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243 生活的茍且
242 余臨不是個很依賴煙草的人,但是此時他很想在車上抽一支煙再走進咖啡館。 他曾經有很多理由選擇結婚,為了商業利益,為了站穩腳跟,但是這些隨著離開華悅和離開京城一并消解了。沒有了工作上的需求,僅靠感情也無法支撐他走入婚姻。況且里頭坐的那姑娘他連名字都沒記住呢。 他打開備忘錄,幸好有先見之明提前把對方的信息記了下來。雖然是例行公事,但也不好就此太過敷衍,給別人不好的體驗。 余臨掐著表,在約定時間前五分鐘終于邁開步子走進去,盡管他看到姑娘更早地就坐在了座位上。獨身一人的只有她,即便沒有約定好的白色衣服,他直覺就是這位頻頻往窗外看的姑娘。 他一進門就徑直走向她,要是認錯就正好找借口走人。哪知對方目光立即鎖定了他,篤定得不行。 余臨露出一個公式化的笑,和他要開會或者接洽商業伙伴時別無二致:“你好,請問是常小姐嗎?我是余臨?!?/br> 對方臉上浮現出一種意料之內的喜悅,盡管不太明顯,大半都遮蓋在她的眼鏡之下。 “你好,我是常希彤?!?/br> 余臨的察言觀色成了一種習慣,將對方神色盡收眼底之后再斟酌開口。唯一讓他省下這個力氣的是謝弘深,因為不必討好和揣摩,太好懂,太容易滿足。 寒暄幾句后余臨終于入座,他不是第一次相親,非常老道地推出一個暗藍色的緞面禮盒。 “第一次見面,也不知道你會喜歡什么,就選了一個可能會適合你的胸針?!?/br> “這……太不好意思了吧?!?/br> “我的一點兒小意思?!?/br> 一般人如果相親收到禮物都會不自覺以為對方對自己有意思,然而常希彤也是深刻浸潤在職場的人,這一點完全沒有撼動到她的芳心,反而大方地收下了。除此以外,她還察覺到面前這個帥哥是套了十二層冷淡疏離,足夠禮貌,也足夠客套。 第一次見面嘛,可以理解。 “說到安迪沃霍爾的畫,最近美術館有畫展,能不能賞臉下周一起去看看?”常希彤說。 余臨放下咖啡杯的手頓了頓,問:“是誰的畫?” “穆夏?!?/br> “哦,穆夏,他的畫很有商業價值?!庇嗯R不動聲色地拐走話題,“你覺得他的風格怎么樣?” “他筆下的女性都很富有魅力……” 在常希彤滔滔不絕地闡述洛可可風格的起源和為新古典主義取代的時候,余臨還是保持著禮貌凝視她眼睛的姿態,只是視線有輕微的失神。 他總感覺看到了一個眼熟的身影。 還沒來得及確認,常希彤又拋出了新的話題。 “余先生,你為什么想結婚?” “我不知道?!庇嗯R誠實道。 “我倒是很羨慕你?!背OMf,“男人到四十沒有結婚——啊,我不是說你——還能安然無恙,女人二十五沒有結婚就要接受社會的指點……” “我明白你的意思,這的確很不公平?!庇嗯R說,他不露痕跡地看了眼手表,已然過去一個小時。 緊接著常希彤恨不得將波伏娃的《第二性》現場背誦全文給余臨聽,一向善于傾聽的余臨也有些坐不住,他不反對那些觀點,只是不想浪費時間。 所幸常希彤在飲完手里的冰咖啡之后及時剎住車,她起身道:“不好意思,我還有事情先走了?!?/br> 多么熟悉的拒絕。余臨卻迫不及待看到她走掉。 “我來買單就好?!庇嗯R說,“我送你回去?” “兩個都不用了,還是aa吧?!背OMf,“加個微信吧,有空下次再見?!?/br> 余臨起身:“那我送你出去?!?/br> 243 哦,他對我沒意思啊。常希彤后知后覺地想到,微信當然也沒加上。她坐在出租車上打開那個盒子,里面躺著一枚胸針,橙花形狀,小巧精致。 余臨自然察覺了她的小九九,只是實在沒有心力去應付。他正準備走人,哪知被人從身后攬住肩膀。 “這不是余臨嘛?!庇袀€陌生的男音在耳邊響起,“這么多年沒見,出息了!” 余臨皺了皺眉,將肩一松,那人的手便滑了下來。 “還是這么不近人情啊?!?/br> “不好意思,你是?” “余哥,我是魏浩啊?!?/br> 余臨眼皮一跳,是高中同學。 “巧了,正好在這碰上你。今兒我們打算同學聚會,畢竟也這么多年啦?!蔽汉普f,“您是我們這屆考得最好的,不去就說不過去了吧!” 余臨淡道:“不用了吧,以前也沒去過?!?/br> “那是以前我們沒聯系得上你,別這么見外嘛,都是同學!去一下有什么要緊。我這就和東子他們說你要來?!?/br> 余臨見他真打了電話,拒絕的話到底還是沒說出口。左右他也沒事情做,去坐一下也無妨。 哪知一去就是龍潭虎xue。 魏浩說的酒樓離咖啡館不遠,兩人走兩步路就到了,期間余臨趁他不注意將戒指又戴了回去,不知出于什么心理。 四十上下的年紀,哪個不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收入穩定,兒女雙全。 眾人見難得余臨肯賞光,場面一度熱鬧起來。只是這熱鬧底下暗流洶涌。 “余哥,您在華悅混得挺好??!我都在雜志上看到你了?!?/br> “哎呀?這不是當年的大學霸嗎?現在在哪兒高就??!” “是不是有什么內幕啊,不然您怎么會急流勇退呢!” “還以為您在京城好吃好喝的忘了家鄉呢,結果還是回來發展了?!?/br> “喲,結婚了,不知道誰家的姑娘這么有眼光,有孩子了沒?” “照我說啊,余哥最會讀書,生下來的小伢肯定也聰明。哪像我們這些蠢笨的,基因遺傳給小孩也讀不來書?!?/br> “您也太不給面子了,這么多年都沒聯系老同學,看不起我們不是?現在倒是想起我們來了!” “黃老板你喝多了吧!人家大學霸現在可是精英,人家那朋友圈的水準比我們這些人高多了……” 余臨脫不下笑意的面具,像是贖罪一般一杯接著一杯地喝。他讀書的時候傲,一心想出頭。第一次高考考了本地的大學,咬牙再復讀,上了京城的學校。這幫同學是高四時認識的,本來交情就淺,再加上他廢寢忘食地學,沒怎么搭理同學。那會兒也沒什么qq微信,散了就是散了,誰能想到這茬。 最后他實在是接不住這些夾槍帶棒、向他飛散刺來的語句,借口酒醉和天色逃走,剛下樓又被人抓了去。 “cao/你媽的?!彼[了下眼才看清這個摳著他肩膀破口大罵的年輕人,“余臨你他媽背著我搞這個?你就這么想找人結婚?” “啊,是你啊?!庇嗯R疲憊地應了一聲,頭倒在謝弘深的肩窩里。 他好想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