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陌生的床好像就在這晚終于睡熟了。

    一夜好夢。

    林安顏第二天睜眼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多。

    窗簾薄，暖呼呼的陽光從外面射進來。

    林安顏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驚訝了下她mama居然沒來喊她起床。

    她迷迷糊糊地四下望望。

    看到了旁邊的衣柜上掛著的一件新衣服。

    ——她mama已經進來過了。

    新年當然要穿新衣服。

    每年過年前她mama都會給一家子買新衣，在年初一的時候一家穿上新衣出去走走，俗稱“迎新送舊”。

    林安顏迫不及待地翻身下床。

    新衣服很漂亮，是一件酒紅色的牛角扣大衣。已經被她mama熨好了。

    里襯是熟悉的Burberry的格紋。

    非常林安顏的type.

    “mama！”她朝著外面喊，“你幫我買新衣服啦？”

    “嗯，”徐玉霞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穿上試試大??！”

    林安顏趕緊把衣服拿下來，往一邊胳膊上套。

    在全身鏡前轉圈圈臭美了一下，哪哪兒都合適，跟量身定做的一樣。

    她mama幫她買衣服是從來不需要她去試，就能買到完全合身、又襯她氣質膚色的衣服。

    林安顏簡直覺得神奇。

    所以就原諒下她又不敲門就進屋好了。

    “好不好看？”她美滋滋奔出去，身上還穿著睡衣睡褲。

    看到了坐在餐桌旁的父母親。

    “好看的！我丫頭就沒有穿著不好看的，”她爸爸夸她。

    “快點回屋把棉褲穿上，再凍著！”

    “還行～”她mama抬頭看她一眼，“轉過來我看看背面?！?/br>
    “嘿嘿，謝謝mama！”

    林安顏早就習慣她mama的刀子嘴豆腐心，撲上去在她mama臉上親了一下。

    “哎哎哎，”徐玉霞嫌棄地躲她，“牙齒刷了沒有？！”

    “哈哈，”林安顏抱緊她mama的臉，又用力地親了一下，“沒——有?！?/br>
    說完就飛速躲回房間。

    洗漱完、收拾齊整后，她出房間。

    “顏顏，快來吃早飯！”  她爸爸招呼她，“湯圓都要軟塌塌了?！?/br>
    “你們先吃的呀?！?/br>
    林安顏走過去坐下，問出心中的疑問，“今天怎么沒人喊我起床？”

    她mama掃她一眼，“哼，我就看你自不自覺?！?/br>
    “嘿嘿，”林安顏拿起調羹，笑瞇瞇，“我不是起了嘛～”

    “再睡睡，”徐玉霞輕飄飄地陰陽怪氣，“起來干嘛，等湯圓都糊了再起唄?！?/br>
    林安顏有新衣服穿了心情好，“下次我定個鬧鐘！”

    四碗湯圓擺在桌上。

    老習慣了。一家三口一人一碗，再留一碗放在中間做聚寶盆。

    寧波湯圓是家鄉名吃。

    黑芝麻做餡兒，粘糯米做皮，水煮開，一個個白胖胖的湯圓就浮起來。

    一碗六個，做早飯是剛好的分量，不餓不飽。

    紅糖做底，湯里還加了紅棗，最上面撒了一層糖桂花，是好看又好吃。

    林安顏看著她爸爸mama碗里，都還一個都沒動。

    她舀了一個塞進嘴里，“你們干嘛不吃？”

    徐玉霞說：“團圓飯，當然要一家團圓了才能吃?！?/br>
    林飛笑瞇瞇地讓大家“動筷動筷！”

    “新年了，”徐玉霞看著丈夫和女兒，“今年我立個規定，大家都和和氣氣的，別吵架，好不好？”

    “好！”林安顏一口答應，想著只要老媽你不開口吵，誰都不敢先挑起來的。

    “雙手贊成！”林飛說。

    他舉起一旁的豆漿杯，

    “新的一年，祝老婆健健康康，事事順心。顏顏呢，學業進步！”

    林安顏也舉杯，“那我就祝老爸越來越帥！老媽越來越美！”

    “祝你爸發大財吧！”徐玉霞說。

    吃完早飯，一家子去商場逛街。

    明天開始就要正式走親戚了，還要再買點東西。

    商場的空調打得溫度很高，林安顏一進門就覺得熱。

    她穿著新大衣，出門前臭美地配了頂黑色的貝雷帽，現在想要摘下來，又沒地方放。

    “熱不熱？”

    電梯上，她mama把她劉海往旁邊撥了撥，“回學校前到小李那兒把你這頭發再燙一下，都快變直了?！?/br>
    “不用啦mama，我挺喜歡現在這個樣，就這種似卷非卷的水波紋，好看！”

    “我隨你哦?！?/br>
    商場的過道都被人群和推車擠滿了。

    ——春節特色的人擠人。

    劉德華的《恭喜發財》放完了完整一遍，他們一家子才剛走到電器區。

    “這么弄下去不要兩三個小時呀，”

    徐玉霞是急性子的白羊座，又擠又熱，已經有點不高興。

    林飛看到老婆隱隱要發火的樣子，小聲提醒，“早上剛說的什么嘞？你自己說的，年初一不要吵架，會破財?！?/br>
    “我也不想呀……”徐玉霞望著前面看不到頭的購物人群，皺著眉頭“嘖”了一聲。

    她將手里那張清單晃了晃，在耳邊扇風。

    “要不我們先回家吧，”林安顏熱得也有點難受，把大衣扣子解了解，“等下午再出來好了啦?！?/br>
    “下午人也不會少的，新年頭都這樣?！毙煊裣颊f，“這樣，分頭去買吧?！?/br>
    她把手里那張長清單撕成三份，又給林安顏微信轉了800，“買完了收銀臺碰頭?！?/br>
    “走路包小心點，新年頭里賊多?！?/br>
    “好嘞?！?/br>
    “……阿勒泰香梨。榴蓮。菠蘿蜜?！?/br>
    超市水果區，林安顏一手推著小推車，一邊念叨著單子上的東西。

    已經買完了好幾樣。

    她被分到的都是水果、酸奶一類，放得很集中。

    “你好，請問車厘子在哪兒？”

    她問一旁正在搬運水果禮盒的小哥。

    “賣完了。倉庫里還有幾箱，你在這兒等一會兒吧?！?/br>
    “好的，謝謝你！”

    昨天跟蔣黎電話打了太久，她早上也沒怎么給手機充電。

    一會兒還要用微信跟爸媽聯系。

    看著手機40%的電量，她想了想還是沒點開他頭像。

    “等回家了再和他聊天吧?！?/br>
    林安顏想。

    她把小推車挪到旁邊，不擋其他顧客的路。

    安安靜靜的，她站在那兒，等著水果區小哥從倉庫回來。

    就在這時刻，很倒霉的，她碰到了以前初中時給她補課的物理老師鄭軍。

    很倒胃口的一個人。

    他以前對林安顏就不好，在陸效那件事之后更甚。

    她側過身，本來想裝不認識的，沒想到那個地中海老頭率先叫住她。

    “……林安顏？”

    她沒想到鄭軍居然還記得她的名字。

    她的樣子其實和初中的時候相比，也大變樣。

    不知他是怎么認出她。

    “額，鄭老師好?！?/br>
    林安顏只能轉過去和他打招呼。

    物理老師的推車里東西并不多，只有一包衛生紙和一箱紅富士蘋果。

    大過年的，他的推車和他的發量一樣冷清。

    林安顏站在那兒，神色冷淡，等他下一句話。

    “真是你啊，”鄭軍抬了抬快落到鼻尖的眼鏡，上下打量著她，最后停到她胸前那處，“小丫頭長大了，越變越漂亮了??！”

    林安顏強壓下心里涌上來的生氣，將大衣合攏，“……謝謝鄭老師?！?/br>
    “你后來，考上高中了嗎？”

    果然，是他一貫的開口。

    他最知道怎么傷害學生的自尊心。

    “我在念大學?！绷职差伕嬖V他。

    “?？瓢?？”鄭軍意味深長地笑笑。

    新年頭，林安顏不想和人吵架。

    刻意忽略他讓人不爽的口吻和視線，她盡量平靜地回復他。

    “我念的本科。是211?！?/br>
    “哦唷——”似乎是沒想到，鄭軍怔了怔。咧開嘴笑著，他鑲著金牙的假牙露出來。

    鄭軍用手橫著把頭上那片地中海碎發梳順，“你mama辛苦哦！”

    “我媽沒出錢，是我自己考的?！?/br>
    林安顏冷冷地看著他。

    她已經不想再和這個死老頭說話。

    沒意思。

    “鄭老師再見?！?/br>
    剛要推著推車離開，鄭軍突然走上來。

    “哎那個！”帶著煙味的身體靠近，他用手指戳林安顏的衣服，

    “陸效……你們還有聯系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