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
“活著……”楚弈緊蹙著眉頭夢囈出聲。 塵觴一驚, 忙把耳朵貼過去問道:“楚弈,你說什么?” 楚弈磨著牙哼哼唧唧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使得他恨不得把臉貼他嘴上。就在這時,一道凄厲的呼喊猝不及防地打房梁上傳來: “太上長老……救我……” 塵觴后脖頸一涼, 抬頭望去,就見陸輕羽的魂魄忽忽悠悠地飄了下來,焦急地繞著邈塵真人來回轉悠:“救命!我要消失了……” 邈塵真人被這股子陰風吹得老臉發皺, 不耐煩地掃了掃手翻身繼續睡。好在塵觴手疾眼快結了結界把他罩在里頭,減緩了魂魄消散的速度。 “你是陸輕羽?誰把你殺了?”塵觴心頭一沉。第一反應則是——楚弈若是醒來發現陸輕羽死了,又是件麻煩事。 陸輕羽扒著結界匆匆說道:“太上長老收服的那只水鬼強行附身于我,如今已前往黑潭去尋黑潭尊者。我見rou體承受不住, 半道上悄悄放出了自己的魂魄回來求救?!?/br> “燕岄帶走了你的rou體?”塵觴默默嘆了口氣, 只覺得頭痛。陸輕羽跟燕岄這一人一鬼,楚弈都很上心。結果今日人成了鬼,鬼成了人, 想想都頭痛。 “我要守著楚弈, 你先撐一會兒,等他醒來再說?!眽m觴漠然地收回視線。 陸輕羽僵住,又試著叫了叫邈塵真人, 依舊無果后干脆眼淚汪汪地盯著塵觴看。也不吭聲,就這么抿著嘴一幅“我委屈, 但是我不說”的模樣, 惹人心酸。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他的魂魄逐漸趨于不穩定, 而塵觴也終于被盯毛了,只得松口道:“好,我可以去把你的rou體帶回來……問題是楚弈怎么辦?他至今未醒,恐生意外?!毖酝庵鉄o非就是,我雖然看上去很閑,其實在干正事。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話音剛落,就見楚弈忽然渾身打了個寒顫,手在床榻上摸索了幾下似是在找東西。 塵觴下意識地把自己的手給遞了過去,卻被躲開了。正滿心茫然,陸輕羽指著墻角處的蒼秾劍道:“楚哥哥在找劍?” 無獨有偶,楚弈也很是默契地低聲說道:“劍?!?/br> 塵觴無奈,只得不情愿地將蒼秾拿了過來,放在楚弈手上。楚弈的手指先是不太靈活地試探了一陣,爾后猛然握緊長劍。體內真元登時似雷霆疾游,以劍為助力迅速匯聚至丹海。 只見一股紫黑色的煞氣從他的掌心一路蔓延至劍身上,帶著厚重的灼燒感颯然迸出。而奇怪的是,這股煞氣撲在身上時又變成了冰寒刺骨的冷風。一冷一熱上下交替,平生不適。 塵觴起身退后半步,隨手將陸輕羽拉到自己身后,瞪大眼睛望向楚弈。他心中的擔憂果然成了事實,楚弈的的確確被壓制在了夢境中。然而此時的他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敢擅自了解楚弈的過去,又急于幫他脫險。抬起手又放下,最終一咬牙將神魂分出一縷,小心地靠近他的額頭。 熟料楚弈有所感,直接用意識逼退了他:“不必?!?/br> 于是塵觴定下心神,盤坐在地為他結了屏障穩固真元。而楚弈則不再出聲,比之前更加用力地催動著自己的真元,將體內過盛的煞氣逼了出來。 “嗯?這是……”塵觴仔細嗅了嗅,竟從這股煞氣中察覺到一絲異樣。用手一攏,赫然發覺其中裹著一縷陌生的靈力,落入掌中攸地化成了殘缺的符文,僅存留了一秒便消散了。 塵觴頓時握緊了拳頭。楚弈被暗算了,而且是在他眼前被人暗算的!他早就有些奇怪,楚弈連石窟都能走出,怎會被困在夢境中難以蘇醒。眼下已真相大白,原是有人用咒法下了絆子。 然而這是什么咒法?塵觴攤開空空如也的手掌,不甘心地又抓了一縷煞氣,卻再無任何收獲。這時,“另一個他”再度出了聲:“這是“夢源術”,他會讓人夢見最難以忘懷的事情。一般來說是無害的,然而……” “然而楚弈體質特殊,又剛取出內丹,正值最虛弱的時候,對嗎?”塵觴更為惱怒:“是我無能,居然被人做了手腳?!?/br> “你確實無能。不過你只是劍魂,到底也不能多要求你什么?!薄恼Z氣淡淡的,似是完全不在意自己說出這般令他火大的話。 塵觴氣得一拳砸在了地面上:“我無能,你就這樣干看著?你若站在我們這邊,為何不提醒我?” “他”依舊沒有絲毫的情感起伏,聲音冰冷卻帶著莫名的威壓:“這就是你對主人說話的態度嗎?焚塵醉?!?/br> 塵觴一愣,旋即反駁道:“主人?我的主人是楚弈!” “然而你根本保護不了他,還給他平添了許多煩惱?!边@句話倒是一語中的,跟把飛刀似的扎心。 塵觴微微一顫,本想著是不是該憤慨地喊回去,卻發現自己壓根沒有爭辯的資格。 與此同時,楚弈略帶痛苦地哼出了聲,嘴唇一動一動好像在自言自語。塵觴焦灼地傾身想去探查,卻被喝止住了:“蠢貨,還不穩住結界!” 塵觴這才發現,說話的功夫,煞氣已經籠罩住了整個屋子!紫黑色的煙好似煙囪里冒出來的,火燒火燎,嗆得要命。 邈塵真人躺在榻上也感覺到了不同尋常,未醒但開啟了防護措施,渾身被真元屏障所籠罩,仿佛鍍了層盔甲。打了個噴嚏后,繼續呼呼大睡,不愧是圣人境的高手。 而陸輕羽就不行了。本就魂魄不穩很是虛弱,被這煞氣一沖,神志不清地趴在地上,隱隱有點要含笑九泉的兆頭。 “這孩子死了,楚弈不會原諒你。自己看著辦?!薄悦钍降目谖钦f道。 塵觴說不出的憋屈,卻無法反駁,只得乖乖坐在原地撐住結界,試圖凈化煞氣,又悶聲問道:“怎么辦?陸輕羽的魂魄不能離開rou體太久。而眼下又沒有能去找他rou體的人……” “這個門派上百名弟子,你且喚一個去尋他的rou體,不可?”說罷還嘆息一聲,隱隱透漏著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塵觴終于明白這個跟他長相相同、態度很差的不知名魂魄,與自己哪里不一樣了,那就是“智慧”。這個人比他更加聰慧,而且保不齊比他要更強大。 只是這么強大的魂魄,為何會壓制在他體內呢?塵觴越想越混亂,正要開口詢問,卻被劈頭蓋臉地甩了一句:“你還有時間胡思亂想?旁人的死活與你來說是不是無關緊要?” 塵觴終于有反駁的理由了:“是。我只管楚弈的死活?!?/br> “呵……到底不該留你?!薄孟裼行┢v,干脆沒入識海中不再出聲。 塵觴沉默,心中的不安瞬間增大。這個魂魄到底怎么回事?這副高高在上、讓人敬畏的感覺不但不令他難受,反倒有種……好像本該如此的奇怪認知。 忽然,陸輕羽強挺著最后的意識揪住了他的衣服襟,眼中帶著一絲祈求。塵觴怔住,不由自主地牽住他的手,同時放出一道神念準確無誤地找到了周恕和蔣紫陌: “陸輕羽有難,魂魄與rou體脫離。如今rou體應在黑潭附近。速去尋找,否則他將魂飛魄散?!?/br> 二人大驚失色,對視片刻后,不約而同地拿起佩劍沖出山門,直往黑潭而去。 “再忍忍?!眽m觴一手覆在他的神魂上,渡了一絲魂力過去,另一手將凈化速度加大了一些。 然而楚弈的身體仿佛是個無底洞,煞氣被源源不斷地呼了出來。屋漏偏逢連夜雨,他自己體內的煞氣也跟著躁動,識海深處的那頭怪物似是嗅到了食物,猝然發出一聲低嚎。 “你去哪兒了!你,你來對付它!”塵觴第一感覺到孤立無助,甚至有些害怕。如果他在這個關節眼上暴走了,那這屋子里的人可都得跟著遭殃。 那個人沒有回答,一幅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氣得他又喊了一句:“他們的死活,你也不管,是不是!” “叫主人?!薄降妆缓傲顺鰜?。 塵觴由驚轉怒,偏偏心里編排半天沒找到半句罵人的話,倒是把字帖上的成語翻出來幾句。剛要派上用場,轉念一想,如今形勢危急,好像也可以讓他快活一下…… “閉嘴……”沒曾想,正值左右不定,楚弈突然嗷咾一嗓子嚎了出來。把“兩個塵觴”同時嚇了一跳,紛紛閉緊了嘴巴,心虛不已。 可等了許久,楚弈也沒有坐起來,而是將劍越握越緊,咬緊牙關又低吼了一句:“你是假的……” 夢境中,“小楚弈”驚恐地看向眼前的白衣少年,只見剛剛還和顏悅色講著故事的他,突然跪在地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再張開手時,雙眼竟變成了血紅色! “殺了我……楚弈……快……離開這里……”他痛苦地顫抖著,突然開始用手抓撓自己的脖子,直接撓出五道血痕。 “白……白哥哥!”“小楚弈”無措地想跑過去扶他,卻被身后一人抓住了胳膊,旋即攸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了一號”的楚弈,持一柄影劍逐漸化為實體。 真正的楚弈終于掌控了自己的夢境,心情復雜地看向癱在地上不能動的少年,許久后輕聲道:“我不管你是何人,但我的白哥哥早已踏入仙界。他堂堂神獸之軀,怎會如此狼狽!你欺騙不了我的,滾吧!” 說罷他毫不猶豫地抬劍扎了下去。少年的身體被長劍穿透,居然很是真切地濺出一地血花,使得楚弈心下一驚。尚未來得及反應,夢境徒然崩塌,當世界只剩下最后一絲光束時,他于朦朧中愕然瞥見少年正抬起頭注視著他,眼神中滿是釋然與眷戀,緩緩道出一聲: “保重?!?/br> “……等等!”楚弈敏銳地捕捉到一絲不同尋常,想挽留卻于事無補,只得草草退出夢境。 ※※※※※※※※※※※※※※※※※※※※ 夭壽了!打卡的小天使只剩下一個了!你們都去哪里了!不要養了,我已經很肥了?。ɑ艔埖啬笾约旱亩瞧べ榬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