與懷院歷練一行,少主所中之毒的解藥制作還差兩樣東西,其中一樣便是在這鳳凰村,名為長生蝶?!?/br> 亓官譽閉眼,聲音較往常更加冷漠,“我會去的?!?/br> 葉倩道:“懷院下山歷練的學子需跟隨皇宮之人前往歲禪,少閣主身份暫時不能暴露,尋藥引之時,由暉冷閣代勞即可?!?/br> “此藥引非長公主殿下本人或親系絕無可能得到。少主若不便暴露身份,可由我等在成巖助少主脫離皇宮隊伍?!?/br> “成巖?” “成懷入成景歲禪和鳳凰村都需經過成巖,在那里可在不暴露少主身份的情況下脫離成皇宮隊伍?!?/br> 葉倩沉吟片刻道:“各位皆為安夙舊部,不必驚動皇宮之人,此事……由暉冷閣出面即可?!?/br> “若暉冷閣辦事不利讓人搶先奪走長生蝶,我們便取冷閣主之位代其輔佐少主登賀國皇位?!焙诎堤帋е婢呱砼谂鄣哪凶勇曇魺o情且飽含威脅。 葉倩冷哼一聲,“好大的口氣?!?/br> 男子不再理會葉倩,恭敬鄭重地向亓官譽行禮后道:“我等于暗處等候少主命令?!?/br> 說罷,房間內除了葉倩亓官譽和貓再沒有其他危險之人的氣息。 葉倩有些生氣地握拳,“這些人真的是……囂張,消失了這么多年,對安夙長公主之死不聞不問,若非師父告知他們你的消息,他們如何能見借你重見天日?” 亓官譽抱白貓的手收緊。 沈鶴大眼睛眨也不眨將亓官譽與平常大不相同的神色清晰的看在眼里,喵了一聲叫喚亓官譽。 亓官譽低頭看著白貓,一貓一人對視,最后亓官譽扯了扯嘴角,眼里卻沉重地沒有一絲笑意。 “小師弟,你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你的?!?/br> 師姐的話讓他心中一暖,然而手上一清涼粘糊地觸感讓他低下頭對上了白貓似乎表現出不悅的大眼睛。 葉倩從他身后纏上他的脖子,他身子僵了僵,輕輕推開葉倩,“師姐不必擔心?!?/br> 不知為何,他似乎從白貓這雙清澈漂亮的異瞳之中看到了濃厚地惡意。 葉倩有些害羞地看向別處,見亓官譽不說話,安靜地環境下她更加緊張,說道:“從前幾日你和師父在房中談話后就一直冷著臉沒有笑過,我還挺擔心的……” “師姐是哪里人?”亓官譽為了防止自己盯著這個神奇的貓盯入迷而在師姐面前失禮,他移開放在貓身上的視線,問了一個他一直疑惑著的問題。 “賀國人?!比~倩想到了什么耳根子一紅,“小師弟,對不起,其實我一直知道師父在找前閣主之子,師父那日是不是和你說了很多事?” 亓官譽低頭,聲音里的情緒不太真實,“非常多?!?/br> “其實師父為了你真的做了很多準備?!?/br> 亓官譽拿出繡中的香囊,看著那個鳳凰圖案,自嘲低語,“為我,哪里是為我……” 葉倩沒有察覺亓官譽不對的情緒,“小師弟,盛朝皇帝陰險狡猾,若是讓他知道了你的身份,必定會利用你,你會和我……還有大師兄一起回賀國的……對嗎?” 亓官譽抬頭,眼底一片清明坦蕩,“師姐,我有喜歡的人?!?/br> “喜歡的人?誰?”葉倩沒有想到這件事,眼眸微閃隨后勉強笑道:“沒關系,你可把她一起接去賀國?!?/br> 亓官譽搖頭,“倘若事情真的如師父所說,那我為何要回去?” “為何不回去?”葉倩不明白亓官譽為何不高興,“賀帝重病,兩國是靠著當年的盟約才維持著現狀,你是安夙長公主之子,安夙長公主在百姓心中頗有威望,你若回去你會受萬民推崇,有我還有賀帝還有暉冷閣的幫助你成為太子輕而易舉——” “我命不久已,不需要這些?!?/br> 亓官譽寡言了這么久第一次與葉倩述心事葉倩很高興,她了解亓官譽,亓官譽若有想不通的事悶一段時間后就就會和她訴說,可她沒有想到亓官譽悄悄地有了喜歡的人,沒有想到亓官譽不想和她回賀國,甚至不想要那賀國太子之位。 她慌了,“怎么會不需要,當初你以為你是清后之子便背叛師門不就是為了做盛朝的太子嗎?” 亓官譽看著葉倩,表情有些奇怪,他沒有回答她,選擇了沉默。 葉倩等得焦急,這種即將迎來美好未來的欣喜變成了忐忑不安,“林譽!” “轉告師父,我要讓她失望了?!必凉僮u起身入內室,“師姐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就回閣里去吧?!?/br> 葉倩扯住亓官譽的衣袖,她還有很多話想說,怎么可以真的就這樣結束? 亓官譽背對著葉倩,亦是背對著光,神色不清,“師姐,從前一直是你在照顧我的,就算我叛出師門你也一心想要救我,可是為什么……一夜之間這么奇怪了?” 說著說著只剩下像喃喃自語一樣小聲的聲音,“我都不知道要怎么留住師姐了……” 葉倩怔怔地松開亓官譽的衣袖,看著亓官譽的身影漸漸離開自己的視線。 亓官譽站在床旁,定住,面色沉重,沉重之下的復雜情緒多的讓人看不清,讓人生畏。 沈鶴在亓官譽懷里乖乖閉上了嘴。 亓官譽忽然放下貓,從床底下拿出一串鑰匙,然后敲了敲自己腳底下的那塊地板,敲至一出聲響異常的一角,便按下機關。 地板里藏了東西!沈鶴瞪圓了眼睛,那挪動的地板還沒挪好,它便把頭鉆進去。 然后迎面聞到了一股撲鼻醉人香味,香醇濃厚,令它貓腦一震,大半身子都鉆進去了。 腳底一滑,差點整個身子摔進去,幸虧一雙手穩穩地托住了它的后半貓身,亓官譽被白貓逗得笑出聲,心情倒也沒剛才那么低落了,“上次盛小姐做了許些酒,邀我和徐承堯去品嘗,我覺得好喝,還想多要些,可惜你的主人太霸道,全都要了去,我只能私下里要盛小姐幫我去要幾壇,藏了一個多月,這香味越發醇厚了……” 亓官譽坐在地上,用酒勺一勺一勺勺酒碗里,仰頭就干,幾碗下肚,皺眉,“味道不怎么樣啊……” 沈鶴急得直跳腳。 桂花酒要慢慢品嘗,哪有這么喝的???! 這樣子怎么可能喝出味道! “本來是留給沈玉的,可惜她沒這口福?!?/br> 沈鶴怒咬亓官譽的衣服,爪子狂抓衣服撕破幾個洞,內心無比躁動。 什么叫沒口福? 分明是你貪杯管不住你的嘴巴所以提前喝光以解你的口腹之欲! 沈鶴:可惡啊,我也要喝,我好久沒有喝桂花酒了,嗚嗚嗚…… 忽然幾滴液體滴在地板上的聲音滴答滴答一聲一聲像是滴在他耳邊,他牙齒都還沒收回,直接呆住。 他又聽見亓官譽帶著許些哭腔地聲音在沉淀著安靜的房間里清晰地響起:“我現在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