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難自禁
孟老頭的住處簡樸素凈,就兩間小屋,門口有個籬笆小院,院中有一小塊菜畦,種了些不知名的仙草,在夜色中發出淡淡幽光。 葉少漓將郎郁塵擋在身后,隨手捏了道火訣,推開木門那一霎那,竟有些許塵灰簌簌而下,屋內陳設簡單明了,幾件家具上也落了薄薄一層灰塵。 看樣子應當是有幾天未歸了。 郎郁塵的視線在屋內逡巡一番后,大致有了些想法,至少他確認孟老頭夫婦不像是自行離開,一切生活器具都在,門口還晾著幾件衣物。 一個不太好的想法涌上心頭,郎郁塵驚懼的幾乎快要站不穩,葉少漓在他身旁噤聲許久,見郎郁塵身形搖晃,忙將人扶住。 “也許他們只是走的匆忙忘記帶這些,別想太多?!比~少漓眸色異常溫柔,襯的那張布滿鱗甲的臉似乎也沒那么森然可怖了。 郎郁塵自然是知道葉少漓在安慰自己,如此之說恐是那三歲孩童也是不會信的,孟老頭夫婦在逍遙派生活百余年,這世間無論是他的親人朋友抑或仇家,怕都已不在人世,在逍遙派養老終生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況且有什么理由讓他們不辭而別呢。 只是令郎郁塵困頓的是這世間誰還會跟一對老人有什么恩怨? 那團詭異的黑霧猛然在郎郁塵的腦海中浮現,饒是郎郁塵想破腦袋也毫無頭緒,某些記憶仿佛被清零,又似夢境一般飄渺虛無。 郎郁塵垂眸,目光落在桌上那只酒杯上,杯中還有些未喝完的殘酒。 郎郁塵捏著酒杯,有些詫異,有些駭然,猛一抬頭便望進葉少漓的眼中,只見葉少漓眼神緊緊盯著自己,火光照著他臉上的鱗甲之上,發出昏黃色的光亮。 有那么一個錯覺,郎郁塵覺得他好生熟悉,熟悉的令他心悸。 郎郁塵打了個激靈,隨即迅速收了這莫名的心思,一只手從乾坤袋中搜尋著,直到摸出一張淡黃色符咒,郎郁塵念了道咒語,旋即置與酒杯之中,符咒騰起一團煙霧,最終抿成一條黑線,悠悠忽忽飄出窗外。 “追!”郎郁塵拉起葉少漓不由分說便循著那道黑線朝門外跑去。 葉少漓有些惶然,他將手一翻,倒扣住郎郁塵的手,觸碰之間,郎郁塵并未回頭,只是心里驀然起了一陣波瀾。 “阿郎,回去吧?!比~少漓卻停下腳步,毫無預兆地想阻止郎郁塵。 郎郁塵極力控制住自己焦躁的情緒,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方寸,郎郁塵清楚地看見葉少漓滿臉的慌張無措,眉眼之間似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楚。 “你若不想去,我便自己去,不過這火借我了?!崩捎魤m將手抽出,另一只手從葉少漓掌心接過火焰,拔足便跑。 有那么一個沖動,葉少漓想將郎郁塵打暈帶走,可臨到動手之時,他又覺得心頭的痛鉆心刺骨,終是斂起了這心思。 既然他想知道,逃避總不是長久之計。 暗沉的天幕如同一只野獸,妄圖吞沒這方大地,一片烏云飄過,將那如勾的月遮的個嚴嚴實實,此時就連那些許光亮也消失殆盡,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令郎郁塵差點打了退堂鼓,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葉少漓。 只是這么一眼就令葉少漓丟盔棄甲,竟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他實在不放心這么一個半吊子的人大半夜在這條作死的路上越行越遠。 郎郁塵見葉少漓跟了上來,心中一片安然,原本惶恐不已的感覺也消弭無蹤,郎郁塵將葉少漓的手重新拉上,緊盯著他好看的眉眼粲然一笑,道:“我以為你不管我了呢?!?/br> 這話帶著幾分熟稔的意味,落在葉少漓耳中卻如夢一般,可他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回他。 郎郁塵見葉少漓沉默不語倒也習以為常,畢竟在葉少漓還是小寶的時候話就不多。 “你知道吧,我一見這黑麻麻的感覺就很恐懼,我巨難受,好像掉進了無邊的深淵,嗯……又好像……”郎郁塵一邊走著,一邊兀自說著。 看似語無倫次卻是字字戳心戳肺,葉少漓強忍著心中的不適,唇線緊抿,無論郎郁塵說了多少,他都一一聽著,受著。 那道黑線逐漸飄向了前山,待郎郁塵走到鐵索橋邊卻是躊躇不前,他心中惶惶不安,無論如何也邁不開腿,葉少漓了然,抬手掐了道法訣,兩人便迅移到對岸。 郎郁塵滿眼慕羨,會法術真真好,可惜自己不會,饒是這追蹤符也花了他好些心思,也不知靈與不靈,倘若能從葉少漓這里學些術法,那可就事半功倍了。 郎郁塵欲將這想法宣之于口,可話到嘴邊突然覺得有些燙,又迅速將這心思泯滅。 自己可是有師尊的人,又豈能偷學,雖然那師尊十分扯淡,不過再不稱職的師尊也是自己選擇的。 認了。 黑線最終在前山的黑洞前消失不見了。 郎郁塵幾乎不敢相信,莫非這孟老頭夫婦掉進了這無邊的黑洞?可玉旻明明說過,凡是有生命的物體都進不了這黑洞,并且郎郁塵可是親自試過的。 有生命的進不去,若是無生命的呢? 這個疑問令郎郁塵脊背發涼,全身騰起一陣雞皮疙瘩,心中不由自主地腦補了一部恐怖片,血淋淋的,幽森森的,尖叫聲,求救聲,嘶吼聲,兇/器割裂皮膚之聲…… 聲聲入耳,如跗骨之蛆一般。 畫面感過于逼真,郎郁塵生生將自己嚇成表情包,此時此刻,郎郁塵只想找個什么抱緊了。 于是下一刻便主動投懷送抱,葉少漓欣然接受,并且回抱住他。 葉少漓輕撫著郎郁塵的發頂,唇線微微勾起,這番驚嚇過后,郎郁塵該放棄追查孟老頭夫婦失蹤之謎了。 “回去吧?!比~少漓將聲音放的極低。 郎郁塵抬眸便撞見葉少漓那如春日暖陽一般的神情,雖然面上的那鱗甲有些煞風景。郎郁塵自覺將手中那道火光抬遠了些,畢竟這玩意朝人臉上懟不是那么地禮貌。 如此貼心的郎郁塵自然不是換了性子,而是有所求。 郎郁塵心中十分清醒,孟老頭夫婦之事自己不可不查,奈何自己道行極淺,這黑洞下邊究竟有何玄機,想下去探究一番必定少不了葉少漓的幫助。 但看葉少漓一路上的反應,很明顯對方是拒絕的。 “那個……少漓,你可不可以帶我下去查探查探?”郎郁塵額頭抵在葉少漓肩窩處蹭了蹭,悶聲道。 郎郁塵自覺底氣不足,不等葉少漓回答,自顧自地將頭埋的更低了,幾乎低到塵埃里。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人。 果然葉少漓殘忍地拒絕了,雖未開口,可行動卻很實際,直接將人扛起便走。 郎郁塵拼了小命使勁地撲騰,卻無濟于事,冷靜下來后大眼眨了眨,腦瓜子一轉,殺手锏便使了出來。 只見郎郁塵眸間含淚,帶著哭腔委屈巴巴道:“孟爺爺對我有知遇之恩,而且他那日還救過你的命,你說做人怎么能忘恩負義呢,饒是如此,我還不如找個地將自己埋起來,實在是沒臉見人……” 說的是聲淚俱下,聲情并茂,催人共情。 只要功夫深,演戲也逼真! 葉少漓足下一頓,終是不忍,便很快就毫無原則地妥協了。 于是陰險與不忍達成了共識,兩人又回到黑洞前。 葉少漓將人放下,郎郁塵望著黑漆漆的洞口心里直發怵,又厚顏無恥地將葉少漓的腰摟緊了,即便如此還不忘嘴賤:“少漓,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吶?!?/br> 葉少漓覺得這個所謂的問題絕對是個火坑,可他還是毫無抗拒的應了。 郎郁塵清了清嗓子,內心忐忑不已,但是臉上依舊笑嘻嘻:“你老是隱了身形暗中保護我,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暗戀我?” 明明是很羞恥的問題,可郎郁塵偏偏面上顯得坦坦蕩蕩。 站在黑洞邊沿的郎郁塵內心恐懼無比,又不想在葉少漓面前露了怯,生怕葉少漓一個不樂意便再次跑掉,郎郁塵貪生怕死,這點自知之明他是有的,可是現在他竟然不懼死,既然難得英雄一回,那放浪肆恣一下。 想來還有點小激動咧! 不過從這么一個詭譎神秘的黑洞口下去必定是兇險萬分,郎郁塵怕自己此番一去不復返,于是想在臨死之前找點安慰,這樣即便死了也死而無憾了。 只是自己為何這么在乎這個問題的答案倒是莫名的很。 葉少漓落在郎郁塵發頂的手僵了下來,心口起伏混亂不堪,好似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猛然被發現了一般。 郎郁塵分明聽到了對方如擂鼓一般的心跳。 其實他又何嘗不是。 等待答案的時間其實并不長,可郎郁塵卻覺得這過程倏爾漫長。 一只修長溫潤的手將郎郁塵低垂的下顎抬了起來,迫使郎郁塵與他的視線碰撞,那灼灼的目光燙的郎郁塵心都化了,整個腦袋里都是轟鳴一片。 那張好看濕軟的唇輕輕覆了上來,如一片輕盈的羽毛掠過,撓的人心頭一陣酥麻。 “這就是你的答案吶?”郎郁塵舔了舔唇,像一只不知饜足的小獸一般,那只摟著葉少漓腰間的手指十分不厚道地捏了捏,像一個輕浮的浪蕩子。 手感不錯。郎郁塵頗為滿意。 “嗯?!比~少漓被郎郁塵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動作撩的差點步履不穩,氣息也有些急促失控。 這溫潤性感的聲音如電流一般,激的郎郁塵心旌蕩漾,惡趣味橫生。 郎郁塵將火焰熄了,隨即一只手摟過葉少漓的脖頸,毫無征兆地吻了上去,吻的熱情似火,吻的深情款款。 葉少漓被這突如其來的親吻挑起了壓抑在內心深處的□□,隨即一發不可收拾。 兩人糾纏在一塊的唇舌如暴風雨兇猛異常,直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葉少漓那嫻熟的技巧使得郎郁塵暗嘆不如,心有不甘之余動作也未停,對于此等□□郎郁塵仿佛天賦異稟,聰慧異常,很快便得了要領,瞬間占了上風。 待二人唇舌交鋒過后,郎郁塵捏著葉少漓的臉壞笑道:“這可是要收利息的?!?/br> “嗯?!比~少漓將人摟緊,鼻音很重。 “喂,你是真喜歡我哇?”郎郁塵腦子里依舊混沌一片,總覺得這是誰給自己布了一道夢境。 “嗯?!?/br> 依舊只是一個字,不過卻回答的毫不猶豫,利落堅定。 郎郁塵撓了撓臉,囁嚅道:“可我是頭雄性生物?!?/br> “知道?!比~少漓笑出了聲。 這個問題竟然也回答了,這關注點實在是太特別。 難道我長得不像公的?郎郁塵差點一口老血噴出。 不過郎郁塵很快又開始嘴欠了起來,他興致勃勃地開始了新一輪的胡說八道:“我跟你說,其實我打小就人見人愛,所以我現在依舊是人賤人愛,不過呢我可是萬花從中過片葉不沾身吶,而且我這人吧一無是處,除了長得好看點,嘿嘿,所以你可別千萬別過于迷戀我,知道不?” 葉少漓一時之間沒能跟上郎郁塵這神奇的腦回路,對于他的胡說八道也不便當面拆穿,只得含混道:“嗯?!?/br> 郎郁塵倏地一下沒了興致,自己好似在荼毒一位良家子,罪過罪過。 “好了,言歸正傳,帶我下去?!崩捎魤m斂起所有雜念,一臉正色道。 葉少漓一臉哀怨,難不成剛剛做的都不是正事? 他可不這么認為。 待郎郁塵從他懷里掙了開,葉少漓才無奈嘆了口氣,左手重新掐了道火訣,右手結了一道手印,金芒道道刺目,隨即沒入黑洞,黑洞霎時騰起一股風浪,葉少漓再次將人帶入懷中,溫聲道:“阿郎,準備好了嗎?!?/br> 郎郁塵被葉少漓這般摟著,唇齒間還殘留著他的味道,他的熱度,頓覺安心無比。 “好?!崩捎魤m眼角噙著笑意,溫情繾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