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
楚弈心事重重回到麒麟身邊, 見塵觴立于一旁眼神躲閃, 而麒麟陷入沉睡,神情疲憊, 不禁心起疑慮:“你做了什么?” 塵觴微僵:“沒做什么?!?/br> 楚弈蹙眉,上前輕撫麒麟的額頭低聲喚道:“白哥哥, 你還好嗎?我先帶你離開這里?!?/br> 說罷他運風決,小心地裹著麒麟的身子將他抬了起來, 試圖一路帶出海底。豈料剛動了一下,麒麟突然蘇醒過來,發出一聲悲鳴:“楚弈……別……” 楚弈慌忙將他放下:“怎么了白哥哥?” 麒麟蜷縮著身子, 痛到瑟瑟發抖,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全乎話。塵觴只得解釋道:“他的神魂被怨靈污染, 又失了內丹,這副軀體很快就要撐不住了。此地有湛寂留下的封印法陣,尚可緩和他□□的崩毀,一旦帶他上到地面, 怕是不久便會灰飛煙滅。亦或者徹底成魔,引來天雷?!?/br> 楚弈悶悶地反駁道:“落鳳山掌門入魔后倒是歡實得緊, 并沒招來天罰?!?/br> “不一樣?!眽m觴語氣嚴肅:“落鳳山掌門充其量只是個練功不善的半魔,而麒麟身為神獸, 一旦入魔, 后果不可估量。就好比那一起入魔的犼獸, 它的破壞力顯然比落鳳山掌門大了不止數十倍。所以, 麒麟入魔, 必有天罰?!?/br> 楚弈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滿是質疑,又低頭貼著麒麟的耳朵問道:“白哥哥,他說得對嗎?” 麒麟艱難地睜開眼看向他:“對……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不行,我一定會找到辦法救你?!背钠鹕韱栂驂m觴:“有什么法子凈化他的神魂嗎?” 塵觴先是搖搖頭,遲疑了一下后又微微頷首:“辦法倒不是沒有,只是……來不及了。不出半日,他將徹底入魔。其實,不如讓他這具rou身死去步入輪回。神獸的輪回比人族快了很多,說不定有生之年還能……” “閉嘴!”楚弈勃然大怒,拔劍相向:“你欺負我讀書少是吧?神魂受損者,極難入輪回。我本身就是個殘魂,能不知此等道理?!” 塵觴百口莫辯,暗道果然不該按著麒麟的說法騙楚弈。而他手中葫蘆里的陸輕羽聽見楚弈怪罪,忙辯解道:“楚哥哥,你聽我說,是……” “小羽!”楚弈這才發現這個看上去就很可疑的葫蘆里藏著人,當即長劍一挑將葫蘆搶了過來,摟在懷里小心端詳了半天,惡狠狠地瞪著塵觴吼道:“你為什么把他關起來?” 塵觴的眉頭幾乎擰成了死疙瘩:“不是我……” “我自己進來的!不怪塵哥哥!”陸輕羽急得扯著嗓子大喊:“葫蘆救了我一命,我在里頭挺好的,就是暫時沒找到出口。楚哥哥,你冷靜一下,此時萬不可自亂陣腳?!?/br> “此話當真?”楚弈依舊沒放下戒備,將劍立于身前呈防御狀,擋住了身后的麒麟,又單手把葫蘆按在胸前滿臉警惕。 塵觴默默看向掌心被劍劃出的一道淺淺的白痕,忽然有種發自肺腑的頹敗感,將手收到背后沒有作聲。 恰逢又是一陣晃動傳來,頭頂的海水簌簌地蕩起層層波浪。楚弈抬頭看去,心頭一跳:“湛寂是不是快要找過來了?你們在上面發生了什么?” 塵觴沒回答,陸輕羽則忙不迭地將方才的遭遇敘述了一遍,在講到醫圣前來救場時,憂心不已地說道:“以我們目前的實力根本幫不上太上長老,不知他能否得勝歸來?!?/br> 楚弈垂首看向麒麟,正巧他也抬頭看了過來:“楚弈,聽話,走吧。你救不了我。與其在這里陪我等死,不如好好活著,來世再見。你放心,就算輪回路上滿是荊棘,我也會想辦法與你相會?!?/br> 楚弈黯然:“白哥哥,我不想與你約來世,來世的事兒誰都說不清。你過去常勸我好好活著,今日我也求你一次——你好好活著,多堅持一會兒,等我殺了湛寂奪回你的內丹,讓麒麟內丹凈化你的神魂?!?/br> 麒麟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許久后虛弱地笑了笑:“好,我答應你。我等你回來?!?/br> 楚弈頷首,提劍轉身就走,幾度想回頭都忍住了。螭夢劍知他心意,兀自散發出澎湃的劍氣,充盈著他的骨骼。塵觴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后,將葫蘆別在腰間纏了道封印防止陸輕羽半道掉下去。二人游出火海,踏上海底陸地,頭頂上則是另一片海洋。而越過這層海,便是血雨腥風的一場惡斗。 楚弈頓住腳步,握劍轉身看向他:“剛剛的事,對不起?!?/br> 一直低著頭不吭聲的塵觴登時找回了點精,趕緊回復道:“沒關系,是我沒解釋清楚?!?/br> 楚弈面容僵硬,帶著刻意的疏離說道:“我有事相求,不知你能不能做到?!?/br> 塵觴忙不迭地點著頭,甚至心中莫名生起一絲竊喜:“你說,只要我能做到,定會竭盡全力?!?/br> 楚弈一字一頓道:“我道歉,只為剛才錯怪你。但是塵觴的事,我這輩子無法釋懷。打完此仗,倘若我有命活著,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救回塵觴與白哥哥;若我死了,就陪他一起魂飛魄散,你要答應我,無論如何將內丹還給白哥哥,幫他活下去?!?/br> 塵觴的眼底閃過一抹驚愕,一向善于隱匿自我情感的他,居然無法抑制地大聲質問道:“楚弈,我真的不懂你。你對焚塵罪到底是怎樣的情感?主仆?摯友?不管是那種,你愿意以死相隨未免有些太奇怪了。再者,就算焚塵罪不是出于本心,他也間接導致了你被楚家獻祭。于情于理,你都應當對他敬而遠之才對?!?/br> 楚弈安靜地等他說完,淡然道:“我也鬧不清我對他到底是怎樣的感情。不過他消失后,我猜我對他大概是喜歡的,就像戲本里唱得那些兒女情長,情情愛愛的喜歡。聽上去有點奇怪是吧?然而我這怪人荒唐了幾百年了,也不怕多荒唐一次?!?/br> “為什么?”塵觴大惑不解,總覺自己白活了好幾世,竟對這情愛之事一竅不通:“焚塵罪哪點能值得你喜歡?愚蠢?執拗?還是他對你表述的歡喜之情?你不覺得他這般黏著你,順從你,有些奇怪嗎?我實話告訴你,焚塵罪壓根就不懂什么情愛,他所謂的喜歡只是一種占有,他對你的順從完全來自于那道兇魂。你莫要被他口頭上的“喜歡”給蒙蔽了?!?/br> 楚弈面色鐵青,差點沒忍住拔出長劍:“你少在這里信口雌黃!我又不傻,誰對我好,誰喜歡我,能分辨不出來?!”說罷惱怒地向海面飛去,豈料塵觴在他即將觸碰到海面的一瞬間,忽然喊道: “楚弈!他體內那道兇魂是渾沌之魂!他喜歡你,順從你,是因為你是煞氣滔天的重厄之人!渾沌喜歡惡人!你還不明白嗎?!” 楚弈頓時打了個寒顫,呆呆地扭過頭來:“你說什么?” 塵觴一怔,腦中瞬間一片空白,后悔不已地背過手去不敢回答。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打自己一個嘴巴清醒清醒,這種傷人的話,怎么可以當著楚弈的面講出來?!明明下了決心要瞞一輩子的,明明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錯,結果到頭來還得讓楚弈再傷心一次。 楚弈有些發懵,手指酸軟幾乎握不緊劍。還好螭夢及時出聲相勸:“楚弈,別聽這些亂七八糟的說辭,跟著你的感覺走?!?/br> 楚弈嘴唇發白地點點頭:“對,我信我的直覺……”然后繼續向上游去。 塵觴看著他那瘦弱的背影越走越遠,下意識地追了上去,在他身后低聲說道:“楚弈,你不是惡人,剛剛我說錯了話,你別往心里去?!?/br> 楚弈徑直游出海面,浮在上頭看向烏突突的天空,一時頭暈眼花辨不清方向:“以后再說,先打架。我感知不到醫圣的真元,他確實來了嗎?” 塵觴泡在冰冷的海水里,隨海浪前后起伏,額角竟急出一層薄汗:“楚弈,其實當初附著在焚塵罪身上的是我。你在劍冢中與焚塵罪說話,我都記得。所以說見你第一面的是我?!?/br> “你留后手隨時準備撤離,我可能得用那招宰了湛寂?!背倪\起御水決踩著海面向前走去,單薄的衣衫在狂風中寬袖翻飛,仿佛隨時都會乘風歸去。 塵觴咬了咬牙,繼續不厭其煩地說著:“我本來可以在天雷中吸取天道之力,化成人形與你相會,可惜兇魂在天罰之中松了封印,我的魂魄與它的魂魄交織在一起,在天雷的淬煉下誕生了塵觴……不,是焚塵罪。而我的本魂陷入沉睡,這才讓他頂替了位置?!?/br> 楚弈頓住腳步,凝視著前方電閃雷鳴的一大片烏云,以及籠罩在烏云下的兩道黑影:“所以呢?你想說什么?” 塵觴握住了拳頭,須臾后又松開了,聲音沙啞地問道:“楚弈,我想說,如果沒有那場雷劫,你見到的那個塵觴是我,會是怎樣的光景?” 楚弈終于轉身看了他一眼,但也只是匆匆一眼罷了: “可惜我見到的是他……也只能是他?!?/br> 然后御劍凌空疾馳,劍風長嘯,在漆黑一片的天空中化作一道光影。 ※※※※※※※※※※※※※※※※※※※※ 劍兄掉線重連80% 明日我要努力更新! 我要加油! 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