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溫柔以待(下)
藍忘機強忍下不適應,毅然決然地走近人群。 豈料他才靠近,幾名修士仿佛覺察到了周圍的空氣驟然變冷,扭頭一看,慌忙讓開一條道,方便含光君“擠”進去。 人群中,魏無羨和金子軒扭打成一團,準確來說,是金子軒的雙手反剪于身后,被魏無羨牢牢地壓制在地上。 咋看之下,金子軒已滿臉狼狽,魏無羨卻臉不紅氣不喘,除了看起來十分生氣之外,倒是游刃有余的樣子。 他們二人都沒有配劍,赤手空拳的交手,就算是藍忘機也不能保證能夠穩勝過魏無羨。 若單論起力氣,魏無羨在這些世家子弟之中并不是最強的,但這人奇招怪式層出不窮,總能出其不意攻敵不備,令人防不勝防。 一旦被他占了上風,便只能如耗子遭貓戲一般,任他戲耍捉弄。 少年時,魏無羨的身手便已驚艷四座,玄門百家少年一輩就少有對手,如今他只身入亂葬崗,又毫發無損歸來,早已不是當年的青澀少年郎,不論手法還是實戰經驗,都不是金子軒能比的。 他們兩人打得驚天動地,根據地一帶所有的修士全都出來準備拉架,可一看到魏無羨,就沒幾個敢上前去大聲說話的。 魏無羨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從地獄來的兇神惡煞。 魏無羨把金子軒摁在地上,單膝壓在他腰部的xue位上,一手將他兩只手反剪在身后,另一只手掐著他的后頸,恐嚇道:“怎么樣,金子軒?不想死就給我滾去向我師姐道歉!” 周圍的修士吵吵鬧鬧,大致意思是說,金子軒不該因為魏無羨沒配劍,就逞強也不用劍,這下慘了吧? 金子軒一臉剛毅,抵死不認慫的樣子,也是令旁人替他捏了一把冷汗,生怕魏無羨受他刺激,一沖動真把他給殺了。 他道:“憑什么道歉?我又沒說錯?!?/br> 魏無羨氣極,膝下力道陡然增加,疼得金子軒直冒冷汗,忍無可忍破口大罵道:“魏無羨!你他媽有種就殺了我?讓我道歉,做夢!” 魏無羨勾起嘴角,眼神中陡然生起殺意,一雙眼瞳呈現赤色,他語氣極度森然,低笑道:“想死?簡單!” 藍忘機冷喝道:“魏嬰!” 聽若未聞。 江厭離走過去,輕輕的牽住了魏無羨的手,柔聲喚道:“阿羨?!?/br> 魏無羨眼中的赤色瞬間褪去,微微一愣,神色稍有緩和,但仍然沒有要放過金子軒的意思。 這時,幾名云夢江氏的女修拽著另一名女修過來,道:“魏公子,就是她!” 魏無羨放開金子軒,一邊放話總有一天要讓金子軒死在他手里,一邊氣勢洶洶的走向那名女修。 他這氣勢,別說是一個靈力低微的女修了,就是在場的其他男修,也得嚇得腿打哆嗦。 魏無羨尚且還未走進,那名女修就已經哆哆嗦嗦的哭了起來。 魏無羨:“……” 他這個人最看不得別人流眼淚,看到了就想上去哄一哄、逗一逗,逗到人家破泣而笑。 可想到師姐方才哭得那么傷心也有她一份“功勞”,讓他哄她,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魏無羨盡量緩和了神情,拿出慣有的笑容,輕笑道:“這位姑娘,我又不吃人,你怕什么?” 他本就生得俊美,修了鬼道之后更是平添了幾分邪魅,笑起來還帶著三分風流肆意。他的嗓音低沉而蠱惑,咬字清晰而干凈,說起話來帶著幾分戲謔,語尾上揚,聽得人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 那名女修本還在哭泣,被他這么一撩,竟然紅了臉,怯生生的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魏無羨在她面前半蹲下來,道:“只是什么?想清楚了再說話?!?/br> 金子軒畢竟和這名女修來往多日,見不得她被魏無羨欺負恐嚇,他走過來,道:“你別怕,有我在,你有什么話就直說!” 女修看了看金子軒,又看了看魏無羨,道:“金公子,你可得替我做主啊,我對你的心意……” 魏無羨站起身,狀似悠閑的踱來踱去,也不看他們,一只手取下腰間的笛子,嫻熟無比的把玩起來。 那女修見狀,連忙話鋒一轉,道:“就算那碗湯不是我做的,我對你的心意,也是昭然若揭,一點也不比那碗湯少呀!” 金子軒:“……” 金子軒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不可謂不好看,他喃喃道:“真的不是你……可當時,我問你的時候,你分明……” 那名女修以袖顏面,眼中泛著淚,楚楚可憐道:“當時,我也沒有說,是我做的呀?!?/br> 金子軒回想了當時的情形,臉色愈發精彩,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很喜歡那碗湯,也感謝送湯人的這份心意,可一直苦于逮不著人,剛好有一天,他看見這么女修在他屋外徘徊,便主觀的認定她就是那位送湯之人。 金子軒好不容易逮著人,當然要追問。當時這名女子滿面飛紅、含糊其辭地否認。金子軒只道是她做的,但她一個姑娘家到底是羞澀的,不愿讓金子軒看破她的一片苦心。于是,金子軒也不逼她承認了,然而行動上卻開始對這名女修士青眼有加,頗為照顧,還將她從家仆提成了客卿。 如此好長一段時間,直到今天,他遇到江厭離…… 金子軒慌忙看向江厭離,后者則牽起了魏無羨的手,溫聲道:“既然事情已然明了,阿羨,我們走吧?!?/br> 江厭離本就十分低調,她做這些,從來也不是為了讓誰記住她、感激她,更不愿讓這么多人知曉,可如今一切都事與愿違。 她到底是姑娘家,雖說金子軒曾與她有過婚約,可終究是攪黃了,現在又私底下悄悄給人送湯去,這算是什么事兒? 金子軒一下子就慌了,忙道:“江、江姑娘……” 他才追上來,就被魏無羨一腳踹了出去。 江厭離愿意忍了這口氣,魏無羨卻是無論如何也忍不了,他踹了那一腳根本不解氣,跟過去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可這下金子軒卻鐵青著臉,一句也不回擊,打他也不還手了。 江厭離拉住魏無羨的手,道:“阿羨,夠了?!?/br> 此時,江澄和金光善也趕了過來。 金光善看了一眼江澄,似乎在說“這就是你說的受傷不能見人?”。 江澄裝模作樣扶住魏無羨,一副“你受了傷怎么還這么活躍”的表情;金光善拽著滿臉掛彩的金子軒,后者卻還愣愣的不愿意走,欲言又止,臉色極為難看。 直到兩家各自拉開自家的人,這場鬧劇才算告一段落。 雖是如此,江厭離的心情,卻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好起來。 他們一路走回云夢江氏的營地,魏無羨就使出渾身解數,花式哄了一路。 江澄見他活蹦亂跳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一巴掌拍到他背上,憤然道:“別跳了!你他媽不是去買酒了嗎?酒呢?” 魏無羨猝不及防被他拍了個踉蹌,隨即又被江澄眼疾手快拽住胳膊扶穩了。 魏無羨道:“江澄!你是想謀殺嗎?” 江澄冷哼道:“一巴掌就把你給謀殺了?你什么時候變這么弱了?” 魏無羨道:“滾!” 江澄道:“你給我收斂一點,你屠不夜天的事情,他們已經知道了,要找你當面對峙,我對外稱你受了傷,不便見人。你倒好,不是去買酒了,怎么又跟金子軒撞上了?” 復又想起魏無羨方才痛扁金子軒,那氣勢、那身手……別說是受傷的人,就是正常人也沒那么兇猛的吧? 魏無羨道:“我的確是去買酒,可回來就看見……誒江澄,我聽你這話,怎么,你的意思是說,我不該打金子軒?” 江澄道:“打自然要打,可以套麻袋打?!?/br> 魏無羨不情不愿的道:“好吧,那下次就這么干?!?/br> 江澄:“……叫上我?!?/br> 魏無羨想起這事兒就來氣,他道:“這還差不多。誒對了,江澄,當初我怎么跟你說的?我讓你照顧好師姐,你就是這么照顧的?” 江澄道:“那你想怎么樣?” 魏無羨對著江厭離,好聲好氣地道:“從明天起,師姐,我跟你去廚房,你去哪我去哪,我看誰還敢欺負你?就是讓師姐你皺一下眉,我都不答應!” 江厭離被他逗笑了,道:“阿羨,后勤營的姑娘那么多,你跟著我,確定不是去惹桃花的?” 魏無羨見終于逗得江厭離笑了,登時就更來勁兒了,他蹦跳著道:“什么桃花?羨羨只收師姐的花~從明天起,師姐你也別下廚了,你的廚藝這么好,給那些蠢貨吃了太浪費了!” 江厭離聽他這番幼稚的言論,不由得嫣然笑道:“羨羨,你還沒長大呢?我不做,那要誰做呢?” 魏無羨樂呵呵的道:“我做呀?!?/br> 江澄忍不住道:“呵,你做?去投毒嗎?” 魏無羨道:“滾!” 藍忘機目送他們離開,看著他們三人其樂融融的進了營地,這才漸漸回過神。 理性上,他知道魏無羨與云夢江氏姐弟情如手足,他們之間也只存在兄弟與姐弟之情,可看著他們,卻止不住的心生向往。 他也想,能有一個身份,可以像他們那樣能夠站在魏無羨的身邊,與他不分你我,什么話都能說,什么都能問。 他想問魏無羨,為什么那么討厭金子軒。 想問他,是不是…… 藍曦臣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他的身旁,溫聲道:“忘機,你在想什么?” 藍忘機道:“無事?!?/br> 藍曦臣輕輕嘆了聲,看向云夢江氏營地的方向,贊嘆道:“這位魏公子,當真是世間少見的重情重義呢?!?/br> 藍忘機恍然,頷首道:“嗯?!?/br> 方才一念之差,他險些在心中褻瀆了魏無羨的那份情義。 往事點點滴滴浮上心頭,回顧魏無羨每一次救人的行徑,他猛然發現,魏無羨對什么人好,其實從未摻雜過多的外因。 當初碧靈湖他義不容辭的營救蘇涉;后來玄武洞中舍身保護一位僅有一面之緣的姑娘;之后更是幾度舍命救他脫離險境…… 雖然他也曾從屠戮玄武口下救過魏無羨,可當時他便知自己對魏無羨是存有那番心思的,若是換了其他人遇到那種情況,他并不能保證自己還會那么做。 相反,魏無羨此人,嘴上時常油腔滑調,看似輕狂肆意,其實心思最是單純,他在救人時,當真只懷著一顆赤子之心。 并且每一次,他都是那么的奮不顧身、不遺余力。 藍忘機“嗯”完之后,又道:“魏嬰,特別好?!?/br> 藍曦臣微微一怔,笑著搖了搖頭,道:“且行且珍惜,呵呵……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