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他打一眼就很喜歡
冤家路窄,四人再次相聚,相對而坐,不同于以往,天一和仁慈的默契越來越好,文靜似乎愛搭不理,不愿正眼看他們,子然的表現和平常無兩樣,有時不自覺偷偷地看幾眼仁慈。 “和她分手,我一百萬送給你用也行!”終于連表面功夫也懶得做的文靜爆發了,向來強勢的李仁慈聽到后竟也自然而然地低下了頭,如何回應,我可以不出聲,他呢?余光瞥向同座,天一抬起了頭,點了根煙,吞云吐霧,猛吸一口,將煙灰彈進了餐盤中,“一百萬送給我,你當我是什么?討飯的?討錢的?”說罷,他抓住女友的手離開了。 “你為什么變得這么不可理喻了?”王子然在天一和仁慈走后,無奈又厭倦地問道,兩個人坐在沙發上,各吃各的東西,沒有交集。 “你們男生為什么說變就變了呢?當初天一說沒有考慮過結婚當面拒絕了我家的聯姻,你從前說喜歡我,愿意等我,結果呢?李仁慈不就是個鄉巴佬?!彼撵o從小到大,無論在哪里都是那么閃耀,舉手投足間淑女風范。溫柔似水,高貴典雅是很多人對她的評價,追求者數之不盡。 “從前覺得你很好,但是如今你變得我都不敢和你多說話了,我們一起長大,雖然我們的夫妻關系現在有名無實,但我還要忠告:社會變了,父輩的傳統產業岌岌可危,我們更要成為強大和優秀的人,而非只會耍小手段的人!”王子然欲轉身離開,文靜攔下,“明明是你們自己變心了,怎么還是我的問題了?琴棋書畫我哪樣不行,哪里比不上她,不把話說完,不許走!”僵持許久,子然強行推開對方的手,拿上外套匆匆離開了。 在單位,仁慈吃著飯,不忘與天一視頻,她想知道他的一切,從而可以更好地協助他,因為作為男生,始終不可能過多地向女生尋求幫助,特別還是他張天一。 “子然爸,到現在還沒有接電話嗎?”“是啊,你要我說幾次,這個老狐貍!”放下筷子,定定地注視著視頻里一邊打游戲一邊和自己通話的男友,“要鍥而不舍,實在不行,你去他辦公室等他?”“我有病??!”“只要見到他,除了可以營造出你們看似合作的關系,而且他肯定不會袖手旁觀,或多或少都會給予幫助,必須改掉你對長輩不客氣的毛病?!碧煲粚⒂螒驎和?,因為他再也受不了要秒回秒應的女友,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仁慈,她額頭還真挺好看的,飽滿又不失秀氣,增加了特效后,他忍俊不禁。 “聽到了沒?張天一!”“嗯嗯,哈哈哈!”她不知道他在樂呵呵啥,“如讓我當面看到你玩游戲,就拿杯水倒下去,廢掉你的電腦!”“你敢!”不容對方多說幾句,她直接摁掉通話,中午時分,同事們都已經開始休息,最近太累她也需要小憩一會兒了。 對于仁慈的強硬,他一時不能接受,但事后想來也無妨,相比之前,潛移默化中他已經改變許多,利用中午的空檔看看電腦。 “媽,你怎么來了?”一位貴氣逼人的婦人出現在了辦公室區域,“來看看你哇!”話不多,四處打量著,“我爸怎么樣了?”“還在昏迷吧!”“媽,你就陪著爸,公司的事不要管!” 在天一印象中,母親陸心如向來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沒有遇到過風浪,除了愛好旅游就是和太太團打打麻將,一副上海小姐的作風,連對兒子的陪伴也少之又少,張天一自打有印象來,除了跟隨父親身后,就是和朋友們呆在一起。 指指兒子的辦公桌囑咐道:“要干干凈凈,整整齊齊,還有沙發上東西不要隨便放!”“知道了,媽,你回去吧!爸需要你!”臨走之際,陸心如云淡風輕地說:“我下個星期和朋友約了去趟西班牙,你爸那兒有護工24小時照看!” “什么?還有心思出去?”天一連同兒時點滴過往瞬間爆發,“已經過了一個月,咨詢過醫生,醫生不讓我再進重癥病房也說問題不大了,我需要休息下!”“我怎么會有你這樣的mama?”此時天一已經到忍無可忍的地步,“張天一,你是我兒子,我把自己管理好并生下了你,哪里對不住你了!”母親漸行漸遠的背影,第一次有讓他想坐在地上號啕大哭的感覺,可那又能怎樣,她就是這樣的親人,從來沒有無微不至。 工作日下班之際,仁慈和天一來到達遠建筑,兩人盯著絡繹不絕的人群,“你發短信給他,告知我們今天要來了?”“嗯,都不接電話,怕他會故意躲我!”“那個是不是?”她一眼看出有個人正逆流而上,下班時間段,除了老板會有這樣的舉動,其他人的概率也不高了。 他迅速沖過去,“王叔叔,你好!”看到是張天一,王國兵停下了腳步,面帶微笑,仔細打量著這個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少年,“上去吧,這邊人多!”示意在角落站著的女友,仁慈不好意思地溜了出來,兩人跟在王國兵身后并肩前行。 在休息室,仁慈無聊地坐在沙發上,即使幾杯咖啡下肚,仍然抵擋不住來勢洶洶的睡意,坐著坐著昏睡過去了。 “怎么樣?”揉了揉眼,關切地目光注視著天一,“他同意如果銀行愿意新增五千萬貸款給我們,他就拿出三千萬擴充盛茂的流動資金?!?/br> “五千萬,有把握嗎?”他摁住了太陽xue,不再說話,“一下子有難度,序時,你繼續和達遠聯系,我和同事交流下,希望資金慢慢靠攏!” 即使如何不滿意自己的母親,天一還是被陸心如的一通電話叫到了飛機場,拖著行李大步朝前,停下來,望向身后的母親,走走停停時不時地照著鏡子,補著臉上的妝容。 “行李給我吧,周末下午三點的航班回來,到時來接我,這個是外公留下來的房子,我早已變更成你的名字了,現在正式交由你處置!”盯著自己的兒子,她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卻又不知如何表達,“媽,一路順風!”陸心如揮揮手,踏進了檢票口。在經歷了父親住院的這個月,他發現母親好像也老了不少,不禁后悔上次自己說出的話。 “想以你的名義,將錢借給天一!”任建和高娜驚訝不已,“你哪來的這么多錢?”“我把之前投資的房子賣了,賺了不少?!崩钊蚀冗呎f邊用手機cao作,任建不一會兒就收到入賬信息,“你可想好嘍,開弓沒有回頭箭!”“錢可以再賺的,我這么努力就是讓自己在此刻有更多的選擇權,至于如何用?用在哪里?我心安即可!” 至此,老同學不再追問,知道仁慈鐵了心。三人坐在一起,開始討論起今年政府實行的學區學位政策,感嘆高歌猛進的房價,“說實話,你如果把那套房子放在手里,肯定還會上漲!”高娜信誓旦旦地說道,手里抱著兒子,左右搖晃著,小家伙已沉沉睡去。 “你今天把公司上年度財務報表、即將在望江路開工的合同原本及與達遠簽署的意向書帶上,幫你約了大客戶經理,在中南路支行見面,別遲到??!”李仁慈乘著在廁所,對男友一二再再而三的吩咐,“知道了!是不是按照抵押品估值的七折放款?”“你們慢慢談,盡可能地誠懇不要太急功近利,先處朋友,差不多的,千萬收住你那狂妄囂張的樣子啊,要是被我知道死定了你!”聽到同事在喊自己,她對著鏡頭拋了個媚眼,比個心,便匆匆掛掉了通話。 想起剛剛仁慈的表情,張天一得意洋洋,感受到了極大的鼓舞,一度很討厭被人約束的他,竟覺得有個人管管自己也挺好。 “當我把利潤表和資產負債表及和達遠合作的意向書放到他眼前,沒多余廢話,就基準利率上浮多少還需要再協商!”天一對那次與客戶經理見面的情形意猶未盡,他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的口才,“下次你如果還有這種空手套白狼的辦法,早點傳授給我!”李仁慈聽到這個詞,面露不悅,她很討厭這個詞,這么專業的方法并沒有欺騙任何人,也不會。 兩人開著車,飛奔向機場?!澳銒寖床粌??”天一努力回憶,吞吞吐吐,“她和別的母親不一樣!”仁慈心想:慘了,這種富太太肯定要求高得不行,看自己不順眼就算了,要是故意為難自己如何是好? “這樣說吧,等會兒,她要是出來,看到我們,先朝你笑笑,揮揮手,再說句你好,就這樣!”聽完一個兒子對母親的描述,仁慈難以置信,但最終心悅誠服,佩服得五體投地,果真知母莫若子,一路上,陸心如坐在車里除了安靜地欣賞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就是和朋友視頻聊天,偶爾和仁慈對視,禮貌地點點頭。 “直接送我去醫院,我給你爸買了禮物?!薄鞍??我爸現在這樣,你買禮物,他也不會給你回應??!”不管兒子如何回答,她陸心如的流程是不能打亂的。 “你們先走哇,我看完,自己打車回去!”張天一搖下車窗,看著母親的背影,永遠那么優雅地行走在任何地方?!澳銒尯枚喊?!”坐在后座地仁慈忍不住地調侃道,說完車內一片沉寂,是不是她開錯了玩笑,透過后視鏡,男友咬著手指,目光仍然注視著不斷遠去的背影,直到看不清楚。 晚上,張天一將公司的財務總監約到家中?!安苁迨?,公司賬上的流動資產真的只有這么多了?”“確實,到下個月底如果銀行款項還沒有到賬,工資的發放都有問題?!薄盀槭裁磻掌睋颇肯聲幸磺f,是商承還是銀承?”李仁慈指著資產負債表中的數據,“是銀承,這樣的,公司章程中明確規定銀承但凡超過且包含1000萬的貼現都要經過董事長審批,所以現在這部分資金目前來看是不好用的?!薄澳强傇撚写頇C制嗎?”“有是有,張董昏迷,那夫人和天一實則為其股權的繼承和使用者。但緊急情況下,董事會還會另選一個熟悉公司的人掌控運營,現在這個人是徐鋼,你們也看到了,雖然他表現得很積極,天天報道,但總是推三阻四,以風險為本的理念干擾公司的正常發展,難吶!” “叔叔,你得給我們想辦法,我也知道有難度!我爸清醒的時候,老是叫我向你學習,你得幫我??!”張天一對只會分析問題,給不出建議的老曹有些心生煩燥,對方聽后半天沒個回應,還時不時地盯著他倆露出尷尬的笑容,“叔叔,你看貼現既然不行,那背書轉讓總可以吧?”李仁慈盯著眼前的這位老者,“金額是1000萬,還有大半年才到期,誰要這燙手山芋?”“給達遠!”她脫口而出,不假思索,“王國兵那兒也積壓著許多票據,不會要的!” “他之前答應只要銀行貸款審批到位就會給我們三千萬融資,這三千萬我們不要了,銀行貸款會慢慢到位,在不增加他風險的基礎上,以銀承替換,他會答應的!如果連這個忙都不幫,他在建筑業也無立足之地!”張天一的補充正中仁慈下懷,兩人一拍即合,老曹聽后,笑得合不攏嘴。 “天一,我只是說如果啊,如果你父親依然不清醒或是發生了更惡劣的情況,你總不能一直東拼西湊的過日子吧?”這種情況,不是沒有想過,他只想把眼前的這個坎邁過,“我覺得,天一肯定沒有問題的,我們都堅信未來會更好,房地產市場寒冬已過,建筑行業也會隨之變好,但長遠來看,尋求盛茂的轉型也迫在眉睫?!甭牭饺蚀鹊幕卮?,很少夸人的老曹給了個大大的贊。 “人果真還是需要逆境來鍛煉的,你爸說得沒錯,你倆接著聊,我走了!”送走老曹,將門緊緊關上,站在原地,他越想越覺得叔叔的話里有話。 仁慈嫻熟在廚房制作著咖啡,天一坐在地上計算著財務數據。兩人背對背地依靠在一起,喝著醇香拿鐵,靜靜享受難得的清閑?!拔乙瞧飘a了,你還一直會在我身邊嗎?”他放下手上的資料,注視著女友,這個問題是他的心結,“你現在和破產有什么區別呢?相比你的擔憂,我擔憂是你能割舍那些高大上的生活習慣嗎?”天一聽后,舉舉手上的杯子,“有這個就可以了?!薄岸鳒?!”兩人邊說笑邊打鬧。即使知道這個世界每天都有太多的不甘心,但漫漫人生道路上,與對的人在一起抵得過任何物質的匱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