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失】
屋內地形狹小, 再加上一口大爐立于正中央,老妖逃無可逃,又搬不來救兵,屢屢被楚弈擊中, 卻并未傷及性命,不由怒懼交加地喊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說了,我要知道你煉得什么丹!”楚弈的劍法一向黑心。哪兒疼扎哪兒, 哪兒難受劃哪兒,絕不手抖。 老妖被他扎得渾身上下都是眼,想跑又放心不下他的丹爐,只得順著楚弈的性子回答道:“我在煉能長生不老的丹!” “騙人?!背睦浜咭宦暎骸安徽f實話我就繼續折騰你……比如把你也推進去煮一煮?” 老妖大駭, 只得又換了個說辭:“是……是漲修為的丹藥……” “不信?!背挠蛛S口回道。其實他也不知真的假的, 姑且再詐詐他。 果不其然,老妖見被屢屢識破,登時方寸大亂, 掂量再三后說出了實話:“仙師, 別打了!我說還不行嗎!這丹藥是黑潭尊者要的,助他化龍?!?/br> 化龍?江狩要的?楚弈有點捋不清思緒。先不說這“化龍丹”是否靈驗,且言江狩的本體是條魚, 跟龍不沾關系。難不成他是條鯉魚想躍龍門? 正越想越不著調,丹爐忽然搖晃了起來, 震得地面跟著上下顫悠。剛轉過身去打算一探究竟, 老妖竟趁此機會一躍而起, 跳至爐沿上黑袍一兜, 從guntang的沸水里撈出一圓咕隆咚的紫色藥丸,然后大喝一聲,腳下一用力,竟將那半人多高的爐子給踢翻了! 腥臭的滾水登時潑了過來,楚弈忙揮劍結陣抵擋,再一抬眼,那老妖已經闖出殿門逃走了。 楚弈暗道晦氣,拔劍就追。從來都是他戲耍敵人,今日卻陰溝里翻了船。不過這老妖的回答,應當不是胡謅的,畢竟要編瞎話的話沒必要編個這么瞎的。 誰知剛追了沒幾步,眼前景象忽然一陣虛晃,繼而腳下一空,冷風順著脖領子鉆了進來,再定睛一看,竟已處于山林之中。身后的大樹已然消失,連同那尖頂的宮殿,老妖不知去向。 原是個水鏡空間?!楚弈心頭一驚。能構造出這般惟妙惟肖的龐大空間之人,絕非剛剛那只老妖。難不成真他真的在為江狩辦事? 想來有些心情復雜,這江狩跟燕岄與他還真是緣分匪淺,到哪兒都能被他摻和一腳。眼下妖也跟丟了,還是把塵觴撿回來去青雁山吧。 楚弈把劍往空中一拋,熟稔地御劍飛往存放塵觴的山洞。結果一落地便傻了眼,眼前空蕩蕩得,哪兒還有半點他的影子! “塵觴?!塵觴!”楚弈繞著山洞大聲呼喚卻未收到任何回應,直感一股急火涌上額頭,險些撐破天靈感。 他深呼吸半天強強冷靜下來,然后趴在地上仔細查探著痕跡。沒有野獸的腳印,也沒有妖氣,但這山洞里多了一點微弱的陌生靈力,明顯不屬于他們二人。再一翻找,赫然從門口的兩片落葉底下發現了半枚新鮮的腳印,應當是人族的,怪不得他能越過抵擋妖獸的結界。 楚弈剛松了口氣,暗道總比被妖獸拖走了強,然而轉念一想又覺得事情好像更嚴重了!荒郊野嶺冒出來個不明人士,帶走了一昏迷的俊美少年…… 楚弈登時悔不當初地給了自己兩嘴巴,慌忙放出靈蛾收集了此人留下的靈力,順著靈蛾飛行的軌跡追尋而去。 出乎意料的是,此人并未走遠,就在不遠處兜兜轉轉,似是有意等他過去。然而楚弈不敢有絲毫的猶豫,一心想著趕緊把人救回來。 劍影化作流星,飛速落地后焦急地四處看了一圈,很快便在一片草坪上發現一叢篝火,一男子坐在篝火邊上側對著他,腳邊則躺著一人,正是塵觴。 “道友,您身邊那人是我的同伴,我正打算帶他前去醫治?!背目觳缴锨?,見此人文質彬彬一身書生氣,便把語氣放得溫和了一些。 那人卻頭也沒抬,低笑一聲道:“同伴?”尾音微微上挑,帶了些莫名的輕佻感。 楚弈蹙眉,又解釋道:“是的,我將他放在山洞里出去尋找食物,誰知回來后一看,人已被您帶走?!?/br> 說罷他彎腰打算把塵觴抱起來,豈料一眨眼的功夫,這大活人又消失了,手指撲了個空戳在了草葉上。 楚弈大驚,抬頭看向男子,只見那男子忽然換了個方向,改為正對著他蹲坐著,腳下則踩著昏睡的塵觴,嬉皮笑臉地回道:“我若不給呢?” 話音未落,一束劍芒直沖他腦殼而來,男子從容跳起避過攻擊,落在不遠處負手笑道:“開個玩笑罷了,何必動怒?!?/br> “誰允許你踩他的?”楚弈趁機一手攙起塵觴,冰冷冷地瞪了男子一眼,低頭看了看懷里的人,見沒有什么大礙,剛想拍屁股走人,結果一抬眼忽然發現塵觴的衣服扣子居然全被解開了,經剛剛那么一掙,花白的前胸胛全露了出來,上頭還有一個紅彤彤的手印。 “既然是同伴,那就好好對他嘛……荒郊野嶺的,這么好看的男孩子讓狼叼走了怎么辦?”男子見楚弈呆站在地上一動不動,活躍氣氛般隨口說了這么一句,拂袖轉身要走。誰知剛行了半步,身后突然襲來一陣寒風,草木瑟瑟,殺意彌漫,繼而腳下一滯,刺骨的寒冰已將他的腳后跟死死凍住。 “誰……他媽……讓你……碰他的?。?!”楚弈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跟今天這般理智全無。 他腦海里飛速閃過一堆亂七八糟的解釋,比如這男子是為了給塵觴療傷,亦或是翻找信物,再是想貪些錢財。然而這些都不能成為他把塵觴擅自帶走,還解了他衣服扣子的理由。 更何況這男的一看就不是個好鳥。 男子的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他不知楚弈究竟為何事大發雷霆,更沒想到這矮個子的小家伙竟有如此實力。劍未出鞘已感冷刃料峭,尚未交手已被其傾山之勢的煞氣壓了一頭,不用想,目前的自己絕不是他的對手。 “小兄弟,我覺得這是個誤會?!蹦凶右酝藶檫M,手于背后悄悄畫起一道符陣。 楚弈察覺到他的靈力波動,當空一道劍氣劈了過去,將地面砍出一道深壑,直停在男子的腳指頭前邊,并未傷了他。 “你對他做了什么?”楚弈壓低聲音問道,心中惶恐不已用手試了試塵觴的筋脈,總覺得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男子也不回答,只是笑了笑。這笑聲穿過冷風鉆入他的耳朵,簡直透漏出天大不祥之感,將他的怒火點得更旺了一些。 于是楚弈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將塵觴往背上一搭,仗劍猛沖過去。什么人族妖族,這人欠打! 然而他的速度遠沒有男子結陣的速度快。流光過后,男子的身影已然消失,僅留下一句含義不明的“好好珍惜吧……同伴……” 楚弈險些氣炸了肺!今晚是怎么了!前后兩個王八蛋打他手里逃脫,自己還一點法子都沒有! 剛想跺腳大吼,塵觴忽然抽動了一下。楚弈一激靈,忙把人放下一手托起他的腦袋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只見塵觴的眼珠子微微轉動了半周,嘴巴隨之張了張,卻終究沒有徹底蘇醒。楚弈沉默,又等了一會兒后,抬手幫他系好了扣子,背起來繼續趕路。 夜,寂靜如斯,仿佛剛剛那兩場爭斗根本沒有發生。直到太陽升起,躍出地平線照在他眼上的一瞬間,他忽然淌了一串眼淚,心中滿是酸澀地停了下來,尋了個干凈的地方摟著塵觴休息了一會兒。 “都怪我……如果是你的話,肯定不會把我一個人扔下的?!背穆淠匦÷曊f道。 沒曾想,這話竟如咒語一般,使塵觴發出一聲細微的哼唧,然后眼皮子一跳醒了過來。睡眼朦朧地看向他,淡淡地笑了笑,眼中水汪汪的有些發亮。 楚弈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大腦一片空白地看他一點點坐了起來,撓了撓腦袋平靜地喚了聲:“楚弈……我……”終于忍不住撲過去把他摟緊了,抱著他的腦袋狠狠地親了一口。 塵觴本有些迷糊,這突如其來的一口親親跟醒酒湯似的,讓他咯噔一下挺直了腰板,眼睛越瞪越大,滿臉的不敢相信。 楚弈也不知自己怎么這般失態,可能是被一驚一乍嚇破了膽,也可能是愧疚壓垮了他的心神。 當然,更多的是,他承擔不住“失去”的滋味。 塵觴被楚弈又摟又親折騰了半天,終于回過神來甜滋滋地笑了,輕快地說道:“楚弈,我睡著期間,你有沒有受傷?” 楚弈頓時小臉一白,此地無銀三百兩般連聲喊道:“沒,沒有!什么都沒發生!我……我哪兒也沒去!” 塵觴茫然地歪了歪頭:“不對啊,楚弈明明離開了好久……還跟那個奇怪的男人打了起來?!?/br> “你怎么知道?!”楚弈的下巴咔吧脫了臼。 塵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因為我就算睡著了,這里還是能看見的……我還以為楚弈要把我丟了呢……” 也就是說他的神魂是清醒的?!楚弈目瞪口呆地戳在地上,聽他滿臉單純地繼續說道:“楚弈回來找我了,還把我搶回來了。楚弈真好?!?/br> * “啊,真可愛?!蹦凶颖P腿坐在石頭上,手中銅鏡模糊倒映出塵觴笑著往楚弈懷里鉆的場景,嘴角掛著一絲含義不明的微笑。似是感嘆,又更像是嘲諷。 “大……大人,您要的丹藥!”黑袍老妖突然從不遠處的草叢里爬了出來,狼狽不堪地抬起手心,紫色的藥丸上下晃悠著飛向男子。 男子并未抬手接那藥丸,只一側首,便將其憑空收入腰間的儲物袋里,余光瞥向在地上努力爬向他的老妖,起身便走。 老妖大驚,忙喊道:“大人!詛咒,快解了我的詛咒??!” “詛咒?”男子微微轉身,從長袖中掏出折扇微微點了點自己的腦門,佯裝恍然大悟道:“哦,你身上的散魂咒?” “對……”老妖渴望不已地趴在地上看向他。 男子搖搖頭,用無奈的語氣說道:“我讓你昨晚把藥送到,你卻今早才到……你我之間的買賣已經結束了,你違約了?!?/br> 話音落下,老妖當即大張著嘴發出一聲倒抽氣的窒息音,雙眼一白砸在地上,沒了生氣。 “妖啊,沒有一個信守承諾的?!蹦凶訐u著扇子輕嘆一聲,搖著扇子慢慢走著,忽然頓住腳步又說了句: “跟人一樣?!?/br> ※※※※※※※※※※※※※※※※※※※※ 今天也是不知道該說點啥的一天……emmmm 再度感謝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