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沈鶴在盛徽兮懷里不安分的亂動,單單是門口走到內室,盛徽兮的下巴就被舔了好幾回。 “小祖宗,別鬧?!笔⒒召鉁厝岬氐吐暤溃骸皫兹詹灰?,鬧騰了不少,我還以為你是要從亓官公子家一路睡回我這的,沒想到啊沒想到……” 內室落霜還在和竹湘對話,恰巧說到一處,盛徽兮掀開簾子的手頓住了。 落霜道:“這個徐二公子究竟想如何?這幾日各種東西送來盛jiejie這,惹得宅里各種人不快,最后這罪名議論還是落在了我們屋里?!?/br> 竹湘冷聲道:“又能如何?如今這樣已是萬幸?!?/br> 落霜氣道:“我自然知道不能如何!可只在這住了這么幾天,盛jiejie受了多少氣,徐家這些人真的是狗眼看人低!” 竹湘瞥了像是要爆炸了的落霜,道:“我看不是盛jiejie受氣,是你受了氣?!?/br> 落霜憋了一肚子的火,一聽落霜這話,脾氣就上來了,不服氣地開口回道:“是是是,就竹湘jiejie你大度,被人騎到頭上來了也能冷著臉說一句先冷靜。這些天那些丫鬟什么模樣你不是不清楚,在我面前像個大小姐一樣,到要幫忙的時候她們根本不聽我使喚,可她們對你還算客氣,你卻不幫我教訓她們幾分,只在那看我笑話?!?/br> 往日她和竹湘抱怨竹湘從未說多過幾句話,這一次卻莫名奇妙的表露不贊同,她說著說著收不住脾氣便動氣和竹湘吵。 竹湘臉色更冷了,似乎因為落霜的說法,眼眸之中也生了幾分情緒,“你自己在丫鬟那受了氣,來我這怪我不幫你?” 落霜瞪過去,也不知是被竹湘的冰冷神色嚇到了,還是因為竹湘說話一擊中她要害。 氣氛之中的□□味十足,仿佛再多一句話就能真的吵起來。 沈鶴剛回盛meimei懷里,還沒聞夠盛meimei身上淡淡的令他心安的藥草味耳邊便是落霜和竹湘爭吵聲,驚訝極了。 落霜膽大聰慧,為人機靈,話十分多,而竹湘性冷直爽,心細如發,平日里話少,兩個人相處這么多年就沒吵過,還次還是第一次吵起來。 盛徽兮沒任由二人再說話,掀開簾子笑道:“誰不幫誰?” 落霜竹湘見盛徽兮出現,哪里敢繼續吵,齊聲道:“盛jiejie?!?/br> 盛徽兮莞爾一笑,“聽了許久,才發現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們怎么就互相責怪起來了呢?!?/br> 落霜瞥了竹湘一眼,對盛徽兮道:“盛jiejie,不是我要和她吵,是她故意氣我?!闭f罷落霜還轉過身子去給了竹湘一個后腦勺。 盛徽兮伸手彈了一下竹湘的額頭,聲音不輕不重,卻剛好能讓落霜聽見,盛徽兮對落霜道:“這樣你可消氣了?” 落霜本就偷偷注意著身邊二人,自然看到了,只哼了一聲,沒回答。 盛徽兮向竹湘眨了眨眼,伸手又彈了竹湘一下,竹湘象征性的“哎呀”了一聲,卻面無表情地說道:“盛jiejie,疼?!?/br> 落霜噗得一聲就笑了,這一聲說得一點都不真實,一聽聲調便知竹湘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落霜沒笑多久便也被盛徽兮重重彈了一下額頭,落霜眉毛疼得都擰成了一團,捂著額頭道:“盛jiejie,疼!” 盛徽兮笑道:“你皮糙rou厚今日不疼一些明日就忘了教訓!” 落霜委屈道:“我哪里需要被教訓?!?/br> 盛徽兮道:“你想想你今日說了多少不該說的話?你以為這屋里都是沈莊的丫鬟嗎?該罰!這點疼哪里算得上罰?” 落霜此刻氣早就消了,一聽盛徽兮提醒,立馬就意識到盛徽兮話中的意思,方才她在這說了許多徐家丫鬟的壞話,還連帶著說徐家,若是被有心的下人聽了去,輕則她一人掉腦袋,重則連累盛jiejie和沈少爺。 盛徽兮又反問道:“我說的不對?” 落霜連連點頭,“jiejie說的對,是我魯莽了!” 盛徽兮看了眼游神的竹湘,又對落霜說道:“這倒不算是大事,今日的大事,是……我懷里的小祖宗啊?!?/br> 盛徽兮將此事就這樣揭過,落霜竹湘也便順勢揭過此事。 沈鶴心中點頭,是了是了,要吵也應該過幾天再吵,今日它回來,就該高高興興地迎它。 竹湘看向貓兒,眼中帶了幾分微妙,“這是……小祖宗?” 沈鶴:……!這疑問語氣怎么和盛meimei剛才見它的時候一模一樣? 三人都盯著沈鶴身上五顏六色的裝飾品,好一陣子,沒有人說話。 隨即落霜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 竹湘微微勾唇,“小祖宗可以改名叫做小花貓了?!?/br> 盛徽兮捂嘴也笑。 方才那些不愉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盛徽兮對落霜道:“落霜,去給小祖宗拿些吃食?!?/br> “是?!?/br> 貓兒亮晶晶的眼睛一下子就轉頭盯落霜,尾巴很歡快地搖擺起來。 是了是了,要吃的,越多越好。 盛徽兮撫摸貓兒的毛,一邊輕輕地給貓兒梳毛,一邊用手逗著貓兒不讓貓兒舒服的睡覺。 竹湘站在一旁,看著別處出神。 盛徽兮抬頭,“竹湘,你有心事?” 竹湘神色閃了閃,“并無?!?/br> “那為何今日會因為落霜一句話便動氣?若是平日的你,是絕對不會選擇在她生氣的時候火上澆油的?!?/br> 竹湘垂簾,沉默了一會兒反問道:“小姐,我不喜歡這里,我們何時回去?” 盛徽兮頓住,“為何不喜?” 竹湘和盛徽兮對視上,眼眸之中皆是清澈平靜,“因為這里不適合小姐?!?/br> 盛徽兮淺笑,“為何?” 竹湘眼眸之中浮現淺淺的沉思,仿佛透著一種看人心的細膩,她的聲音淡淡地響起,一字一句地敲打在盛徽兮的心上,“小姐自從入了成懷,便再未與竹湘說過心事,竹湘斗膽猜測,小姐不說,不是沒有心事,恰恰是心事太多,已無法言說?!?/br> 盛徽兮看了竹湘許久,忽而嘆氣。 竹湘道:“為何小姐答應亓官公子抱走小祖宗?若是平日的小姐,會怕亓官公子無意傷了小祖宗,斷不會答應,這不是小姐的作風?!?/br> “……” “為何小姐拒絕徐二公子的任何好意,卻收到亓官公子每日的來信后一字一字的寫回信?小姐哪怕是與多年相識的陳醫師相處也處處謹慎,而這信上除了詢問小祖宗情況,還有許些閑談,這不是小姐的作風?!?/br> “……” 竹湘又道:“小姐對亓官公子有意?”竹湘目光停留在盛徽兮臉上陷入深深的沉思,忽而有些自言自語一般搖頭,“不對的,不對的,小姐分明對那徐——” “你總是……” 竹湘思緒便打斷,猛地回神,跪地,“小姐,竹湘失言?!?/br> 盛徽兮搖搖頭,扶她起來,神色復雜,“你總是能讓我吃驚?!?/br> 沈鶴呆呆地看著盛徽兮。 因為竹湘的話,腦子如同亂麻一般打了結。 “竹湘……只是擔心小姐,陳醫師萬般囑咐過我,要多聽小姐訴情,多留意小姐身子,多陪在小姐身側?!?/br> “……”盛徽兮怔了怔,她也不懂自己心中是感動多一些,還是惆悵多一些,“我不怪你,你向來心思細膩,遠遠比落霜要了解我的心思?!?/br> 她想到了什么,又苦笑道: “沈哥哥帶我下山意思其實很清楚,我心中也有幾分計量,沈哥哥確實已經到了該娶妻的年紀,而我早已錯過了嫁入的年齡,我不能拖累他……他雖似個未長大的孩子,但我知道,我感覺的出來,沈哥哥,是不能待在那沈莊一輩子的,且不說沈家前人糾紛未斷,就言沈哥哥一人,他天生聰穎,心智超然,有悲憫之心濟世之能,稍加引導,可在這成懷、這盛朝有多作為?!?/br> 竹湘怔怔看著盛徽兮,看清了盛徽兮眼中的堅定。 盛徽兮看向竹湘道:“如今盛朝并不安寧,若盛朝男兒志在朝國志在四方則國興民安城高,此話不假?!?/br> 沈鶴真的傻眼了。 盛徽兮的話,讓他心中五味雜糧。 他是只貓妖,哪里來的天下國民?也從未想過這些東西,每天活著只用想修煉和玩樂。 難道做人要想那么多東西嗎? 竹湘想問小姐從何聽來著話,卻未問出口,因為小姐尚未說到重點。 盛徽兮看向竹湘,輕輕一笑,“我自認為還算聰明,亓官公子若是對我有意,我何不長久處之?一來亓官公子氣質不凡,對沈哥哥今后前途大有益,二來我……命不久矣,嫁人之后沈哥哥不可能時時陪在我身邊,若有一人能伴我一二,只要品性端潔能憐我幾分凄苦,也便不會覺得一人孤寂苦悶了?!?/br> 若是落霜在此,必定要呸呸呸說小姐胡說八道又說不吉利的話,可在此的是竹湘。 竹湘日日在盛徽兮身側伺候,落霜許些時候是與其他丫鬟打交道,二人相比,其實竹湘更近盛徽兮,所以竹湘更加清楚盛徽兮的身子。 而竹湘,卻說不如落霜會說話,此刻,從盛徽兮字字肺腑之言感受到深深的凄哀之味,她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她想問:那小姐曾言心意相通之郎君……此愿又當如何? 但她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無需多問。 世上哪里來那么多天佑姻緣? 又能有多少姻緣能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大多不過是在人世浮沉世事變遷之中化作一聲嘆息。 盛徽兮眼中微露幾分低落,抬眼勉強一笑,“我這樣,是不是像極了說書人口中的為不該的東西費盡心機之人?” 她無父無母,更不如那些名門小姐一般從小琴棋書畫女紅刺繡禮儀規矩門門有人教,若被亓官公子看上,也是高攀了啊。 “小姐……”竹湘哽咽道。 之后便是久久的沉默。 竹湘緩慢地挪動手指,有些干干的說道:“小姐,別說了,說的……小祖宗都要哭了?!?/br> 沈鶴:“……” “……嗯?”盛徽兮低頭,真的看見了貓兒眼眶中的淚光,紅了眼睛,“呀,小祖宗怎么了?” 竹湘真的看見貓兒哭了,有些呆滯,“……?!” 她只是隨便說說而已,這小祖宗成精了嗎? 此刻的沈鶴確實是使勁的讓自己哭,連鼻涕都流出來了。 但……心里卻念叨著亓官譽想要大卸十八塊。 竟然趁著他沒發現偷偷勾搭盛meimei…… 太可惡了。 想娶盛meimei? 哼,沒我點頭,這輩子你們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