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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朝厲載譽看了過去,似是在說給厲載譽聽的一般,又道:“他們竟就這么熬給陛下用了,莫不是有何圖謀?!?/br> 李大人未說話,緊閉的眼這才緩緩張開,一雙渾濁的眼里朦朧一片,浸滿了流不出的淚。 厲青凝繼而又問:“那兩大宗又是從何得知那靈植長在深潭之中?!?/br> “是……”李大人緩緩將字音擠出了唇齒間。 “是誰?!眳柷嗄久紗柕?。 李大人驟然低下了身,跪在了地上,沉聲道:“是國師同兩大宗宗主說的,他們信國師,自然未懷疑過?!?/br> 躺在床榻上的人緩緩抬起了手,一雙眼瞪得更甚。 厲青凝連忙走了過去,坐在榻邊,將厲載譽抬起的手給握住了。 厲載譽干燥的唇張合了幾下,卻未說出話來,似是喉嚨干啞得厲害,連字音都吐不出來了。 “水!”厲青凝冷聲道。 站在一旁的太監連忙盛了水來,低著聲道:“陛下方才不肯喝?!?/br> 厲青凝睨了他一眼,端著碗給厲載譽喂水,可惜動作卻不甚輕柔,比之給鮮鈺喂粥的時候,要有幾分不耐煩。 碗里的水傾出來些許,沿著厲載譽的下巴流到了脖頸上。 厲載譽喝了水后猛咳了幾聲,抬手便將抵在唇邊的碗給推開了。 他瞪著一雙通紅的眼像極了索命惡鬼,磨牙鑿齒道:“國師,又是國師……” 厲青凝面色平靜,果真如她所想,是國師所為。 難怪,難怪崔菱死前道出了“蝎尾藤”三字,她定是從國師那聽說的。 厲青凝將碗放在了一邊,又朝李大人看了過去,“那兩大宗可有說,這藥癮有如何解?!?/br> 她話音戛然而止,轉而又一字一頓道:“將兩大宗同你說的盡數道出?!?/br> 李大人跪在地上,那干瘦的背在略微發顫的,他一雙眼也瞪圓了,并非是怕,只是……似在懊恨一般。 “說!”厲載譽似是使勁了渾身氣力一般,猛地道出了這一個字。 李大人攏緊了十指,這才道:“兩位宗主道,他們并不知那湯藥會成癮,臣起先說陛下犯了藥癮時,他們并不信,后來他們才道,是國師同他們說了靈植所在,又同他們說了用法?!?/br> 他頓了一下,緩緩吸了一口氣,又說:“那靈植乃是蝎尾藤,尚未曬干時不可直接觸碰,若是觸及,則會中毒而亡?!?/br> 厲青凝眼中無甚波瀾,此事她早已得知。 她又問:“那如果是曬干之后呢?!?/br> 李大人將頭抵在了地上,懊恨道:“曬干之后……兩位宗主不知有何危害,只知此物曬干后熬成湯藥,能讓靈海暫擴,氣勁暫漲?!?/br> 厲青凝冷聲道:“此等劇毒之物,兩大宗瞞著也就罷了,竟還敢呈到陛下面前,這兩大宗宗主莫不是要聯手國師弒君!” 弒君二字驟然落下,如同一塊巨石,撲通一聲落進了所聽之人的心潭里,驚起了滔天巨浪。 厲載譽胸膛一震,他忽然側過身,往地上吐出了一口血。 那血濺到了李大人的衣擺上,只是滲進了深色的衣料里,不大看得出來。 “陛下!”李大人猛地抬頭,戰巍巍地道。 站在一旁的太監也像是站不穩了一般,一雙眼近乎要從眼眶里瞪出來了。 “將……將……”厲載譽啞著聲道。 厲青凝立即彎下了腰,側目聽著厲載譽的話,蹙眉道:“皇兄想說什么?!?/br> “將兩大宗宗主……帶到朕面前,若是不從,便……活捉?!眳栞d譽聲嘶力竭道。 厲青凝卻淡淡道:“皇兄不可?!?/br> 厲載譽聞聲朝她看了過去,蒼白的臉已然怒紅。 厲青凝道:“若這蝎尾藤當真是國師告訴兩大宗的,想必皇兄犯了藥癮也在他的計劃之中,如今皇兄要將兩大宗宗主捉進宮,此事必定會為國師所知?!?/br> 她話音一頓,緩緩道:“皇兄此舉,怕是會打草驚蛇?!?/br> “那要如何!”厲載譽聲音沙啞道。 厲青凝垂頭看他,似是在斟酌用詞一般,半晌才道:“皇兄不如將此事交給我?!?/br> 她聲音冷淡得很,似是冷泉一般,澆到了厲載譽那怒火中燒的心頭去。 李大人未敢開口,將額頭緊緊地貼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你想……如何做?!眳栞d譽抓住了她的袖口,那力氣似要將那幅衣袂撕下一般。 厲青凝直視著他那雙渾濁通紅的眼,冷冷道:“皇兄想知道什么,臣妹便去問什么,皇兄若不想放過國師,臣妹便去將國師攔下?!?/br> 厲載譽愣了半晌,似是被厲青凝這模樣嚇著了一樣。 他忽然松了手,想起這位長公主從幼時開始,似已是一副一無所求的模樣,懂事守規矩,模樣又長得極好,運氣說好也不算好,說差也不算差…… 可后來,漸漸變得越來越讓人難懂了。 那是從什么時候起…… 似是在大長公主被斬下頭顱的時候起。 那時大長公主到別國和親,那小國野心暴露,東洲自然不能任其繼續擴張,故而出兵掠奪領土,是先皇,一刀斬下了大長公主的頭顱。 大長公主遠走他國已是被逼無奈,本以為先皇是去將她接回東洲的,不曾想,先皇為漲士氣,砍了小國國君的頭顱,連其王后也未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