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急救車在夜幕中的公路上呼嘯而過。

    葉菱與姚笙史湘澄等在手術室的走廊外，剛剛兵荒馬亂，現在三人身上還帶著血，姚笙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冷靜地給謝歡打了電話，又幾方奔波搞定了謝霜辰手術的事兒。史湘澄快嚇傻了，葉菱彎著腰，雙手撐著額頭，看不見什么表情。

    他一閉眼就是刺目的紅色。

    “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的?！币虾鋈徽f。

    “嗯?！比~菱回答，“大姐呢？”

    “歡姐在外地拍戲，連夜趕回來?！币险f，“我聽她那聲音也慌了?！?/br>
    葉菱揉了一把臉，深深嘆息：“我……我不知道怎么辦了……”

    “禍害遺千年?！币习参克f，“沒事?！?/br>
    “對，肯定會沒事的?！笔废娉伍_口。

    葉菱不知道說什么，他的腦子里嗡嗡的，耳旁全是轟鳴聲。他很恍惚，喃喃說道：“我要是今天沒有留下來對本子就好了，或者……或者當初沒有隨口提一句想要更大更亮的燈，他就不會心心念念換一個了，也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兒。他要真有個三長兩短，我怎么……怎么對得起他……”

    姚笙說：“剛剛不是說過他不會有事的么？你怎么又念叨起三長兩短了？”

    “他被砸到頭了?！比~菱說，“還流了那么多血?！?/br>
    姚笙說：“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他，等他出來之后你以身相許算了?！?/br>
    話說到了這里，葉菱也明白了姚笙是知道他與謝霜辰不清不楚的關系了，因為那口氣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史湘澄不知道這些，對姚笙說：“你怎么還有心情開玩笑？”

    “要不然怎么著？”姚笙說，“我就算跟這兒念經也沒什么用吧？人家大夫在里面竭力搶救呢，我又不是大羅金仙?！?/br>
    “只要他沒事……”葉菱小聲說了一句，后半句就沒了聲音。

    也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手術室的燈滅了，不一會兒醫生出來，三人圍了過去，醫生簡單向他們闡明了情況，謝霜辰暫時還沒有脫離危險，需要進ICU，葉菱聽了這話當時腿就軟了，要不是姚笙站在他旁邊，興許就跪在了地上。

    姚笙扶住了葉菱，說道：“人還沒死呢?！?/br>
    “可是他也沒醒??！”葉菱叫道。

    姚笙愣了一下，沒見過葉菱如此失態的大聲吼叫，史湘澄拍了拍葉菱的手臂，盡量溫柔地說：“葉老師，別擔心。人出來就沒事兒了，咱們再求穩觀察觀察?！?/br>
    “對不起?！比~菱馬上又進入到沮喪懊惱的情緒里，“我……我……”

    轉眼間，謝霜辰被推了出來，葉菱稍微動了一步，目光黏上了病床上的謝霜辰。他雙眼緊閉，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一向充滿生氣活蹦亂跳人此時靜默無聲，令葉菱感到無限的惶恐。

    他想到了很多很可怕的事情，世事無常的落差叫他無法自已。

    這一夜沒少折騰，天已經蒙蒙亮了，謝歡從外地匆匆趕了回來，她穿著黑色的羽絨服，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地就進了醫院，身邊只跟了助理和司機，悄無聲息的，沒有引起任何的人的注意。

    “怎么樣了？”謝歡與他們會合之后，拉著人問道，“沒事兒吧？”

    葉菱剛要說話，姚笙搶道：“只需要再觀察觀察，我覺得問題不大?！?/br>
    謝歡點了點頭，問道：“你們是不是在這兒呆了一宿？哎，都回去休息吧，別他在里面沒事，你們再出點什么問題。我一會兒得回片場，這里我叫人看著?！?/br>
    “不用?！比~菱說，“我在這兒吧，不是很困?！?/br>
    “你看看你眼里的血絲還有黑眼圈！”謝歡指著葉菱說，“我這大半年沒見著你，你怎么看著這么憔悴？老五虐待你了？他要是對你不好你就跟姐說，姐治他！”

    “沒有?！比~菱無奈慘淡一笑，“不過他確實欠治，等他出來了，您好好治治他吧?！?/br>
    姚笙看了看葉菱，這才發覺葉菱確實一夜之間狀態跌落許多，像是連續很長時間的生活疲憊壓抑才能造成的那種憔悴不堪。戲文里常有“一夜白頭”的故事，但是他從來沒在現實生活中見到過，此時的葉菱仿佛正在詮釋著這四個字。

    他只當謝霜辰單方面對葉菱有感情，沒想到葉菱竟然如此牽掛謝霜辰。那種害怕失去戰戰兢兢的樣子不是裝出來的，在一整夜里，葉菱無數次的陷入自責的情緒中，他很痛苦，竭力地在控制自己的情緒，但都無濟于事。

    愛不愛的不是張口的買賣。

    葉菱嘴上拒謝霜辰于千里之外，但生死關頭，他沒有辦法瞞住自己的真實想法。

    手術室外是最能看出人情冷暖的地方，盼他死還是盼他活，一個呼吸就出賣了全部的內心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