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洞府
葉少漓定了定心神,隨著那道風浪強行闖入黑洞之中,郎郁塵分明感受到洞中兩股力量在較勁,颶風呼嘯著灌入耳膜,轟隆作響。 在急劇的下降過程中,修為薄弱的郎郁塵被洞中那股強勁氣流沖擊的耳鳴目眩,失重感令郎郁塵幾欲作嘔。 “阿郎,你還好吧?!比~少漓見郎郁塵面色蒼白,眸間晦暗,氣息奄奄,宛若一位長期被沉疴所折磨的病人,葉少漓神情凝重,當下就想帶人離開。 郎郁塵似乎覺察到了葉少漓的心思,他極力穩住自己的氣息,咬牙到:“別擔心,我沒事!”又恐葉少漓不信自己的話,努力牽動著唇角,擠出一抹生硬的笑容,卻笑的一臉悲壯而不自知。 笑是愛的偽裝,葉少漓豈會看不出?他抬手一揮,加快了下墜的速度,又恐傷著懷里人,于是將郎郁塵整個摟在懷中。 溫暖的懷抱令郎郁塵神志驟然清明,仿佛有一粒種子在心頭埋下,隨即開出一朵絢麗奪目的花…… 少年不知愛恨,長大方知心動。 自己大概真的長大了,郎郁塵笑了笑,這回笑的并不勉強,也不生硬,這突如其來的羞怯令郎郁塵有些悵惘,這難不成只是個綺夢? 郎郁塵斂起了這些奇怪的心思,眼下只有安然無恙并且保持清醒到達目的地才能查出孟老頭之事,這些個兒女情長似乎不適合在這個時候冒出來。 漫長地墜落令人窒息,似乎墮進了永夜之黑暗,周遭什么也沒有,除了駭人的風聲。 黑洞中有一股強有力的氣流不斷地將人往外推送擠壓,饒是葉少漓修為極好也是十分吃力,靈壓與氣流碰撞,修為極差的郎郁塵自然是受不住的,不過片刻,郎郁塵鼻孔,唇齒之間皆是血水。 胸口劍傷也并未痊愈,經此一折騰,傷口正在悄然裂開,鮮血在里衣上洇出一灘血漬,郎郁塵只覺胸口發悶發涼,又忌憚葉少漓察覺,遂地將身體蜷縮地更緊了,整個人像一只煮熟的蝦,弓背含胸瑟縮成一團。 郎郁塵周身酸痛,一陣排山倒海般的困意席卷而來。 我不能睡!不能!郎郁塵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卻被葉少漓逮個正著,避無可避,郎郁塵只得含混道:“撓個癢癢,沒別的?!?/br> 話畢,郎郁塵便闔著眸子安靜又乖巧地依在葉少漓懷里,如清風霽月一般的惑人。 葉少漓甫一垂眸便看見郎郁塵鼻間與唇角還未擦拭干凈的血漬,一種悔恨不已的情緒猝然襲上心頭,都怨自己定力不夠,這才被郎郁塵迷了心竅,竟帶著他下來涉險。 只是眼下也別無選擇,很快便到了洞xue底部,再上去更渺遠更艱難。 這黑洞乍一看是深不見底的,實際它是有底的,只是洞中有兩道路口,一條通往山洞底部,一條通往浩瀚無垠的另一道時空,只是那個時空什么也無,除了那些從天而落的沒有生命的物體。 “呼啦啦……”耳畔陡然一陣巨響,郎郁塵艱難地掀開眼簾,原本光滑幽黑的石壁上裂開了一道口子,颶風從裂縫中一瀉而出,帶著強勁的氣流,如刀刃般刮的人臉生疼,恍如白晝的光芒更是晃的人睜不開雙眼,郎郁塵下意識地抬袖擋了擋。 當裂縫口張開到足夠吞沒郎郁塵與葉少漓之時便停止了,那道白煞煞的光芒頃刻間劇烈攪動起來,像螺旋一般兇悍無比,倘若攪進去,大概得碎,郎郁塵摟緊葉少漓的脖頸大喊:“走!” 葉少漓在卻是不疾不徐地在周身布下一道屏障,靈光四溢,兩人被包裹在這靈球之中,葉少漓輕聲安撫道:“無事?!?/br> 堅不可摧的屏障阻隔了所有外界的動靜,郎郁塵半闔著眸子從袖間往外瞧了瞧,只見攜裹著二人的光球被卷入颶風之中,奇怪的是那如刀刃般的勁風并未對二人造成絲毫傷害。 進入這個時空之后,葉少漓撤了屏障,郎郁塵目光一凝,這…… 這個時空萬里無云,無日無月,無山無水,更無任何生命的痕跡,一片鴻蒙荒涼。 郎郁塵有種誤入火星之感,他心里有些惶然,生平第一次覺得身邊有個人是多么的重要,他下意識地拽緊了葉少漓的手,悶聲問道:“這個地方當真什么也沒有?” 葉少漓深深望了郎郁塵一眼,旋即避開視線,似有話說,卻什么也沒說。 如此閃躲必有蹊蹺,郎郁塵不依不饒追問:“少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與我有關?” 葉少漓心頭忽然被什么牽動,斂目沉思片刻,無奈道:“嗯?!?/br> 郎郁塵哭笑不得,感情想了半天就憋了這么個字,其實他剛剛只是隨口一問,不曾想還真跟自己有關,那可不能就此作罷:“葉嗯啊,咳咳……我并未來過這么個地方,怎么跟我有關?” 葉少漓忍了忍,并未多說,只是帶著人在這個荒蕪的時空中漫無目的地走了一圈。 一股酸臭的味道刺入心脾,這令人作嘔的氣味使得郎郁塵擰緊了眉頭,如此不尋常必有妖,他松開葉少漓的手,撒開腳丫子就朝前跑去,葉少漓欲阻止,可抬起的手臂終是僵在空中,面沉如瀚海。 原本以為這散發惡臭的來源絕對能查探出什么驚天內幕,因為這味實在是很撼人,可入目的畫面卻是一座垃圾山,幽幽散發著陣陣惡臭。 費了半天勁,就發現了這么個秘密?郎郁塵氣的直磨牙,他轉過身來撞進了葉少漓懷里,霎時氣不打一處來,質問道:“你知道這里什么也沒有,為什么不告訴我?” 告訴你你也不信,更不會聽,葉少漓郁結,不知如何辯駁,只是拉著人往回走。 郎郁塵心有不甘,總覺得葉少漓隱瞞了什么,他從乾坤袋中摸出另一張追蹤符和那只從孟老頭家里帶出來的酒杯,催動咒語過后,那道符咒化為一道黑煙,朝后飄去。 葉少漓神情迅速黯下。 郎郁塵追著那道黑煙,彎彎曲曲跑了很久,那道黑煙倏地消失了! 難不成在這里?郎郁塵瞳孔驟縮,眼前的一切實在過于震撼! 目及所處,滿地森森白骨,大約是被縫隙口的風刃攪的細細碎碎,不過還是能看出這些白骨都是人!牙齒,頭蓋骨,趾骨…… 畫面慘烈至極! 這里莫不是萬人坑?郎郁塵神色肅穆,抑制住內心的驚懼,步履沉重地走向那堆如同小山一般的白骨,目光不停地搜尋著。 因為過于專注,以至于葉少漓走近也絲毫不察。 一番搜尋過后,終于在一處角落里發現了一小堆破敗的新鮮骸骨,血跡斑斑,已呈暗黑色,骸骨旁不遠處有一只黑色布鞋,郎郁塵心中驟涼,那是孟老頭的鞋…… 郎郁塵跪坐下來,渾身抖如糠篩,腦海中一片空白,蜷縮在袖中的手指緊緊地扣在手心。 這到底是誰如此殘忍,簡直毫無人性!郎郁塵咬著牙,眼底猩紅一片,一只大手適時伸了過來,郎郁塵抬眸望去,葉少漓神情柔和溫暖,一雙如星辰般的眼關切地緊盯著自己。 胸中猛然有一團火熱的什么東西仿佛要破膛而出,郎郁塵喉結處滾動了幾番,忽地一下抱緊了葉少漓的腰,竟一時無語凝噎。 葉少漓輕輕拉起郎郁塵,緊緊地回抱住他,柔聲道:“孟奈克夫婦命數已定,你不必太難過,或許他們心甘情愿……” “怎會心甘情愿?誰愿意死的如此慘烈?還有,這一地的森森骨骸,這些亡靈難道都是甘愿赴死?”郎郁塵從葉少漓懷里掙脫,將葉少漓未說完的話堪堪打斷。 “不是這樣的……你……我……”葉少漓頗為艱難地說了幾個字后,終是放棄,只是輕輕道:“回去吧?!?/br> 有時候真相往往是殘忍的,既如此,何故探究到底? “我害怕……”葉少漓一聲輕嘆,似悔恨,似苦痛,似低喃。 郎郁塵自然是不會懂得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里藏有多少滄桑與心酸,他以為那個單純傻乎乎的葉少漓附身了。 于是乎,郎郁塵大方地伸出手摸了摸葉少漓的頭頂,溫柔又憐愛地安撫道:“小寶哇,不要害怕,哥哥疼你?!?/br> 此話一出,葉少漓的心傷霎時被驅逐的一干二凈,葉少漓嘴角抽了抽,又氣又好笑,哥哥?小寶?原來這傻瓜是把自己當成了垂髫小孩。 不過這些皆比不上那聲“疼你”。 郎郁塵眨眨眼,深呼一口氣,沒心沒肺地開始了他的表演:“小寶哇,男子漢大丈夫,要勇敢,害怕可不是什么好習慣,我跟你說,哥哥我可是勇猛無比,一般人見了我都得繞道!嗬!” 葉少漓實在憋不住了,只得誠實道:“此刻我是正常的,并未……愚鈍?!?/br> 郎郁塵怔然,隨即將人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一番后,得出一個讓他大腦充血的結論:此人正常! 好尷尬??! 郎郁塵掩面奪命狂奔,胸口的血漬越來越深卻絲毫不覺,不一會便到了縫隙口,那股風刃迅速將人卷了出去,葉少漓喊了一句,卻被風吹散了。 郎郁塵一個字也未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