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4 苦進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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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母親倒騰資金,是舒父牽的線,因此他才跟舒雅認識。mama為了打這場官司,耗了四年時間,最后仍舊沒有奪回屬于她的一切,然而整頓軍區時,她的資金鏈斷掉,才使得她欠下一千萬的高利貸無力償還。 這之中,又牽連了許多官員,舒父首當其沖。舒父當年險些入獄,最后是怎么逃過這一劫的,他不知道,正如明明跟他約好了要離開的舒雅,當船開的時候,她為什么始終沒有出現。 這些疑問,他憋在心里十年,始終沒有找到答案。如今舒父能說話了,他是否可以知道一切?包括舒雅的失蹤,這些他是否能得到一個答案了? 池斯年想到這些,太陽xue突突的跳著,開始心煩氣躁。他突然不想追究十年前的事,不想知道舒雅為什么離開,他什么都不想知道,只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可是每當想起舒雅的不告而別,每當想起年少時的那一段深情厚愛,他放不下。所以,他必須找個理由,逼自己放下。 回到病房后,他煩躁地在病房里踱來踱去,卻是越走越心煩。舒母見狀,她道:“斯年,快來坐下吧,別著急,你叔叔一會兒就出來了?!?/br> 池斯年站定,剛要走過去,這時走廊傳來鐵輪子在地上摩擦的聲音,池斯年精神一震,快步走出去,病床近了,又遠了,他怔怔的看著,心微微的失落。 舒母也走了出來,看到不是她丈夫,她眼神一黯,抬頭看到池斯年眉宇間盡是疲憊,她說:“斯年,我看你很累的樣子,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就這么把你叫來,真是對不住?!?/br> “阿姨,我沒事,我等叔叔出來再走?!背厮鼓甏乖谏韨染o握的拳頭舒展開來,十年都等了,這么一時半刻,他如何等不得。 舒母握住他的手,感慨道:“斯年,你是個念舊情的人,如果換了別人,誰還理我們?走吧,過去坐下,這才過了半小時,老舒沒那么快出來?!?/br> 池斯年跟在舒母身后坐下來,他的心是焦躁的,又掛念著蘇雪惜那邊,不知道她知道捐贈骨髓的人是喬少桓會是什么反應?她會接受嗎? 心事重重的他,越發覺得時間難熬,舒母在他旁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什么,他也完全沒聽進去,只想舒父快點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舒母說話說得累了,歪在沙發上睡過去,而舒父始終沒有從icu監護室里出來。池斯年一會兒坐著,一會兒站著,一直到天亮,舒父都沒有出來。 窗外陽光灑落進來,那么刺眼的目光,刺得他眼睛一陣灼痛,他微微瞇緊雙眼,從窗戶看下去,一眼看到了樓下站著一道熟悉的聲音。 他倏地睜大雙眸,定定地看著那道纖瘦的身影,是她!他心口狂跳,瘋了一般向病房外沖去,門板甩在墻壁上,轟然一聲響,仿佛驚醒了時光的輪子,開始轉動起來,愛恨情仇,亦開始上演。 池斯年沖進電梯間,六部電梯都在一樓,他等不及,沖進安全通道,從一梯一梯的急下,到五六梯,到七八梯,最后竟坐著扶手滑下去。 他一口氣從十樓跑到一樓,中間一點停頓都沒有,速度之快,打破了吉尼斯記錄。他沖出住院部大樓,來到花園里,那道倩影始終站在那里,沒有移動過分毫,依然保持著抬頭仰望著十樓的姿勢。 池斯年看到她那一剎那,眼眶熱了起來,心跳停止了,他站住不敢動,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影,他碰一下就會消失。她瘦了,曾經有著嬰兒肥的小圓臉變成了瘦削的瓜子臉,顯得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大的驚人。 仿佛感應到他的目光,她轉過頭來,看到他時,有一瞬間的慌亂,卻是沒有再跑。兩人隔空對望,誰都沒有移開視線,仿佛要將這重逢的畫面定格成永遠。 不遠不近的距離,空氣似乎都凝窒了。 十年未見,她的他依然跟她記憶中一般,高大帥氣,那兩泓深潭般的黑眸,依然讓人猜不透,舒雅近乎癡迷地看著他。 曾經,只有在夢里,她才敢這么放肆的看著他,才敢放任自己思念他。而她思念了十年的愛人,就這樣突如其來的闖進了她的視線,闖進了她的生命,將她已然冰封的心,再度燃燒起來。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怎么也發不出聲音,豆大的淚珠滾滾而落。她提醒自己,舒雅,還不是時候,還不是時候…… 兩人站了許久,池斯年動了,緩緩向她走來。她亦像受驚的兔子,踉蹌著向后退去,一步、兩步、三步……,速度從慢變快,她忽然轉身就跑。 她速度快,池斯年的速度比她更快,在醫院大廳里,他攔腰抱住了她。舒雅拼命掙扎,眼淚落得更急,她掰著他牢牢禁錮著她的大掌,著急,卻說不出話來。 “雅雅,不要再逃了,雅雅,你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嗎?”池斯年聲音沙啞,幾乎哽咽,從二十歲盼到三十歲,他終于找到了她,可是為什么,將她擁進懷里這一刻,有些東西已經悄然變了。 舒雅喉嚨里像燒著一塊碳,灼熱、疼痛,她說不出話來,眼淚就落得更快更急。濕熱的淚滴在池斯年的手背上,他震顫了一下,緩緩松開她,輕柔卻強勢地將她扳過來,面對著自己。 看著她一臉的淚,他的心像被針扎似的,綿綿密密的疼排山倒海的涌來,瞬間就要將他淹沒,他慌的不行,抬手去替她拭淚,觸到了她的眼瞼,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像被火燙了一般,縮了回去。 舒雅看著他的動作,不知怎么的,就覺得一切都變了,變了……再也回不到從前了。無論她多么努力從泥沼里掙扎出來,多么努力的飛蛾撲火般撲向他,卻無力扳動時光的輪子,回到不曾分離的曾經。 大廳里看病的人們來來往往的,偶爾路過的人們打量了他們幾眼,心里驚嘆,好一對郎才女貌。然后又快速離開,去掛號、排隊、看病…… 池斯年緩緩地松開了她,從口袋里掏出手絹,細心的替她擦淚。不知道是不是觸到她的淚腺,她忽然潸然淚下,遲了么? “雅雅,別哭……”池斯年笨拙地哄著,他一向不擅長哄人,蘇雪惜胡攪蠻纏時,他只需要一吻封緘,什么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但是舒雅不行。 舒雅看著他手忙腳亂的樣子,那憨態可掬的樣子,她到底還是破涕為笑,羞了羞他的臉,笑他沒長勁。池斯年終于察覺到哪里不對勁,雖然一早就有心理準備,可是現在看見她真的說不出話,他心里還是像被重錘狠狠地砸了一下,一陣鈍痛,“雅雅,你的聲音……” 舒雅一怔,眼里迅速凝聚起憂傷,那么令人心疼。她淡淡一笑,指了指外面,又做了一個喝水的姿勢。奇怪的,池斯年就是懂得了她想表達什么。 他握住她的手,仿佛怕她跑了似的,大步向醫院外走去。舒雅將手從他手中抽了出來,他的手心太溫暖,她怕自己會舍不得放開。 她從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個便利貼本,握著筆迅速寫了幾個字,“我先走,在對面的咖啡館等你,你后到?!?/br> 池斯年蹙了蹙眉頭,她做了一個拜托的姿勢,池斯年心中一軟,沒有追問原因,他嚴肅地看著她,“你不會再消失不見?” 舒雅怔了一下,然后點了點頭,比了一個讓他放心的手勢,池斯年終究還是讓她先走,他在后面不遠不近的跟著,直到她走進對面的咖啡館,他才迅速的跟過去。 過馬路時,他忽然就有一個念頭,他們之間堂堂正正,為什么要搞得像偷情似的?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快得他都來不及抓住,他已經走進了咖啡館,服務員請他到包廂里,舒雅正在包廂里等他。走進包廂,服務員問二位來點什么? 池斯年看著舒雅,他點了一杯摩鐵一杯卡布奇諾。舒雅目光一凝,他還記得她喜歡喝什么,從前他們在一起時,她最愛喝卡布奇諾,那種甜得發膩的東西,讓她常常想到她跟池斯年的愛情,也是那么的濃情蜜意。 有多久沒有喝過卡布奇諾了?當她終于從禁錮中解脫出來,當她終于看見了陽光,她點了滿滿一桌的卡布奇諾放在面前,一杯一杯的喝下去,那么的甜,甜得發苦,甜得發酸,甜得她直掉淚。 她將整整一桌的卡布奇諾全都喝下肚,喝到最后得了胃潰瘍,整整昏迷了三天,醒來后,她就戒了,卻常常到咖啡館里,點一杯卡布奇諾,看著看著就落淚。 等待的空隙,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十年,他有許多話要說,可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服務員將咖啡端上來,放在兩人面前,然后轉身出去,并且貼心的合上門。 池斯年端起咖啡抿了一口,guntang的液體從喉嚨口一直燙進了心底,他整個人似乎都活過來了,他放下杯子,目光灼灼地看著舒雅,“雅雅,當年為什么失約?” 舒雅垂下眼睫,端起桌上的卡布奇諾喝了一口,強忍著胃里翻滾的惡心,勉強吞下去,果真還是甜得發苦,從嘴里一直苦進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