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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合了眼,可那手底下的字卻似是鉆進了她的仙筋靈海一般,每一個字皆在她的心中有了形,還有了聲音。 上半卷是白涂口頭教的她,而如今,她才真真見到了這被視為邪物的丹陰卷。 那在腦中響徹的聲音,似是白涂在刻字時所低吟出來的一般,她的指腹每劃過一行字,腦中便會有聲音念出這一行字來。 深刻入心,聽之不忘。 指腹正要往下一行字劃去時,忽覺一痛。 鮮鈺連忙睜眼,卻見是白涂咬了她。 懷里那兔子露著牙,在將她的手啃出了血后,竟還轉頭唾了一下。 鮮鈺這才發覺,她竟一不留神就入了卷,幸好尚有痛覺,這才被拉回了神思。 方才她是從這竹牘的后半段起閱的,連前半段也未看過,若不及時止損,她怕是會在這卷中失了神志。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便易斷章取義,如此失了神志便容易入魔障。 她心下一哂,皓白的手腕一轉,手里那陰冷沉重的半卷竹牘登時不見了。 面前的門緊關著,也不知齊明在屋里做什么,怕是一時不敢信自己昔日那乖順的徒弟沒了,忍不住就傷春悲秋了起來。 鮮鈺隱隱還有些愧疚,可她確實前前后后騙了齊明數回。 隔著那薄薄的門扇,她微微躬身行了個弟子禮,這般恭恭敬敬的還是頭一回。 隨時難以啟齒,可尚還能擠出聲音來,她道:“多謝師尊?!?/br> 屋里沒半點動靜,里邊的人連氣息都收斂了,似是裝作不在一般。 她正要走的時候,忽然聽見屋里的人道:“謝為師作甚,是她給你的,不是為師?!?/br> 鮮鈺揚眉一笑,轉身才想到一事,微展的眉心一蹙,回頭問道:“方才來時我破了海上的迷陣,卻發覺那迷陣已有變動,上島時又見幻陣重重,不知是不是島上出了什么事?!?/br> 屋里的人盤腿坐在榻上,聞言險些一口血涌上喉頭。 他錯愕地瞪大了雙目,“那陣被你解了?” “是?!滨r鈺頓了一下,又道:“但只是暫時鎮住了陣眼中的靈氣,只消片刻那法陣便會恢復如常?!?/br> 齊明哪敢信,這還是他那柔柔弱弱的,連煉氣入體時都會岔氣的小徒弟么。 他倒吸了一口氣,恍惚覺得,他先前教這小徒弟馭水火,分明是在班門弄斧。 細細一想,方才在院中,鮮鈺似還收斂了些許,收斂了尚且與他不相上下,那若是是進渾身解數…… 他思緒一滯,不愿再往下想。 也未問鮮鈺要丹陰殘卷作甚,但既然厲青凝要給,那他便給了。 過了許久,齊明定了心神,在屋中道:“之所以布下法陣,是因前些日子,有心懷歹意者闖了島?!?/br> 鮮鈺蹙眉,不知這島上有何物值得闖島的,莫不是…… 思及此處,她垂眸朝白涂看了一眼,心道莫不是丹陰殘卷。 “那人為何闖島?!彼龁柕?。 屋里傳出齊明的聲音,“不知,傷了幾個弟子,可惜長老們趕至時,那人已經跑了?!?/br> “可知是何人?”鮮鈺又問。 “不知,但那氣息亦正亦邪,十分古怪?!饼R明沉聲道。 隔著那門,鮮鈺哂笑了一聲,口中道出一個名字,“泊云?!?/br> 齊明在屋里本來納悶著,想著自己那好端端的小徒弟怎變成如今這模樣了,聞言他瞪直了雙目,側頭便朝窗欞外望去,可惜眸光被窗欞上裱糊的紙給截住了。 他眸光一閃,訝異道:“可泊云修的并非……” “他修了邪術,不知他是何時闖島的?!滨r鈺蹙眉問道。 “半月前?!蔽堇锏娜说?。 鮮鈺眸光凜凜,看來泊云是不死心,仍是想拿丹陰殘卷。 泊云不知她拿走了星衡柱里的錦盒,自然以為丹陰殘卷還在島上,可她卻是被厲青凝給糊弄得不知究竟了,吹了數次枕邊風才得知殘卷還在島上。 “泊云數日前尚在都城,可去都城尋其蹤影?!滨r鈺緩緩道。 她手臂一抬,掌心里登時出現了那遮面珠簾,在將珠簾緩緩遮回面上后,她才道:“畢竟是從慰風島出去的人,清理門戶這等事業得慰風島親自來做來好?!?/br> 齊明在屋里悶不出聲,久久才道:“不知殿下在都城可好?!?/br> “殿下無恙?!滨r鈺道。 她說完便要走,已著急著想尋個清靜的地方好好看一看這殘卷了。 可腳剛往外一轉,屋里的人忽然又道:“前些日子我觀星見天穹有變?!?/br> 鮮鈺本未放在心上,天穹常常有變,晴日變,雨落時也變。 可繼而想到宮中之事,不由得額角一跳,怕是國師又出手了。 “如何變?!滨r鈺問道。 齊明在屋盤著腿打坐道:“道是東洲覆塵,龍脈將斷,恐窺探天機,故而便出了渡雁臺?!?/br> 鮮鈺愣了一瞬,蹙眉道:“東洲不會覆塵?!?/br> 她不敢斷言龍脈會被國師如何,但她萬萬不會讓東洲覆塵的,不但不會,還將迎來新主。 那人,只能是她的長公主。 齊明在屋里沒說話,他是琢磨了許久才十分困難地從口中擠出這幾句話來的。 他隱隱聽見屋外的人道了一聲“告辭”,接著就沒了動靜。 窸窸窣窣從榻上下來,齊明走去打開了門,卻見院子里空無一人,那紅衣人當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