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醫圣全勝而歸, “綁架”了敵妖夫人的魂識跑到攬云峰炫耀。眾弟子喜極而泣地簇擁著他去看望傷者,楚弈則欲言又止地望著時海真人,不好意思上前。 時海真人也知自己全程打了個醬油,略感無趣地站在沉默了一會, 沖楚弈招招手:“過來?!?/br> 楚弈小步搓了過去,心虛不已地回答道:“哎……” 時海真人雖看不見他的模樣,但這飛速運轉的靈氣已然暴露了他內心的慌張, 不由好笑道:“怎么,敢跟諸懷對抗的你,被區區一條魚給嚇到了?” “不是……”楚弈汗顏,猶豫再三后終究沒把想說的話吐出來, 只小聲嘀咕道:“我回來了……” 出乎意料的是, 時海真人并未多問,只是嘆了口氣,似是如釋重負:“回來就好?!?/br> 青雁山遭此橫禍, 很快便傳遍了整個修真界, 甚至連妖界都得知“黑潭尊者挑釁醫圣,被其打至筋脈寸斷”。大多數妖都忙著奔走慶祝,都說江狩是不自量力, 目中無人。如今終于栽了跟頭,著實活該。 邈塵真人將損壞嚴重的主峰修復完畢, 坐在青雁山掌門身邊往他嘴里懟了顆靈丹:“徒兒啊, 你說你這般沒出息, 為師如何放心得下?!?/br> 青雁山掌門渾身不得勁, 可憐巴巴地縮在被子里,孩子氣地去抓他的手:“師父,徒弟沒出息大半輩子了,您老人家該習慣了?!?/br> “唉……等我不在了,青雁山可怎么托付給你?!卞銐m真人揉了揉膝蓋,神情中罕見地露出了一絲悲涼。 青雁山掌門忙道:“師父,別說這般不吉利的話。你的壽命長著呢?!?/br> 邈塵真人沉默,許久后拍著他的手說道:“徒兒,你要記住。再強大的人,都會敗給時間,為師終究會有走到盡頭的那一日。今日跟這魚妖一戰,為師發現,自己確實是老了……一個凈塵決罷了,竟讓老夫廢了一番力氣。想必時海也看出老夫有些吃力,這才放心不下一直跟著?!?/br> 青雁山掌門沒吭聲,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眼角的皺紋以及花白的須發,不知在想些什么。 邈塵真人似是陷入了回憶,瞇著眼低聲絮叨著:“老夫鼎盛時期也曾想過,要拼命讓自己越過天穹。但真當我站在圣人境的時候,突然發現,也不過如此吧……老夫收了二十名入室弟子,有資質極好的,也有稍微愚鈍些的,但都是群好孩子……可惜啊,老夫活得有點太久了,而他們的命又著實太短了。當我醉心修煉時,一轉身,發覺他們都不知不覺得離開了人世。到頭來竟只剩下你這么個閉門弟子還陪著老夫?!?/br> “師父,好端端說這些作甚?!鼻嘌闵秸崎T惶惶然地往旁邊挪了挪:“師父,您就是太累了,人一累容易胡思亂想??焯上滦?,?!?/br> 邈塵真人微微搖頭,俯身低聲問道:“寓安,你還記得,當初你拜入師門時,為師問了你什么嗎?” 青雁山掌門被冷不丁喊了一聲名字,驀地有些恍惚。自五十年前,最后一位師兄仙逝,邈塵真人喊他便只喊“徒兒”。 他忙撐著床榻坐了起來,認認真真地回答道:“記得,師父問,如果有一天,遇到無法戰勝的敵人,應當如何?!?/br> “那你怎么回答的?”邈塵真人又把他按了回去。 青雁山掌門沉吟道:“當時我說,打不過,就要跑,而且要帶著師父一起跑……師兄們都笑我沒出息,唯獨師父您夸我答得好?!?/br> “那你今日為什么沒跑?”邈塵真人道。 青雁山掌門眉頭緊鎖,側目看向一瘸一拐喂周恕喝水的蔣紫陌:“徒兒不能跑。徒兒跑了,這些孩子怎么辦?……您說的對,徒兒是沒出息。打不過敵人,也護不住弟子……” “所以說,你還要繼續沒出息下去?”邈塵真人長舒一口氣,暗道他循序漸進地引導著蠢徒著實不易。 結果就聽青雁山掌門信誓旦旦地點點頭:“師父,徒兒明白了!從明天起,徒兒勤勉修煉,每天煉十爐丹,絕不偷懶!” “……你這腦子里是不是除了煉丹什么都不剩了!”邈塵真人險些把胡子氣炸,戳著他的腦殼恐嚇道:“從明天起,你給我“棄醫從武”!否則不得踏入靈山半步!” 靈山是青雁山所有草藥的來源地,對于青雁山掌門來說,不讓上靈山跟不讓他吃飯差不了多少。于是他臉色慘白地求醫圣高抬貴手,誰知這老頭已然拍屁股走人,徑直去往書齋,打最里頭的箱子里扒翻出一個青色的琉璃瓶,把燕岄的內丹扔了進去。 淡藍色的內丹在剔透的瓶子中微微發著亮,如同一點繁星落入其中。邈塵真人心生憐憫,將瓶子擺在桌上低聲道:“很純澈的魂魄……是個好孩子啊。怎么就跟那種家伙綁在一起了呢?” 無言的沉默中,邈塵真人搬了把躺椅,揉著酸痛的老腰半躺在上頭閉目養神,手指噠噠地敲在扶手上,爾后節奏越來越慢,終于一偏頭睡著了,發出細微的鼾聲…… 與此同時,楚弈垂著頭跟時海真人回了不語山,剛入山門,就迎面撞上前來火速告狀的小道童:“真人真人!塵仙師擅闖您的屋子,還罵人!” 楚弈頓覺一口老血頂在了嗓子眼,不等時海真人詢問,慌忙跑上山頂去捉拿某劍。 “塵觴!你什么毛??!給我出來!”他惱怒地拍著房門,同時擼起袖子打算家暴。 可是屋里沒有任何的回應,門栓在里頭反鎖著,也不好直接撞開。楚弈又等了一會,待時海真人走來,有些緊張地說道:“師父,今天回來的時候,他的狀態就不太對勁?!?/br> 時海真人面色一沉,一掌拍在門上直接將其震開。一股熱風撲面而來,又轉瞬即逝,待他們二人走入房中,就見塵觴跟沒事人似的回過身來,淡然道:“你們回來了?” “你……”楚弈疑惑,上前仔細打量了他一陣:“你在師父的房間里做什么?” “休息?!眽m觴回答得很是自然,仿佛是他倆在大驚小怪。 楚弈半天說不出話來,敏銳地察覺到他定是隱瞞了些什么,卻偏偏看不出來。三人就這般面面相覷地站了一會兒,時海真人忽然道:“楚弈,我有話對他說?!?/br> “啊……不是……我覺得……”楚弈想說塵觴不對勁,結果被時海真人一把推出房間,還重新把房門帶上了。 楚弈剛出了屋子,塵觴便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大喘著粗氣。時海真人神情凝重地將手覆在他天靈蓋上,向里灌入真元:“你的筋絡怎么回事?為何如此之亂!傷著哪兒了?!” 塵觴也不回答,抬起手緊緊攥著他的胳膊,仿佛是抓住了一束救命稻草。 沒過多久,時海真人便發覺他的身體仿佛成了一個無底洞,輸送速度開始跟不上吸取的速度,而塵觴竟沒有絲毫的滿足之意。 時海真人心生不安,又不敢松開手。幸而塵觴斂回了意識,一縮身子打斷了真元渡送:“好了……差不多了?!?/br> 時海真人把他攙起坐在桌邊,小心問道:“是修復斷界縫隙時受的傷嗎?” 塵觴不吭聲,攥了攥正在痙攣的手,抬頭看向他,似是陷入了沉思。 時海真人便耐心地等著,卻等來這么一句話: “師父,你能一直對楚弈好嗎?” 時海真人驚愕,下意識地覺得這句話有些奇怪,尤其是在當下這么場景下問出來。于是他黑著臉回道:“先告訴我怎么回事!” 塵觴依舊不回答,兀自站起身要走。時海真人急了,拍桌呵道:“塵觴!有什么不能跟我說的!你們倆就這般不信任為師嗎!” 塵觴腳下一頓,側著身又問了一遍:“師父,如果有一天我不在楚弈身邊了,你能一直對他好嗎?” …… 是夜,青雁山又恢復了寧靜。白日里受到驚嚇的弟子們扎堆躺在弟子房里,小聲攀談著,直到悠悠入睡。 邈塵真人依舊沉睡著,不僅如此,他還做了個很奇怪的夢,他夢見自己處身于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這里什么都沒有,唯獨正前方有一道紅色的門,上頭貼著一個詭異的符咒,應當是封印。而他是清醒的,也明白自己在做夢,卻懶得打斷這夢境。 藝高人膽大,老醫圣自然也不怕攤上事,干脆一伸手把那封印給揭開了。周圍場景登時變幻起來,掠過萬千光影,最后定格在一座普通的村莊中。 他愣了一會兒,發覺自己猶如一個不被任何人察覺的路人,站在路邊看街上的人來人往。 正詫異著,一個熟悉的人影從田間跑了過來。那是個清秀的少年,皮膚白皙,眼睛明亮,懷里捧著幾只野果子甜滋滋地笑著。 邈塵真人回憶了半天,直到這孩子從自己身邊經過,才想起此子就是白天見過的那個殘魂。 于是邈塵真人恍然大悟,他這是疲勞過度導致重瞳之力再次失控,不小心窺視了燕岄魂識中的記憶。本著“來都來了”,干脆津津有味地看了下去。 ※※※※※※※※※※※※※※※※※※※※ 劍兄“托孤”警告! 期末考試來襲,小天使們給我力量?。。╞iubiubiu?。?/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