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花(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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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卞哲這好好的孩子,都被他爸給毀了?!?/br> 她媽昨天值晚班,今天早上才回家,兩個人中午在家吃泡面。 “你曉得卞哲連上次期中考試都沒去,把你趙阿姨氣個半死,真是的,卞哲小時候又聰明又機靈的一個孩子,真是造孽哦?!?/br> “他為什么不去考試???” “他mama說他和學校外面那群不讀書的人一起玩,不過他媽也是,孩子也不管,自己天天上完班就是去打麻將?!?/br> “對了,媽?!彼s緊打斷她媽,轉移話題:“我們班要給一個學生的家長捐款,就是我們班上那個年級第一,他爸爸好像得了鼻咽癌?!?/br> “不會吧,是那個柳…柳什么來著?” “柳洲煥?!?/br> “之前是坐你前面吧,我上次開家長會還和他mama說話來著,唉,真是的?!?/br> “是啊,他最近都好幾次沒來學校,來了我們也不敢和他說話?!?/br> “你們老師說要捐多少了沒?” “最少五塊吧,我們這個年紀其他的班也會捐?!?/br> “給你五十吧,明天的早飯錢也在里面?!彼龐審腻X包里找出一張綠色的鈔票。 回到房間里,陳柿子又從床頭柜的一個信封里拿出一張五十的紙鈔,那是她過年的壓歲錢,一直舍不得花。 雖然她是單親家庭,不過她人生中其實從來沒直面過生死這件事情,她想如果是mama生病了一定比她自己生病還要難過。 況且柳洲煥平時人很好,雖然學習成績很好,但一點都不驕傲,之前她坐在他后面,遇到不會的數學題目,他都會仔細把解題步驟教給她。 意外,災禍,墜落。 生活就像一鍋亂煮的粥,所有人在里面攪來攪去。 捐款捐了叁天,學校把捐款多的人的名字寫在一張紅紙上貼在校門口的宣傳欄上,陳柿子的名字自然在上面,因為捐一百塊的學生寥寥無幾。 但不知道為什么,她忽然覺得自己的名字很礙眼,紅紙的頂端寫著“光榮榜”這叁個字,可她一點都不覺得光榮,反而她覺得這張光榮榜上的每一個名字都是一根善良的鞭子,抽打在少年名為自尊的背上。 周末的時候陳柿子仍然會去畫室。 一次從畫室回家的路上,正是讓她遇到好久沒見的卞哲,他和一個頭發又綠又黃的人走在一起。 “卞哲?” 前面的人回頭,真的是他。 “柿子,你怎么在這兒?你去畫室了?”他看到自己身后背著的黑色畫夾。 “對啊,剛下課?!?/br> “卞哲,這是?”他旁邊站著的那個問。 “這是陳柿子,住我家樓下?!?/br> “柿子,這名字有個性啊,你爸媽喜歡吃柿子?還是你秋天生的?” “都不是,因為我媽希望我事事如意,取了諧音?!边@是她數不清多少次回答這個問題了,后來別人在問她這個問題,她干脆都給對方肯定的答案,這樣更省事,反正對方也不在乎答案究竟是什么。 “有意思,小meimei你和我們去玩嗎?” “你們去哪兒?” “柿子,你不是要回家嗎?”卞哲突然插話。 “我們去前面的臺球廳,怎么樣,你有空嗎?” “好啊?!?/br> 雖然她能感受到卞哲不想自己去,可她偏不,他不想她做的事情為什么自己偏要做。 臺球廳其實沒她想象中那么“烏煙瘴氣”,比起之前去的網吧要好多了,至少抽煙的人要稍微少一點。 “喲,你倆怎么還拐了個妹子回來?”拿球桿的人顯然對她很感興趣。 “阿哲的鄰居,來的路上遇到了,順便帶過了一起玩玩,小姑娘的名字忒有意思了,叫陳柿子,是吧?我沒記錯吧?!眲偛拍侨藛査?。 她點點頭。 “喲,怎么取這么個名字?你爸媽喜歡吃柿子?” “嘿,這問題我剛剛也問了,她說是她媽希望她事事如意才取的?!?/br> 他們對她的好奇心左右不過叁分鐘,很快就各自去打球了。 卞哲問她打不打臺球,陳柿子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會,于是站在旁邊當觀眾。同樣充當觀眾的還有一個大胸長腿的jiejie,為什么這樣說呢,當時還不到十四歲的陳柿子看了看自己一馬平川的胸,簡直和人沒法兒比。 “你喜歡卞哲?” “???不是…不是…”她心驚了一下,立刻否認,十四歲的時候喜歡一個人是天大的秘密,卻輕易被人挑破,這感覺類似于赤裸。 “別害羞啊,你一直盯著他,我想不看出來都難?!?/br> “很明顯嗎?” 對方思索片刻:“除非是瞎子?!?/br> 她莫名感到沮喪。 “那你慘咯,這種又聰明又會玩的男孩最討小女孩喜歡,但偏偏是最不會安分的主兒?!?/br> 眼前的女孩看起來比她大幾歲,額前留著齊劉海,嘴上涂著薄薄的口紅,她很漂亮,眼睛上還涂著亮晶晶的眼影,陳柿子幾乎立刻就相信了她說的話。 卞哲一只手握著球桿一只手撐在桌上,眼睛盯著桌上的小球,她才發現卞哲打了耳洞,耳朵上掛著一個銀色的耳釘,在燈光下閃爍。 之后她還和他們一起去吃了燒烤,卞哲不讓她喝酒,一個人喝了叁瓶,還好他不至于醉的不醒人事。 陳柿子拉著他的手走在遼闊的夜幕下,只是和他一起走在路上就足以讓她輕而易舉想到浪漫和永遠這兩個詞,即使這本身并不浪漫和永遠。 醉醺醺的卞哲和她說,下次不要再和他們一起玩了。 陳柿子沒理他,但心里像吃了一百個棉花糖一樣甜蜜。 其實她從始至終都覺得卞哲很清醒,只不過他做些大人不喜歡的事情,是一種幼稚的發泄方式,類似于小孩哭鬧才能吸引大人的目光,她覺得這是他哭鬧的一種方式。 她沒有告訴過別人,這樣的卞哲讓她更喜歡,因為這樣就不是所有人都會愛他了。 她很自私,她不希望所有人都愛他,如果那樣的話又怎么顯得自己的愛要比別人更特殊一點呢? 學期末的某天,柳洲煥戴著黑色的袖章來上學,上面寫了一個白色的奠字,于是那天教室里出奇的安靜。 她的目光很快從少年的手臂上轉移到窗外。 溫暖的室內氣溫讓玻璃窗蒙上一層白霧,什么也看不清楚。 陳柿子對著霧蒙蒙的玻璃嘆了口氣。 冬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