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仙俠世界也有那么幾十年了，他這算是是第一次睜著眼睛出遠門，葉虞心中不由感嘆，他這次出門，并不是不擔心他的人身安全，而是……他看了眼走在他身邊的長琴，有人在沒弄明白前，定然是不會讓他死的。

    有一個神隊友保護他，他還怕什么！

    系統：阿虞，倫家已經為你找好了備用身體，就存在系統空間里。

    所以你的意思的……我怎么任性都可以了嗎？

    系統：……宿主，剛剛的提示乃系統錯誤，請將剛才的提示從你的記憶中消除！

    越溪是個封閉的小鎮子，十幾年的時光并沒有給這個鎮子留下任何的痕跡，與長琴記憶中并沒有太大的差別，只是當初他將那個“家”化為齏米分，如今……在那之上又建起了房子，越嶺泉的面積比記憶中更寬廣了，想來當年他那次靈力爆發，這泉眼得了不少的好處。

    葉虞這具身體是江寧的，江寧是江摯與白氏的孩子，卻與兩人都不太像，如此他也不怕在路上被人認出來，與長琴大搖大擺的走在路上。

    長琴渡魂的身體是個偽君子，皮相還是相當不錯的，兩人都作了書生打扮，峨冠博帶，看著就像是來游山玩水找靈感的學子，至少路上的行人都沒認出兩人都算是“江湖人”。

    江家已經遠不如從前，十幾年過去江家的生意收縮了大半，不過到底是念舊，江家一家人還住在原先的地方，只是辭退了大半的仆從，封閉了不用的房舍，日子過得不好不壞。

    系統說江摯當夜就瘋了，被江夫人關在后院的房間里，平日里除了送三餐的奴才外，輕易沒人敢靠近，如此倒也方便了他們行事。

    “你帶我這里做什么？”

    葉虞轉頭道：“你不是要尋一個結果嗎？我便給你結果?！闭f完也不管長琴，徑自運氣躍進了江家的后院。

    江琴看著葉虞的身影被高高的青磚圍墻擋住，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躍進了院子。

    后院基本都是空著的房舍，大多都是上了鎖的，而其中有一間上的鎖尤其醒目，只因那門時鐵門，下邊還開了個四四方方的小窗口。葉虞沉聲去聽，便感受到屋子里傳來輕微的呼吸聲。

    葉虞提步上前，隨手拿起這把青銅小鎖，把玩了幾下，鎖扣“吧嗒”一聲應聲而落，剛要推門進去，卻被長琴攔住了。

    葉虞停住，看著長琴走到前面，輕手推開了這扇久積灰塵的大門。

    屋子里混雜著一股難聞的味道，葉虞打量了下四周，窗戶都被釘死了，屋內除了一張簡易的木板床外沒有任何的擺設，而江摯便坐在床邊，夕陽的光照射進來，打在他的臉上，格外嚇人。

    江摯整個人都瘦脫形了，從前的富態毫無蹤跡，眼神也全無光彩，若以葉虞專業大夫的建議，這樣的人應該需要馬上調養，畢竟這副樣子離死也不遠了。

    長琴看著這樣的江摯突然有些恍惚，江摯那日拔出匕首刺向他的表情和眼神他還依舊歷歷在目，如今……也不知是誰更慘了。

    葉虞屏著呼吸慢步走到江摯的面前，緩緩道：“江摯，你可識得我是誰？”

    很長一段時間江摯都是呆滯的，蓬頭散發的模樣看得葉虞有些不忍，若沒有長琴的干擾……想來如今江摯和江寧應該是父慈子孝的模樣吧。

    不過事情既已發生，再沉浸過去就沒什么意思了。

    突然江摯動了一下，抬頭看了葉虞一眼，而后不知哪里出了錯，江摯整個身體都開始顫抖起來，他不知從哪里取來的竹刀，說是竹刀，不若說是削尖的竹棒，長年累月在地上摩擦而成的感覺，不鋒利卻很嚇人。

    江摯的眼神突然有了光彩，一瞬間的溫柔過后便是滿滿的狠意，握著竹棒的手狠狠朝葉虞的心頭扎去。

    葉虞清楚地感覺到江摯的殺意，他退后了一步，握住了江摯手中的竹刀，道：“你沒有瘋，你只是快被自己逼瘋了，對嗎？”被內心的內疚逼瘋了。

    聽到此話，江摯的眼神猛地收縮了一下，開口說了今日的第一句話：“妖孽，拿命來！”因是許久都沒說話的樣子，聲音粗糙喑啞，十分刺耳。

    聽到此話，葉虞并未意外，倒是后面的長琴被“妖孽”兩字觸動了。

    “你認得我，是不是？”

    江摯的情緒更激動了，他拿著木棒的手抖得更加厲害，他怎么可能不認得，這是他兒子的身體??！可內里呢？內里住的是個妖孽！老天怎么還沒收了這妖孽，讓這妖孽活得這般好呢！

    他十幾年來一直都不愿想起那晚的情形，可人對于不美好的事情總是記得格外的牢，他裝瘋賣傻，不過是想自己的心里好受些。他這些年一個人呆呆傻傻地活在這里，曾經也想過……那妖孽為什么不一直欺騙下去？為什么要告訴他真相？

    葉虞也不期待江摯說什么，接著道：“不，你不知道。我不是那個妖孽，若你還記得當初，便知道你曾經殺死過一個道士，而我……”

    “而我的名字，叫子曱?！?/br>
    子曱二字喚起了江摯內心的暴戾，江摯是個普通人，對于殺人還是很害怕的，當初他一刀子下去過后也沒覺得什么，因為那時候他被恨意控制了理智。而后來他想，子曱應該是不想他造殺生，畢竟子曱可是救過他命的，說不后悔是假的。

    但如今：“你……！”

    江摯看著葉虞的眼神恨得眼睛都冒紅光，是他不識人心，害了寧兒??！

    不知是從哪里來的力量，江摯陡然掙脫了葉虞的束縛，猛地從懷中掏出另一支竹刀，直刺葉虞的眼睛。

    就在竹刀靠近葉虞眼睛一厘米距離之時，一雙好看的手握住了竹刀前端，鮮血汩汩流出，滴落在滿是塵埃的地上，濺出點點灰塵，在夕陽的照射下，格外好看。

    “我才是那個……妖孽?！弊詈蠖?，長琴說得格外重。

    葉虞勾了勾唇，一記手刀打在江摯的腦后，抱著江摯出了江家，沒管握著竹刀停留在原地的長琴。

    葉虞畢竟占著江寧的身體，江摯是江寧的父親，雖然他不欠江摯什么，但能幫便幫吧。

    依舊是在鎮外租了個院子，靠近越嶺泉。

    江摯的身體很差，若不是憑著一口氣撐著，想來早就去了。

    葉虞“幻谷”主人的名頭不是白叫的，江摯并沒有什么痼疾也沒有中毒，不過是調養而已對于葉虞來說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長琴一直都沒有回來，葉虞也不擔心，每日除了給江摯調養身體，抽空還給長琴發“千里傳音”，聊的都是一些無可無不可的東西。

    葉虞的醫術還是很不錯的，不過三月，江摯已經恢復得不比常人差了?？粗恢被杳栽诖采系慕瓝?，葉虞最后狠了很心，讓系統將江摯關于他和長琴的記憶全部消除掉。

    有些東西，不知道反而活得更加輕松。無知是福，古人誠不欺他。

    又過了一周，江摯的身體恢復健康，葉虞找了個夜晚將江摯送回了江家，希望他從此平安喜樂一生吧。

    長琴是半年后的一天歸來的，而他歸來的那天，越嶺泉的靈力突然肆意，像是……有什么人要掠奪它積攢許久的靈力，而它不愿屈服，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第151章 魂歸何方（二十二）

    而長琴回來對著葉虞，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江摯那時候輕易掙脫，是你故意放手的吧?！彪m是問句，卻用的肯定的語氣。

    長琴這些日子是自然回了衡山山洞，他所有記得的不記得的歷史，全在那個山洞。他只是去好好梳理下自己的過去而已。

    最后他不得不承認，葉虞說的話有幾分道理，而他也被說服了幾分。

    葉虞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說起了一些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長琴，你知道嗎？江摯只是個普通的好人?！?/br>
    江摯是越溪的鄉紳，他不作威作福也不縱容妻妾下人濫用他的名號行事，收成不好的時候會給佃戶減租，有窮人生病他還會贈衣施藥，在鎮民看來江摯是個頂頂的大善人。

    江摯無疑是個好人，當初長琴選江寧作為他的渡魂對象葉虞相信他不是沒有考量過的，因為是個好人所以可能接受度會很好。但事實……恰好相反。江摯在知道真相后完全無法接受，即被內心的愧疚掩埋，也被仇恨所驅使，平日里的理性全無。

    所以葉虞說，江摯是個普通的好人，他只是個普通人，不知道什么神仙鬼怪，也不知一個神會這般艱難，他以自己有限的見識為度量，很快就得出了“占領他兒子身體的是個妖孽”這樣的定論，并且這個理論強悍得難以推倒。

    因為在所有凡人的心中，神仙都是守護凡人的，是強大無比的，怎么可能需要去占領一個普通凡人的身體，簡直荒謬！所以他理所當然地判斷……長琴是個妖孽，對他是不利的。以往種種，都會成為他這個結論的基石，如此而已。

    但江摯是個好人，相處五年，長琴又那么孝順，就算是貓貓狗狗都會有感情，所以那次再見面時，江摯會在初見“江寧”時，流露出一絲溫柔。

    長琴無言以對。

    “所以，你能告訴我越嶺泉為什么暴動嗎？你知道的，如今我沒有丁點靈力?！?/br>
    ……你的話題未免轉的也太快了，不過長琴確實舒了一口氣，畢竟被一個凡人看透的感覺并不太好，他如今并不想與人談心，所以他很給面子地回到：“我剛剛來之前在泉眼上游見到了一個瓊華的道士?！?/br>
    葉虞如今不過是個普通人，若不是越嶺泉的靈力波動實在太大他也發現不了，泉眼暴動定然是有緣由引起，他一個凡人貿然前去，不過是作死而已。

    至于系統，沒看他在給長琴臺階下嗎？畢竟泉眼的事情與他何干！

    但這一問……瓊華什么的還真與他有關。

    系統，幫我看看是誰來了？

    系統：……我剛要告訴你，玄霄（修仙）來了，他單獨來的。

    單獨二字，很耐心尋味。如今玄霄因他那次打亂計劃并未被冰封，斷然也不會怨憤同門弟子，他又與夙玉天青會和了，沒道理一個人，不是嗎？

    “長琴，愿意幫我個忙嗎？”

    玄霄來做什么的，他自然是不甘心將白日飛升一事就此作罷的。但幻暝界已停留在魔界入口，瓊華即便是力量再強大也絕對沒有和魔尊重樓打一架的能力。

    所以，在無奈放棄了幻暝之后，長老與他說，在江南之地，有一處積累了千年的泉眼。

    相傳這泉眼出生時地動山遙，便是連山脈走向都因它而變。但奇怪的是，在幻暝以前，他們從未探查到過這個泉眼，如此靈力的泉眼連修仙大派瓊華都沒探查到過，這不是很荒謬嗎？

    那么幻暝之后，他們能夠探查到，這個預示著什么已經不言而喻。

    這是天道的暗示，與當年的幻暝并無二致。

    修仙者為何修仙？為仙而修，路已放在他們眼前，難道要視而不見嗎？

    玄霄自問做不到，所以即便很多人勸他，他也還是來了。

    羲和望舒是取天材地寶所作的寶劍，同時這兩把劍也是為了瓊華飛升所做，本就有承載萬千靈力的功能，他此番前來自然是探查這泉眼實況的。

    而事實并不出他所料，他一人一羲和劍雖能攪得泉眼靈力四溢，卻無法吸納這濃得幾乎要靈力化液的靈氣。

    玄霄能夠觀察到的，系統也能夠觀察到，所以葉虞并沒有急于現身，治標不治本永遠不是好法子，他是個好大夫，自然最懂得治本之策。

    當初他聯合魔界去攻打瓊華，實為下下之策。那時候他被玄霄帶著成為了瓊華追殺榜上的“好漢”，即便他想打進瓊華內部，也是沒有可能的。

    所以他選擇了拖延時間。而能夠阻止瓊華而不廢吹灰之力的，除了魔界不作二想，正好他也與重樓有舊，便順水推舟了。

    他本以為瓊華修身養性怎么都要個百年，卻沒想到……天道這般心急，是玄霄的原因還是瓊華又做了什么催促了天道做下這個決定，葉虞不得而知，他只想盡快完成他的任務就是了。

    不斷瓊華傳承，但天道又偏偏要斷了瓊華傳承，葉虞能想到的便是控制瓊華派力量，自此絕了成仙的念頭。

    雖然這個方法對于一心希望舉派飛升之人很殘忍，但葉虞實在沒覺得做人有什么不好，你看人慕容紫英，做人的時候有師兄弟姐妹的陪伴，而成仙之后呢，孤家寡人一個，有了力量又如何？他還不是不能在人間隨意使用。

    葉虞一向信奉有多大力量就干多大的事情，這與成人成仙是一樣的，你做人的時候覺得自己渺小，但你受的束縛要小，匆匆百年你想怎么過都可以，但成仙呢？你的力量在天道那里掛了號，你做什么事情都要束縛，一旦不合天道心意就要擔心自己的小命。

    而且他也沒阻止瓊華單人飛升，不是嗎？瓊華弟子仍可求仙問道，卻不能再奢求舉派飛升。

    葉虞沒有半點內疚就決定了瓊華以后的發展歷程。

    至于他拜托了長琴什么，那還得等長琴尋回他另外四魄再說。

    按理說，長琴與另外四魄的聯系是最緊密的，尋了這么多年理當早就找到了，可這么多年都沒找到，那定然是一個比當初的樂神更厲害的人封印了那四魄。

    長琴并不否認這種可能，畢竟他已經很久都沒感受到過那四魄的波動了，若不是他如今還存于世，他一定以為那四魄已經湮滅了。

    長琴找不到，不代表……系統找不到，除非那命魂四魄已經不在這人間了。

    而這命魂四魄自然還是在人間的。據長琴說他那四魄是被龍淵部落抽取做了兇劍焚寂的劍靈，劍靈一直沉睡無法與他產生聯系，從兇劍被封印起，他就一直都未感受到過半絲波動。

    整個神州這般大，即便是工作效率很高的系統也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找到這兇劍的藏身之處，畢竟它不能探查神仙，它只能翻藏這些年在各個地區的凡人行動來推測，其實本來也不會這般快，只是很巧的是，它尋找消息的時候喜歡由南至北地探查。

    而這封印兇劍之地，便是在南疆之地的烏蒙靈谷。

    烏蒙靈谷是什么地方，葉虞不知道。但……長琴知道。

    因為有一世，長琴曾經是烏蒙靈谷外的一棵樹，就這樣他還毫無知覺，那就說明那個焚寂的封印真的好牢固。

    #解開一個上古大神的封印并沒有比和天道作對簡單多少！#

    長琴很開心，即便知道現在不能立刻取回來，但只要找到了，那么他可以謀劃，十年百年千年，他總會拿到的。

    長琴可以等，葉虞不能等。若是等瓊華取得泉眼的靈力，那么他的任務就完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