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出乎意料的是,陸家依然沒有松口,只說要退娃娃親。 謝陸兩家本就是世交,這門婚約乃謝老侯爺與陸老太爺共同商定,如今陸家急不可待要退親,永安侯府也不是上趕著要逼陸桐進門,不免有些怒了。 大暑天氣本來就容易上火,榮氏心疼地給老太太擦臉,因為這事,老太太徹夜難眠,精神疲憊,難有以往威嚴。 想著再過不久便是老太太生辰,榮氏提議熱熱鬧鬧舉辦一場,去去病氣。 老太太有些不情愿:“石哥兒還有不久就要回來了,我早已想好推遲一個月,到時候大家伙都在,豈不和和美美的?!?/br> 榮氏秀眉微蹙:“我又如何不知道自然是一家子都聚在一起最好,可陸家這檔子事弄得滿城風雨,咱們安安靜靜的不作妖,可保不齊外頭心思活泛。我看還不如該吃吃該喝喝,讓那起子看看侯府的氣派,歇了他們氣焰?!?/br> “四媳婦,你是個好的,”謝老太太又道,“可石哥兒那頭怎么辦?他信里說好要給我拜壽,如今……” “媳婦兒也實話實話吧,大公子此時回來大老爺是高興的,可四公子那邊做何想?上京的路長著呢,沒有一兩個月趕不回來,您安安心心過壽宴,四公子亦不受干擾地去趕考,大公子再在此時回來,豈不美哉?!?/br> “說得對,既如此,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了?!?/br> “我辦事您把心放回肚子里?!?/br> 榮氏笑瞇瞇地遞來一碗川貝雪梨,老太太張口喝了,不疾不徐道:“本來這話就算你不說,也有人說?!?/br> “老太太說笑了,由誰來說都是一樣的,手心手背都是rou,您還會偏了哪個不說?!?/br> 謝老太太笑了出來:“平常百姓之家,一個肚里出來的尚且有兩種對待之法,更何況不是自己的孩子呢?但我不會阻撓什么,她難得有個孩子,而且對前頭的孩子也算恪盡嫡母之則,于情于理她都沒錯?!?/br> 榮氏立刻低頭,謝老太太拍拍她的手道:“這是我的院子,除了二房那窩蠢的,還沒有誰敢在這放眼線,說了便說了,不要緊?!?/br> “老太太……” “夾在老大媳婦和老二媳婦間委屈你了,你不用擔心,瑾兒和煙煙我都是看中的?!?/br> 榮氏眼角沁出眼淚,老太太道:“好端端的哭什么?” 收住淚水,榮氏歡喜道:“那媳婦兒下去給您cao辦宴席了?!?/br> 等榮氏走后,程大娘不由出口,“四太太著實為難,還得自己出面做惡人?!?/br> “跟了我許多年,反而蠢了?!敝x老太太取笑。 程大娘腦子沒轉過彎來,瞧著她不甚明白的神情,謝老太太自顧自靠在枕頭,出聲提點:“四房一向與世無爭,榮氏主動跟我說這個,不就是提醒乃大房的那個逼迫,她此舉分明不得已。我猜得到幕后之人是誰,大公子又怎么猜不到?!?/br> 程大娘暗自咋舌,而謝老太太閉目修養,靜候生辰到來。 ************************* 四太太辦事利落,沒幾天就將所有的章程布置好,府里另僻了一座小院專門安置賀壽的人與物。繞是如此,事情依然應接不暇,不得已各房各院都空出人手幫忙。 主子們也要表份心意,都找些活計做。 謝郁離分配到的任務是寫請帖,四太太指著三公子的字帖有些不好意思,“瑾兒學藝不精,只能麻煩兩位哥兒了?!?/br> 空白的請柬一式兩份,一份給謝郁離,一份發給謝二公子,兩邊都不得罪。 至于女子也有任務,讓她們在老太太當天穿的喜服上刺繡花樣。 衣料不比帖子可以分開寫,眾姐妹必須一起合作,商議樣式和配色,謝音儀和謝清清期間又是矛盾不斷,這個說桃紅太艷,那個說蔥綠太素。 吵了一段時間后,她們兩個又自動不吵了,謝清清納悶道:“總覺得這樣干吵架好無聊,好像少些什么,根本提不起來勁?!?/br> 謝音儀點頭。 謝煙煙才把一只蝴蝶繡好,聞言抬起頭來,“二jiejie不在,一點意思也沒有?!?/br> 此話一出,眾人都停下穿針引線,謝煙煙情知說錯了話。她年齡最小還什么都不懂,以為謝暮白只是病了,過不了幾天就會回來,也不明白為什么她們這樣看著她。 謝歲歡不忍責怪,親密地拍拍她的腦袋,“你三哥畫的圖樣不錯,再去找他要點吧?!?/br> 五妹說得沒錯,謝暮白在時偶爾會拿話刺她們一兩下,如今少了個邊看戲邊毒舌的人,剩下兩個表演,卻沒人點評,可不就沒意思。 姐妹那里難得和平,兄弟那邊又起爭端。 二公子一拿到請柬就勤學苦練書法,每一份請柬字跡都是端端正正,揮灑自如。怕請柬一時不慎丟了,還特意每天將寫好的送去要請的人家。霎時迎來送往好不熱鬧。 冬苑則是不動聲色,暗香幾次三番暗示,謝郁離都是一副懶散模樣,整日不是看書就是品茶,好不自在。 這日,暗香又來書房,見書房人都不在,遂動手收拾東西,卻見得桌案上一排請柬已經書寫完畢,字體行云流水賞心悅目。 她忍不住指尖碰觸那些字跡,就仿佛四公子在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劃書寫,不覺間臉飛紅云。 松煙墨快用完了,白梔領了新的,一進來就是這副景象。 暗香呆愣在原地,連手上的請柬掉了也不知道。 “你怎么在這?” 書房和臥室是公子們的重要場所,輕易不得入內,除了大丫鬟無權進入。 “我,我……” 白梔將請柬從地上撿起,“動作小心點,別再過來了,沒有下次?!?/br> 暗香又窘又氣,眼珠一轉,纖手指著她語氣沖沖。 “明明是你打翻了東西,干嘛賴在別人身上?!?/br> 將請柬順手放置在桌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瞳子逼視她,“你撒謊的時候就沒有一點心虛?” “我只是見到門沒關進來想去關好,才瞧見你弄壞了東西,這事跟我無關?!卑迪氵€在嘴硬。 翻來那本請帖,墨水還沒干透,地上合在一起那一下把字體全部毀壞,白梔執起一只狼毫筆,又寫了新的請柬。 看出暗香的疑惑,白梔淡淡道:“這是四公子吩咐我寫的,還好四太太多給了一些空白的請柬,不然有你好受的?!?/br> “四公子他不寫嗎?豈不是讓二公子看笑話?!睋迪闼?,請柬代表了寫它的主人的能力,一手好字更加受人尊重。 “他的事不容其他人置喙,我們只要老實地辦就是了?!?/br> 看著白梔不顯山不露水的姿態,與那個人多么相似。暗香明白她真的快要拜了,卻還是倔強地反駁:“作為奴婢關心主子前程哪里有什么不對?!?/br> “哦,可你的心里真的那么想嗎?”白梔不咸不淡回答。 一轉筆鋒,她又道:“或者說,你對他是主仆之情,還是男女之愛呢?” “……”暗香漲紅了臉,沒想到她居然猜中了自己的心思。 “沒什么奇怪,就算是寒客她也看得出來?!?/br> “我雖然是奴婢,但我從不覺得喜歡四公子有什么不對?!?/br> 暗香說話提及謝郁離時眼神都是充滿光彩的。 輕微地嘆口氣,白梔搖頭。 “難道哪里不對?”暗香隨即反擊,“也對,你就是個天生的奴才命,只會用奴婢的姿態討他歡喜?!?/br> 有些好笑,她才是二十一世紀接受新時代思想的女生,居然被一個古人給教訓了。 白梔又謄寫下一份書箋,氣定神閑啟唇:“我知道了,你是想說和我不同,對吧?!?/br> “對,我和你們這些人不同,你們尊敬的不過是四公子這個身份,如果四公子不是侯府公子,你們走得比誰都快。而我喜歡的僅僅是四公子本身,是謝懷竹?!卑迪阋还赡X地將自己的想法倒出來。 “你喜歡他什么?”語氣不疾不徐。 “四公子他待人溫柔和氣,氣質灑脫,雖然一時困頓才華不外露,但依然樂觀平和,對待什么人都是平等的,只有在他那里我才感覺自己不是奴婢。他真的很好?!?/br> “那就告訴你事實吧,你喜歡的就是謝家四公子,才不是什么謝郁離?!?/br> “我不信?!?/br> “什么性格溫和、善良平等,通通都是屁話。既然謝郁離生在了這個侯府,那么他耳濡目染的是謝家的教育,老侯爺的豪氣干云、老太太的精明強干,這些無時不刻都在影響他,在你進入冬苑成為他的丫鬟之前,謝郁離早就和這座府邸密不可分,他在骨子里就是世家公子的標準行徑,待人接物不分上下只能證明他社交廣泛,能給他帶來利益,卻不代表他真的把你當成同一地位?!?/br> 抿了一口茶潤喉,白梔繼續嘴炮:“如果謝郁離不是四公子,他注定受不到貴族教育,無法訓練禮儀。他是什么樣的呢?目不識丁、滿嘴粗俗、衣著破爛,這樣的他你還喜歡嗎?” “可是?!?/br> 厲聲打斷她的話,白梔又開始說話,“你說與我們不同,可我問問你,那樣的四公子與京城外頭的山民有什么不同,你捫心自問,你正眼看過那些山村野夫么?你所謂的喜歡根本就有附加條件,前提是就算謝郁離失去這個公子身份,他依然風度翩翩,滿腹學問。因為你從頭到尾明白,就算四公子比不上其他家的公子,但比起真正的平民已經好上不少?!?/br> 暗香無話可說,只能囁懦道:“可我真的喜歡他,難道奴婢喜歡一個人就有罪?難道你保證以后就不會喜歡上身份比你高的人?” ※※※※※※※※※※※※※※※※※※※※ 小離子:這么晚才放我出來走劇情,你的良心不會痛么? 作者君:不會(●—●) ps:小暮子正在抽個時間換男裝,不過小黑屋期間還會放出來漏個面給讀者們發糖的,想看糖的親們記得放在收藏欄不要錯過哦,狗糧要越囤越多才開心噠。(劇透:小暮子后期會有自己的事業的,人生贏家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