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好,麻煩你?!睊炝穗娫?,尤風風長嘆一口氣,故意讓邊上的尤敘聽到,“多好的女孩兒啊,周末還去做義工!” 他正在調試穩定器,頭也沒抬:“所以呢?” “所以她跟以前那些滿腦子只有情情愛愛的女孩不一樣??!” 尤敘搖搖頭,在原地轉過一個角度,就像播放器的旋鈕,只不過實質上并不能調低耳邊的音量。 “行啦,風風。盹兒叛逆,你越跟他說什么,越可能有反作用?!痹叭臄z計劃,抬眼笑笑,“你最近好經常提到何犀啊,收她什么好處了?” “是我叔覺得,他已經掌握不了他兒子的職業生涯了,那至少也要注意一下終身大事。你都不知道,最近我接到他多少條微信,讓我留意周圍有沒有好女孩?!闭f著走到尤敘面前,“尤敘,聽見沒?” “你工作這么少嗎?整天cao心這個?”尤敘把機器放下,有些不耐煩。 “行,我自討沒趣,”尤風風氣憤地走開,“我這就給你們賺錢去,敗家玩意兒?!?/br> 袁野泉靠在椅背上哈哈大笑,尤風風回過頭對二人比了個中指。 安靜了一陣,袁野泉問他:“你在外面接活了?” “嗯,”尤敘把機器裝好,起身背上包,“不是說要破產了嗎?掙點經費,還能鍛煉身體,也好?!?/br> 袁野泉有點低落,又問:“什么活???運動量大不大?” “應該還行,就是個文藝匯演?!?/br> “哦……回來給你做頓好的?!彼仙媳咀?,撓撓頭發。 養老中心活動室里,成闕在宣紙上寫下一個大大的“犀”,對何犀說:“小何你看,這寫的是不是有點味道?” “蒼勁有力,成爺爺真厲害?!彼Q起大拇指沖他微笑,老人開心極了。 “這自己的名字啊,一定得寫好咯。老太婆不識幾個字,但自己的名字寫得頂頂好的,也是我教的?!背申I把筆擺到筆架上,挪開雕花紙鎮,將宣紙遞給何犀。 她雙手接下,仔細疊好,“謝謝爺爺指點,我一定好好收藏?!?/br> 成闕滿意地看著她收紙,背著手環視四周,冒出一句:“老太婆人呢?” 何犀楞了一下,又確認:“您說什么?” 成闕眼里流露出幾秒迷茫,然后又定睛,回身反問:“???” 何犀笑說:“您剛才沒說話?是我聽錯了?” “哎,對。我有點累了,先回房間?!彼砝硪骂I,踱著步走出了活動室。 何犀收斂笑意,憂心忡忡地去找成聊,他正在走廊盡頭接工作電話,她走過去時電話剛剛掛斷。 “剛才我跟成爺爺聊天,他突然問我你奶奶在哪?!彼欀?,語氣沉重。 成聊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驚訝,低聲說:“我知道,以前只是容易忘事,最近嚴重了很多,院長前幾天跟我爸媽說過了?!?/br> “那……你們打算怎么辦?” “沒辦法,這病治不好,以后他可能就認不出我們了,早晚的事?!背闪陌咽植暹M口袋,靠在墻上,垂下頭。 未來得及正式開始悲傷,走廊里突然喧鬧起來。 成聊看著從房間里陸陸續續出來的老人們,問她道:“這是怎么了?” 何犀答:“聽說今天合唱隊要去社區表演,他們租了個大巴,身體條件合適的也都可以去看?!?/br> “熱鬧,問問爺爺想不想一起去?!背闪倪呎f邊拉起何犀的手腕。 她僵持了一下,對方卻突然甩過來一個很可憐的眼神,于是任由他牽著穿過走廊。 成闕正背對著門坐在床邊,微微佝僂著像在想事。成聊在門口叫了好幾聲爺爺,他才緩緩回頭。 “什么事?” “合唱團表演,您去不去?” 他搖搖頭,又轉回去,語氣平靜:“太吵了,我不去?!?/br> 成聊看了何犀一眼,她點頭,說:“爺爺,那是個文藝匯演,還有詩朗誦的,高爾基的《海燕》,不去聽聽嗎?” 聽到高爾基的名字,成闕又回過頭來,“高爾基不錯的?!?/br> “那走吧,車都到樓下了?!背闪男χ哌^去,把成闕的夾克拿起來。 成闕喝了口茶,把夾克穿上,抖抖衣領,踩著皮鞋走出來。 外面陽光明媚,門口聚集了不少老人排隊,合唱隊員穿著鑲水鉆的紫色絲絨套裝,還在大廳里進行最后一次排練。何犀跟在成闕和成聊后面走下樓,完全笑不出來——她外婆去世前幾個月,也是老年癡呆癥日益嚴重,到最后已經想不起何犀是她外孫女,但卻清楚記得何犀的名字??偸且豢粗蜗捅灸苄缘睾俺觥跋?,喊完卻又歪歪頭不知道她是誰。 如果時間倒流,何犀一定哪也不去,天天在這里陪她。 要是外婆還在就好了。 每次想到這里,她就覺得難過,再往下多想,一定止不住眼淚。于是趕緊轉移注意力,她理了理束起的頭發,加快腳步跟上去。 大廳里回蕩著:“最美不過夕陽紅,溫馨又從容,夕陽是晚開的花,夕陽是陳年的酒,夕陽是遲到的愛,夕陽是未了的情?!甭犞?,何犀意識到自己從前只知道第一句,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后面的歌詞,最后兩句還挺夢幻。 就在這樣夢幻的阿卡貝拉中,她看見了人群中那個熟悉的身影。 尤敘穿著黑色t恤和工裝褲,高挺的身材非常顯眼。他專注地觀察著周圍的人事物,寬而直的肩膀上架著攝影機,小臂肌rou緊繃著控制機器,穩定又熟練地推著鏡頭拍攝彩排畫面。 她杵在原地,與成聊他們拉開很長的距離,他不得不回過來找她。 “累了?送爺爺上車我們就走?!背闪臄堖^她的肩膀。 何犀剛想挪開,扛攝影機的人正好側過身給隊伍讓路,和肩上的鏡頭一起與她對上視線。 ☆、7黃金分割線 成聊的反應比何犀快,她還在鏡頭前發愣的時候,他已經對尤敘舉起一只手,試探性地打招呼。 尤敘面露疑惑,像是在思考成聊為什么要對他舉手。 成聊箍在何犀背后的手臂帶著她一起往尤敘那邊走過去,何犀扭頭問他:“你干嘛去?” “打個招呼,以前一起打過球的,上次去機場接你也碰到了,沒來得及說上話。你見過的?!?/br> 尤敘關了機器,提在手里,看著二人步步逼近,他站直身體,一手插口袋,表情很微妙。 “你是尤敘吧?”成聊微側著頭,語氣里帶點不確定。 他點了一下頭,視線從何犀臉上劃過。 “你好,我是成聊,上次打冰球我們見過的,記得嗎?”成聊向他伸出手。 尤敘瞇眼,然后大概是想到了什么,抽出口袋里的手跟他握了握。 “這是我女朋友何犀,你也見過,算不打不相識吧哈哈?!?/br> 何犀腦子里“?!绷艘宦?,對了,還有這茬。 “認不出了也正常,當時她戴著頭盔,力氣比較大?!彼袷窃诨貞?,笑得明朗。 尤敘聽了這話,眼睛直勾勾落在何犀臉上,下巴抬起,現出一種確定的神色。 何犀被盯得耳根發熱,提醒道:“成聊,我和尤敘吃過飯,在尼泊爾是他和他jiejie救了我?!?/br> 成聊驚訝:“原來是這樣,就是你在機場告別的那個女孩?” 何犀避開那道視線,點點頭。 “那真是很有淵源了……” 話音未落,合唱隊開始上車,尤敘說了句:“先走了?!币矝]等他們回應就大步走了出去。 “成爺爺上車了?”看著大巴啟動,何犀從他手臂里移開來。 “對,我們走吧。去我家好嗎?” “我要回家了?!辈蝗葜靡傻目谖?。 成聊在她臉上沒找到一絲笑意,漸漸不安起來。 被成聊送到小區門口,她站在路邊目送車子離開,然后步行去了鋤禾。 下午休息時間,大廳里黑漆漆的,員工都在后面吃飯,陳京竹正在柜臺里和會計一起算賬。 何犀趴到柜臺上,把頭發散下來,有氣無力地問:“陳京竹,晚上888那個包廂留好了嗎?” 他抬頭,看著何犀頹喪的表情,答道:“留了,你怎么了?沒吃飯???” “沒吃飽,給我來碗河粉吧?!?/br> 陳京竹跟會計多說了兩句,無奈地站起來走進后廚。 沒多久,一碗熱騰騰的牛rou河粉、一盤豆芽、青檸、小米椒和一杯拉茶就擺在了她面前。 “好香,我來了?!彼ミ^筷子,悶頭大快朵頤。 陳京竹坐在她對面,觀察了一陣,突然張口問:“你這是遇到挫折了?” 何犀品味著嘴里鮮香滑嫩的牛rou,“等會兒,吃飯的時候不能嘆氣,等我吃完再說?!?/br> 吃罷,她喝干拉茶,擦擦嘴,深呼吸道:“我得和成聊分手?!?/br> “你終于受不了他了?我上回跟他吃飯就覺得這人沒勁,干巴巴的,說的笑話一個也不好笑?!?/br> “也沒那么嚴重,他人挺好的,就是……一方面我跟他在一塊兒沒什么心動的感覺,另一方面,我好像對另一個人有點意思?!?/br> 陳京竹來了興趣,“誰???我認識嗎?” 何犀緩緩點頭道:“你見過?!?/br> “圓寸男?!标惥┲裥π?,了然于胸。 “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吃飯,我每次進去你眼睛都在他臉上?!?/br> “這么明顯嗎?我覺得我挺克制的?!币袅拷迪聛?,越說越心虛,“連你都看出來了,那……” “沒人不知道?!标惥┲竦拇笱劾锫冻隹礋狒[的興奮。 何犀回家換了床單,睡了個漫長的午覺,醒過來收到尤風風他們吃完飯快要離開的消息,趕緊沖去了店里,從后廚拿了幾個雪花牛rou禮盒在柜臺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