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一名

    夏思佳和賀凜的視頻講述的是一個簡單的故事，年邁地父母之間平淡瑣碎的日常，兩個人化妝成了老態龍鐘的古稀老人，坐在一張方桌前顫顫巍巍地各自吃著早餐。

    餐桌上是常見的早餐，豆漿油條，還有饅頭咸菜，老人的口味本來就很簡單，器皿也是樸素的款式，一個盛放著咸菜的小碟子還磕了一個小豁口。

    多年的生活早已經讓兩人對彼此的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可以瞬間心領神會，所以安安靜靜地餐桌上，兩個老人不緊不慢地吃著早飯，誰也不說話，可你喝豆漿要加兩勺糖，我吃饅頭喜歡夾兩層的咸菜，兩個人按照對方的口味喜好各自為對方做著最日常的事情，做完之后，你給我，我給你。

    自自然然的付出，自自然然的接受。

    非常稀松平常的一段戲，甚至沒幾句臺詞。

    嚴格來說，主題的內容和“克制的愛”也有一點偏離，老夫妻的愛與其說是克制，不如說是陪伴更為貼切。

    可房伽生愣是看得眼睛有點紅。

    他想起了早已不在人世的父母。

    兩位年輕的演員，看臉感覺有些張揚和不靠譜，沒想到演起戲來，倒是懂得避其鋒芒，知道放大一些細節，處理很多小的地方也是選擇平實妥帖的表達。

    不敢說演技超然，最起碼一個優秀演員應該具備的基本素質都是夠格的。

    看著手邊資料表上兩張年輕好看的臉龐，再對比視頻里兩張滄桑的臉，房伽生對二人的好感又進一步加深。

    愿意挑戰老年妝，本身就代表著這兩個人對顏值也并不像其他人那么在意。

    再對比其他小組的情情愛愛、分分合合的狗血劇本，這兩個人的故事明顯的跳脫出了偶像和言情的框架，顯得有深度有思考，是一部有戲的片子。

    對于演員來說，這都是好事。

    房伽生拿起評分表，在夏思佳和賀凜的名字后面，重重打了一個勾。

    ***

    作業成績是以電子郵件的形式直接發送到所有學員的郵箱里的，從第一名到最后一名列了一張表格，一目了然。

    這個做法讓眾多學員回憶起高中期末考試年級放榜，在人頭攢動的宣傳欄前查分數和排名的恐懼。

    這種cao作，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哀愁。

    當然還有人憤怒。

    宋橙擠在人群里，好半天才在榜單上找到了自己的排名，總共二十五個小組，她排在第二十二位。

    倒數第三。

    似乎心里有準備，她反應倒是正常，等到順著排名看到最上面的兩個名字，她瞪大了一雙圓滾滾的眼睛，愕然道：“怎么可能？”

    ***

    宋橙長得乖巧，總是一副良好家庭優質教育出身的樣子，讓人很容易就有好感。

    所以當她用酸溜溜地口氣說起這次的第一名夏思佳，周圍的人的耳朵好像帶著可以旋轉的閥門，全都轉了過來。

    宋橙不服氣道：“我當時提出想看她們彩排，結果夏思佳跟我說她們小組連劇本都沒有寫出來呢！我可沒瞎說，是她親口跟我說的?！?/br>
    有人笑得不懷好意，插嘴道：“或許人家早就寫好了，只是壓根就不想給你看呢？”

    宋橙好像才考慮到原來還有這種cao作，她無辜又茫然地看了看面露一絲難過，輕聲哼道：“給我看看又怎么了？我又不抄，我是得一個人完成作業的，而你們所有人都是兩個人一起的戲份，我想抄也沒辦法抄呢！”

    又有人道：“人家就是不想給你看，你怎么想人家可不管?！?/br>
    有人附和：“就是?！?/br>
    宋橙心里氣的牙癢癢，面上還是小可憐模樣，聽到這話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我跟思佳jiejie合作過的，她人很善良，很溫暖，也說過很喜歡我的，像我的jiejie一樣，我不信她是這么小心眼的人，為了區區一個小作業就欺騙我?！?/br>
    有人偏偏潑涼水：“切，誰還沒幾個哥哥meimei的？又不是親生的?！?/br>
    宋橙氣結：“……你！”

    又有人嘆口氣：“嗨喲，什么叫區區一個小作業??？你們沒聽說過嗎？房伽生對這種小作業很看重的?！?/br>
    “看中又怎樣？這種作業不及格就不及格唄，又不像大學時候掛科還得補考?！?/br>
    “對，又不是真正的上學，名次低點又怎么了，誰還管你重修咋的？”

    那人語重心長地向眾人普及：“傻啊你們，房伽生是誰？簡直就是娛樂圈行走的交際圈??！你們都沒看過他的微博日常嗎？他跟多少娛樂老總、投資方、導演、編劇還有一眾影帝影后的關系都是熟絡到不行，你們想想他的人脈得多牛??！要是能博得他的青睞，直接推薦你給一兩個大導演——當然頭角兒咱就先不覬覦了——哪怕就是演個不起眼的小角色，換成誰都不可能放棄這種機會的。別跟我說你不稀罕啊，呵呵，真不稀罕的話，你也不會來參加這個培訓課程了?！?/br>
    宋橙聽傻了，她想到自己倒數第三的位置，心塞地將頭埋在臂彎里。

    ——夏思佳太討厭了，明明自己成績優秀，可絲毫沒有幫助別人的同情心，討厭！真討厭！

    ***

    這邊夏思佳并沒有將這次排名放在心上。

    夏思佳來嵐城還沒有去醫院看望段歸鴻，心里一直感覺有些不安和愧疚，所以當一周一次的單休來臨，她便打算去療養院看一看段歸鴻。

    提前買了一些衣服，又買了一雙輕便透氣的鞋子，夏思佳便離開了酒店。

    可憐賀凜中午跑到夏思佳的房間門口，想要告訴她自己已經收到合同了，本來熱切盼望的事情，臨到最后時刻了，卻陡然升起一絲莫名其妙地猶豫。

    夏思佳不在，也沒有告訴賀凜她去哪了。賀凜只好無功而返，回到自己房間重新又翻看自己那十多頁的條條款款。

    大劉發來一條語音：“小賀，那邊催的急，你趕緊簽，簽好了寄過來，快遞發給我?！?/br>
    賀凜給他回去了：“好的，大劉哥?！?/br>
    他掛了電話，拿起一沓子a4合同稿紙，流水一樣又翻了一遍。

    有些真的看不懂。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大劉又連發了兩條語音，內容大體而言都是催促。

    賀凜最后終于痛定思痛一般，抓起手上的黑色水筆，刷刷兩下簽完了自己的合同。

    做完這一切，他盯著那個小小的簽名，松了口氣。

    ——保佑我吧，老天爺。

    ***

    賀凜上午找快遞站點寄走了熱氣騰騰新鮮出爐的合同，走在回去的路上，再一次接到了家里的電話。

    不知為何，賀凜感覺自己這兩年有些懼怕接打電話。特別是白天接到家里的電話，賀凜總覺得一接起來，電話那頭就是噩耗連連。

    可再懼怕，家里的電話打過來就得接。

    賀林風嗓子有點低沉：“賀凜，吃過飯了沒有？”

    賀凜不想聽他嘴碎，便撒了個小謊，道：“吃過了?！?/br>
    賀林風又問道：“吃的什么？”

    賀凜一愣，隨口道：“跟朋友在飯店吃的，也沒什么，就是幾個簡單的家常菜?！?/br>
    賀林風哎呦一聲：“不要總是下館子，下館子的，現在飯店用的都是地溝油，一點也不干凈，還死貴，一盤子清炒土豆絲都能賣到十塊錢了，那菜炒的能吃嗎？嚇人不嚇人？一點也值得！”

    賀凜不好反駁，只好嗯一聲表示贊同。

    “……那個，你打電話給我，有什么事兒？”

    賀林風笑笑：“也沒什么大事兒……”

    賀凜見他遮掩，干脆道：“真沒什么大事兒？那我先掛了，我最近真的挺忙?！?/br>
    “別，我說?！辟R林風斷斷續續道：“賀凜，你知道有一種可以看電視玩游戲的小電腦嗎？看著跟手機差不多，就是比手機大很多，就是像一本書一樣的那種?！?/br>
    賀凜明白他說的是平板電腦，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猜測：“知道啊，怎么了？”

    賀林風賠笑道：“洋洋看到其他同齡的孩子都在玩，自己鬧著也想要，我跟你阿姨什么都不懂，怕買到假的東西。要不，你去幫洋洋先挑一款？”

    賀凜的心又冷硬幾分，他一字一句道：“好啊，要不這樣，你給我一個你能接受的價位，我有空了就去幫你買看看。別到時候，我挑得太貴了你跟阿姨負擔不起，那時候洋洋肯定又要哭鬧了?！?/br>
    “??？”電話那頭的賀林風果然一愣，下意識就站起來：“我們負擔不起啊，洋洋吃藥看病要花錢，哪里有閑錢買這個玩意兒？”

    電話里賀凜的聲音輕飄飄，不知道像是哭還是像笑。

    他聲音緩慢，問道：“所以你覺得我有這個閑錢，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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