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宋巷生,我放你走,好不好
“南風謹?!彼龘沃o緊貼過來的身體,“我不想?!?/br> 她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能將他心中升騰起來的火氣澆滅的干凈。 她不想,不愿意。 他能強迫她嗎? 可以,但,他還怎么敢再讓她的不喜增添上一層。 “巷生,我是人,我也會疼?!彼麑⑷吮У哪敲淳o,像是要就此嵌入骨髓,為什么,明明她就在身邊,可他卻始終覺得,她距離他那么遠,他們之間在無形之中就豎起了一道怎么也跨不過去的壁壘。 即使他拼盡了全力也無能為力。 他被悵然所失的痛苦淹沒,她遠遠的站在岸邊,卻不愿意再一次伸出手來救他。 他身上彌漫著的痛苦和哀傷,宋巷生都能感受的到,他說他疼,說他難過,她都感受得到,但是…… “南風謹,我……大概,喜歡上別人了?!?/br> 他們如今在一起,她除了難過和壓抑,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宋巷生目光有些飄然的看著頭頂無邊的夜色,淺淡的唇一張一合,說出來的話卻讓身上的男人整個脊背僵住。 喜歡上,別人了。 他的南太太,他的妻,喜歡上了別人。 難以言說的寂寥和疼痛感襲上心頭,南先生撐在她身體兩側的手臂恍若是再也堅持不住的倒在了另一邊的位置。 一張床上,連呼吸都挨的很近,可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就已經形同陌路。 “是誰?”他問。 宋巷生閉了閉眼睛,“我以為,你知道?!?/br> 南先生削薄的唇角想要勾起,但始終揚不出弧度,他說:“我不知道?!?/br> 他問:“是不是,曾經放了過錯,就要搭上一輩子的死刑?巷生,你連彌補的機會都不給我,就那么直接判了我死刑嗎?你怎么能……那么殘忍?!?/br> 怎么可以對我那么殘忍? 深沉的夜色中,宋巷生一只眼角無聲的滑下一顆眼淚,她的鼻子很酸,極力抑制的聲音還帶著細微的哽咽,“太晚了……” 真的太晚了。 “不晚,怎么會晚,巷生,我們都還年輕,我們還擁有很多很多年,我們可以……可以重新開始,你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 他捧著她的面頰,吻去她眼角的淚痕,似纏綿更似哀求。 夜色那么深,他明明什么都沒有看到,卻知道她在哭。 宋巷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在他的哀求和寂寥的痛苦下,她就是覺得很委屈,委屈為什么要那么遲。 她本來只是無聲落淚的,可是在他的親吻和哀求下,她再也抑制不住的哭出了聲。 張助理,張媽,他們身邊的所有人都要跟她訴說南先生的深情,他們覺得她心狠,覺得她是捂不熱的石頭,可誰知道…… 誰能知道,她當初是怎么懷著一顆guntang的心走到這個男人身邊的? 她哪一晚,哪一夜不是在期盼著,期待著,他能回來,可以回到她身邊。 可一次次的等待和期許,換來的,只有無盡的失望,無盡的痛苦。 人人都能看到他的難過,可她的那些痛苦和掙扎,又該算什么? 宋巷生當然是堅強的,那么多,那么深的痛苦都沒有將她擊潰,可再如何冷靜自持強大的女人,她終究不還只是個女人么? 她的心中盛滿了太多太多的委屈,沒有地方可以宣泄,沒有地方可以傾吐,如今…… 他做出這么痛苦掙扎深情款款的模樣,又何嘗不是在逼她? 她哭起來的時候,聲音不大,可是每一聲語調都像是在往南風謹的心口插了一把刀。 “巷生,不要哭……” 他的安慰和輕哄,在這樣深沉的夜色中,將她埋藏在心底的傷心盡數的撕開。 他吻著她面上的眼淚,熾熱的胸膛將她抱得很緊,喑啞低沉的嗓音:“別哭……重新愛上我,對你來說,就那么難嗎?” “南風謹我不知道我還愛不愛你,我只知道,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的心它好疼,為什么?”宋巷生想要睜大眼睛,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可眼淚氤氳了視線,即使是那么的緊接她也沒有辦法看清楚。 這又何嘗不是他們如今的關系,這么近卻又,那么遠。 她哭聲文他,“為什么,為什么你以前要那么對我?為什么小寶不在了?為什么從我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為什么他明明一開始要找,要護,要愛的人都是她,可卻成了傷她最深的那一個人? 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陰差陽錯? 為什么你一開始,就不能對我好一點? 又為什么在傷了我,現在卻又要對我那么好? “你讓我怎么辦?”她哽咽著問他,“你讓我怎么辦?” 她該怎么做? 她到底該怎么做? 原諒他? 可恨就在那里,早就刻到了骨子里。 恨他? 她告訴自己是應該恨的,可他已經拼了命在彌補…… 宋巷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么做,連面對他都會覺得難受,她已經難受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兩種錯綜復雜的情緒,反反復復在身體里沖撞,叫囂。 聽著懷中她的哭聲,糾結而痛苦,南先生慢慢的也紅了眼睛,他微微揚起下頜,沒有跟她一樣的落淚,他慢慢的把人推開,捧著她的,說:“巷生,不哭?!?/br> 他說:“宋巷生,我放你走,好不好?” 他說:“宋巷生,你別哭了,我放你走,好不好?” 他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他已經應下了她最想要的結果來哄她,可她的眼淚落得更兇了,她抱著他,喊他“南風謹”,“南風謹”,一遍又一遍,一聲又一聲,痛徹骨髓,卻又刻骨銘心。 南先生伸手揩了揩眼角的淚光,墨色深瞳,卻到底是,落下了淚。 我的,巷生啊…… 他把人抱得很緊,可到底,最終,還是要松開的。 那就多一刻,多一秒,再多……一秒。 明明說過的,除非是他死了,否則,絕對不放她離開的。 明明說的那般信誓旦旦,斬釘截鐵。 明明做好了即使是痛苦折磨,也要跟她糾纏一輩子的。 種種,種種,都在她的哭聲和眼淚下,潰不成軍。 他一敗涂地,連狙擊阻擋的機會都沒有。 南先生一生在誰的手上會被擊打的毫無反抗之力,除了一個,叫做,宋巷生的女人。 他手捧城池向她俯首稱臣,可她……已經不想要了。 不想要了,連他也不要了。 南風謹沒有什么可以留住她的,卻要親手放她離開。 宋巷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著的,她好像哭了很久,很久,可南先生卻一夜都沒有能夠入睡。 等今晚過后,他還能,還有機會,再這般抱著她入眠嗎? 他還能有資格嗎? 次日清晨,當窗外的鳥叫聲響起,當陽光在四方城的大地上灑向一縷縷的金黃。 靠在床頭就那么做了一整夜的南先生,慢慢的掀開了被子,下了床。 張媽從傭人間醒來后,看到下樓的南風謹,略微詫異了一下:“先生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南風謹按了按眉心的位置,他說:“今天要跟太太……出去一趟?!?/br> 張媽聽到這話,不由得就替兩人高興,說道:“……是該一起出去走走,感情是需要培養的,先生可要記得給太太準備些禮物,沒有女人會不喜歡收到禮物,晚一點回來,一起看看夜景也很好……” 張媽給他出著主意,怕南風謹不知道該怎么哄女人開心,她是一片好意,卻沒有注意到,南先生唇角的落寞。 他跟南太太,哪里還有感情可培養? 樓上,宋巷生的意識慢慢的開始蘇醒,她的眼睛上冰冰涼涼的,像是被貼了什么東西,她怔了一下,用手拿下來,是消腫冷敷的眼貼。 宋巷生頓了良久,這才慢慢的坐起身,原本哭了一夜,應該酸脹不舒服的眼睛,并沒有出現任何的異樣。 她拿起桌邊的手機照了照,如果不是記憶的深刻,她甚至都要以為,昨晚的那些,是一場夢。 因為,她千方百計想要拿到的離婚證,南風謹那么輕易的,就應了下來。 只是因為……她在哭。 坐在床上的宋巷生,將腿慢慢的蜷縮了起來,她用手臂抱住膝蓋,一時之間百感交集。 “太太醒了,先生……已經在等你用早餐呢,今天先生起的很早,說是……要跟你出去呢?!睆垕屢詾閮扇说年P系是和緩了,兩個小年輕要一起出去約會,心里正為他們高興著。 她是過來人,已經活到了這般年紀,看著他們兩個糾糾纏纏這么多年,心里……多少也為他們著急。 如今,能放下些不高興的回憶,其實……需要很大的勇氣。 尤其對于宋巷生而言。 張媽笑呵呵的看著她去洗漱,收拾好了臥室后便出去了,卻不知道,洗手間內的宋巷生,在洗了一把臉后,看著鏡中的自己出神良久。 等宋巷生下樓的時候,南先生已經在餐桌旁了,聽到她的腳步聲,抬起頭來,沖她招了招手,“來吃飯?!?/br> 他一切如常,神色也都如常,只是今日的南先生身上穿著的不再是冷硬透著疏離的西裝,而是難得的穿了件咖色v領的薄質長款毛衣,黑色的休閑褲,看上去居家又慵懶。 他很少穿這樣閑適的衣服,宋巷生看著他這身穿著的時候,眼皮細微的跳動了下。 餐桌上,她喝牛奶的時候,唇瓣上不小心沾上了奶漬,自己都沒有注意,南先生卻伸手給她輕輕的揩去,臨了還笑著打趣她一句:“南太太吃飯像是個孩子?!?/br> 宋巷生眼神有些復雜的看著他:“南風謹,你跟張媽說,我們……要出去?” 她說這話的時候,心臟處跳動的有些不規則,是興奮高興還是其他,連她自己也弄不明白。 南先生端著咖啡杯的手頓了下,“嗯?!?/br> 他說:“……陪我最后一天,這一天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明天……明天一早,我給你,你想要的……自由?!?/br> 那是她想要的自由,卻是為他敞開的牢籠。 南先生想要的單獨一天,是從約會開始的。 兩人換好了衣服,南先生在外面罩了一件暗紅色的大衣,閑適慵懶的穿著讓他年輕不少,也親近不少。 宋巷生的衣服是南風謹給她挑選的,一件暗紅色到腳踝的長裙,外罩一件黑色的外套,長發自然的垂落在肩上。 在她坐在梳妝臺前涂口紅的時候,南風謹從后面動作緩緩的,抱住了她。 宋巷生的肢體僵硬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復如常,他低聲問她:“南太太,我可以給你畫眉嗎?” 如果換成是江君驍,宋巷生多半就會嘲笑他,這是在裝老古板還是又從那里學來的欺騙無知少女的手段。 當人換成了南風謹的時候,她本該是直接拒絕,但對上鏡子中他眼中的期盼,想到兩人即將要結婚的婚姻,宋巷生……動搖了。 她點了頭。 她想即使這段感情有諸多的不完美,即使它開始于謊言和欺騙,但如今兜兜轉轉這么多年,在它結束的時候,起碼可以體面溫存一點。 南先生是第一次拿眉筆,顯然生疏的很,那雙習慣了用來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手,此刻小心翼翼的在她的眉頭眉梢細細的描繪著。 他畫的很認真,也很仔細,自然時間也用了很久。 “這樣,可以嗎?” “是這樣嗎?” 他幾番詢問,幾次停頓,嚴謹非常。 每一次,宋巷生都點頭,因為也的確找不到什么瑕疵。 等兩只眉毛慢慢的描畫完,南先生看著她精致的眉眼,削薄的唇角扯動了下,說:“很美,南太太?!?/br> 在上車出門的時候,南風謹從后備箱里拿出了一束鮮花送給了她,是滿天星。 她伸手接了過去,說了聲“謝謝”。 南先生伸出手在她的面頰上輕撫了下。 白天他們一起聽了交響樂,去看了電影,半道,因為聽到一對鬧別扭的小情侶因為男方不愿意帶她去新開的游樂場玩兒鬧脾氣后,南先生牽著她的,去了一家女裝店,給她換了一套簡單大方的褲裙后,跟她一起去了游樂園。 這樣說風就是雨的南風謹,是宋巷生沒有見過的,而且……也沒有辦法想象,他這般性子的人回來游樂場這種地方。 可他不光來了,還帶著她一起嘗試了很多,最后一項是……摩天輪。 當摩天輪升至最高點,南風謹握著她的腰肢,親吻的時候,宋巷生這才明白,他前面那么長的鋪墊是為了什么。 在電影院,那對鬧別扭的小情侶,女孩兒說:“一起坐摩天輪的戀人最終會以分手告終,但當摩天輪達到最高點時,如果與戀人親吻,就會永遠一直走下去……” 男孩說她迷信,什么亂七八糟的謊話都相信。 宋巷生也聽到了,沒有絲毫放在心上,只當是一些欺騙少男少女的把戲,哪個在經歷了社會磨煉的成年人,還會天真的相信這種言論,可…… 連那個男孩兒都不相信的謊言,南風謹,他確信了。 是的,那么荒唐的言論,南先生他信了,照做了。 他更相信的是,摩天輪下方寫著的那段文字:傳說摩天輪的每個格子里都裝滿了幸福,摩天輪是為了和喜歡的人,一起跨越升空而存在。 當一個人無能為力的時候,他便會開始虔誠的信奉。 傍晚。 兩人來到了一處海灘。 過了這個黑夜,明天他們便是不再相關的兩個人。 夜晚的海邊有點微涼,宋巷生緊了緊外套,南風謹走到后備箱,從車上搬下來了很多的箱子。 宋巷生看著那些箱子,有些詫異:“你什么時候在車上放了那么多煙花?” 南風謹闔上后備箱,“我記得,你說過,想要放一次煙花?!?/br> 那是他們剛結婚不久,她說現在過節日沒有什么氣氛,連煙花都看不見了,等有機會,她很想要……找個空曠的沒有人管的地方,放一次煙花。 小時候是沒有這個機會,后來是沒有這個條件。 如今……她都已經忘了這個念想,他卻帶她來了。 “來吧,搬下去……”南風謹將一盒小一點的放到她的懷中,宋巷生下意識的伸手接住。 只是有些不確定的問:“這里……真的可以放?” 南先生輕笑了下,目光狡黠倒是像是做壞事的頑童,他說:“不會有人發現?!?/br> 城市里禁止一切的煙花爆竹,這里是郊外,而且……這個點沒有人。 聞言,宋巷生的眼中也難免生出了股孩子氣,抱著煙花盒去到了他說的地點。 原本是有些微涼的,但是兩人一趟又一趟的,很快就冒起了薄汗,也不覺得冷了。 南先生拿出打火機,想著她膽子小,就點了一支香遞給她,自己拿著打火機,說:“我數一二三,點了以后,跑遠一點,嗯?” 宋巷生接過煙之后,卻有些遲疑了,“你點吧,我……我害怕?!?/br> 她小時候在小鎮上看到過頑劣的孩子點炮仗,因為丟出去的時間晚了,炸傷了手,流了很多血。 雖然想要嘗試的心蠢蠢欲動,但多少留下了心理陰影。 南風謹見狀輕笑了下,促狹的看著她:“我拿著你的手一起點?” 他原本只是開個玩笑,但是宋巷生在遲疑了一下后,真的點了頭,“好?!?/br> 南先生嘴角的笑意更大了幾分,他覺得南太太是真的膽子小,還有點嬌憨的傻氣。 他的大掌覆蓋在她的手背上,兩人同時彎下腰,在手中的香慢慢靠近的時候,他看著她小心翼翼謹慎的模樣,輕聲在她的耳邊就喊了聲:“砰”。 宋巷生當即手中的香也不要了,就跑遠了些。 南風謹看著她的模樣,原本是想要忍耐的,但最終以失敗告終,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宋巷生這個時候也反應過來,自己上當了,氣急敗壞的抓了把沙子就朝他砸了過去,“混蛋呀你!” 南先生任由她用沙子甩到自己身上,用打火機接連點燃了不同位置的煙花。 一束束的煙花“簌簌”竄上夜空,照亮了整片黑夜,像是在黑夜這塊幕布上描畫上了最精妙絕倫的彩色。 宋巷生仰著頭,看著頭頂上空的煙花,“好美?!?/br> 南風謹側過面頰,看著在煙火照耀下,面頰精致如畫的南太太,面上是帶笑的,眼底卻盡是悲涼。 等身上因為東奔西跑而帶來的溫度降下去,宋巷生有些微冷的瑟縮了一下。 南風謹將身上的大衣脫下,蓋在了她的肩上,宋巷生正在專注的看著煙花,察覺到他的動作,笑了下:“你穿吧,我不是很冷?!?/br> 南先生按了按她想要掙脫的肩膀,兩人并肩坐在沙灘上,問她:“好看嗎?” 宋巷生帶著淺淺的笑靨,回答很誠實:“好看?!?/br> “火樹銀花不夜天,如果你喜歡,我們以后可以……”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要將承諾吐出口,但是話說到一半的時候,戛然而止,變成了:“喜歡就好?!?/br> 宋巷生將手放在唇邊輕哈了一口氣,嘴角漾著淡淡的笑意,“南風謹,我今天……很高興?!?/br> 她說很高興,但是南風謹卻沒有勇氣去問她,是因為今天玩的很高興,跟他在一起玩的很高興,還是……因為明天要跟他離婚,所以高興。 她側過頭,對上他眸色深深的眼睛,“南風謹,你說,如果我們之間沒有陰差陽錯,你在找到我的時候,就認出了我,我們之間會不會又不一樣的結局?” 空中的煙花還在持續的綻放著,卻已經到了最后。 當最后一束煙花升空,綻放,消散。 南風謹眼眸深沉比夜色還要濃,他說:“會?!?/br> 南風謹眼眸深沉比夜色還要濃,他說:“會?!?/br> 可,這世界上不存在假設。 這個如果,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隨著一場火樹銀花的落幕,兩人之間的對話也就此終結。 遠在城市中央的人們,隱約的能看到郊外沙灘方向綻放了漫天的煙花,最后的那一瞬,隱約的像是一個,一張女人的笑臉。 那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像是有人精心在幕布下一筆一劃的勾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