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蓮花殞】68
衙役們幫仵作把陸念薇的尸體簡單裝殮, 準備送去蘇南府義莊。畢竟陸家小姐死的蹊蹺, 疑犯南卿也將被帶到堂上準備過審,所以這滿是疑惑的尸身是不會被草草下棺入葬的。 不,對于常人來說, 那的確是一具剛死不久尚未僵硬的尸體。但對凌非焉和初一來說, 那死而未僵的身體, 透著隱隱蒼白的清冷膚色,都是信號。是陸念薇被上古花妖種下花種的證據。尤其那股在桂花香囊掩蓋下不易被察覺的邪魅香氛, 更是花妖留下的帶著致命氣息的妖氣味道。 “明崖道尊讓我們低調行事, 自是不能驚動官府的衙役?!背跻徽驹诿钌徍叢贿h處, 幽幽看著陸念薇的尸身被衙役們送上河岸, 再抬上馬車漸漸遠去,撇撇嘴道:“看來,要走一趟義莊了,是吧非茗凌尊?” 凌非焉聽罷也不言語,只微微頷首附和。 兩人一路尾隨馬車,出了蘇南府。衙役們將尸身停入城外義莊后, 便徑自離去了。 初一拍拍海青袍上的浮塵, 用來監視蘇南府義莊的隱蔽點離義莊還有段距離, 但她就是覺得自己身上已經沾染到了死人的氣味。于是她想起些往事, 與凌非焉道:“唉, 我最討厭放尸體的地方了。上次在羅村, 我本來想去義莊再看看師父, 可最后到底也是沒敢進去?!?/br> 凌非焉沒有回答, 深黑的瞳眸始終凝視著義莊的方向。 衙役們不知那是一具正在妖轉中的尸體,他們將她運來后就隨便的擺在了義莊里。仵作不甘心找不出死因,又對陸念薇的尸身刀切針刺的擺弄了一會,卻也不見有任何變化。 許久,初一抬頭看看天色,瞇著眼睛道:“眼看就要午時了,天下陽氣將達至盛,那上古花妖再厲害,她的傀儡也不會在這時復醒吧?”若不是要盯著勞什子的花妖傀儡,時刻提防上古花妖出現,她還真的很喜歡這暖洋洋的陽光呢。 “未必不會?!绷璺茄傻鲁鰩鬃?。她無所謂死人還是活人,月色還是陽光,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無趣。 初一聽了,十分驚詫,言道:“???還有敢在午時烈日下妖轉傀儡的花妖,我算是明白明崖道尊為什么讓你和非茗凌尊兩人……”初一話音未落,凌非焉猛的拍她手臂。 一股奇異幽香若有似無的傳來,但足夠天御宗這以“凌”字尊稱的人發覺。 “復醒!”凌非焉的表情頓時嚴肅起來,腳下輕功雪無痕一縱,直奔義莊。初一來不及多言,也隨之跟上。 花妖縈朱,常噬情場失意女子之魂,以花種宿其身,奪其記憶,殺其所愛,增其怨念,再將宿主元魂血rou煉作人丹,強其自身妖丹。 “南卿……”陸念薇坐起身,將仵作輕推,仵作便如失根之樹,癱倒在地。陸念薇見了,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呢喃道:“等著我呀,南卿……” 義莊的門被人從內部慢悠悠拉開,初一警惕停下觀察。很快有人從門內走出來,不待她反應,凌非焉抽劍而上直刺來人心口。 “女俠饒命??!”出門來的卻是仵作。 “仵作?”凌非焉不禁狐疑與初一對視,隨即閃身沖進義莊。 義莊里一切正常,安安靜靜,各具尸體均在原位。陸念薇的尸身也還躺在木臺之上。 沒醒?難道判斷錯了?凌非焉有些遲疑,剛剛的一霎那,她分明已經察覺到了妖氣,絕然不會有誤。怎么…… 正納悶,義莊門外響起一聲悶悶的爆裂聲,凌非焉回頭看的功夫,異香襲鼻。果然還是來了。她迅速屏住呼吸,向后躍開。 “原來是天御宗?!辈辉偈顷懩钷钡年懩钷毙χ?,似乎對面前的對手很滿意。 “花妖傀儡?!绷璺茄梢娺@妖轉之人終于復醒,握緊手中利劍,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花妖傀儡似乎毫無戰意,她揉揉肩膀,扭扭脖子,像是在感受這個嶄新的身體,張口以陸念薇之音傳來繞紫的意:“早就知道你們要來蘇南府,呵呵,天御宗還真是愛管閑事兒啊。不過你們兩個比起本座見過的其他道師聰明多了,竟能發現本座用來妖轉傀儡,還追到這兒來?!?/br> “啰嗦!”凌非焉沒有興趣聽花妖言語,提劍便襲。 “喔唷,小仙姑修行不錯嘛?!泵黠@感覺到對手不是普通級別的天御宗弟子,繞紫不敢怠慢。畢竟她的傀儡剛剛妖轉醒來,宿主身體里還殘余著最后一絲人氣,此時又是人間至陽時刻,她不能隨心所欲的cao控妖氣來抵御凌非焉劍鋒里降妖咒的殺傷之力。所以便一邊招架凌非焉犀利的攻勢,一邊往義莊門口的方向移動,她想讓凌非焉看見屋外的情況:“不過,光憑你一己之力依然不是本座的對手,只可惜外面的小仙姑現在應該毒發身亡了?!?/br> “非一?!绷璺茄杀疽灿X得奇怪,按初一那般急切心性,花妖傀儡妖轉醒來,她早就該進來一探究竟了,為何卻是遲遲沒有動靜。聽花妖這么一說,凌非焉不免有些擔心方才的爆裂聲。 說話的功夫,繞紫已經到了門邊,腳下一閃騰出屋去。凌非焉見狀點地追擊,跟出門外。 “非焉凌尊??!”屋外的情形有些出乎凌非焉意料。 只見初一單膝跪地,臉色暗青。身邊地上一團夾雜著枯枝爛葉、血rou模糊的污穢之物幾乎無法分辨是什么,她原本整潔干凈的海青袍也染上了暗黑色的斑斑血跡。 凌非焉趕忙細看,發現地上的污穢中幾縷藏藍色的布片正好想是方才仵作的衣物之色。 “那仵作……”初一艱難的沉吸口氣道:“好像也是……花妖的傀儡?!?/br> “哈哈哈,人類的身體真是適合種下植物種子呢!”花妖傀儡大笑著凌空而起,對凌非焉猙獰道:“午時正旺,不利本座,待我將這傀儡煉成人丹,再與你計較!” “非焉凌尊!快追她,別讓她跑了!”初一終于明白為什么仵作帶的毒只是讓她無法行動,卻不致死。繞紫就是知道此時不宜與她們糾纏,于是讓她中上可解之毒來牽制凌非焉,然后為展示逃離爭取時間。 “想逃!”凌非焉仰頭怒視繞紫,腳下卻無動作。 見凌非焉遲疑,初一大喝:“別猶豫了!快追上她!等到夜晚至陰,怨怒極盛,花妖再轉妖丹,她的妖力又要強上一截了!” “哈哈哈,那個小仙姑說得對。不過,你若是不救她,她可真的會死哦?!崩@紫料定天御宗的人不會置同門于不顧,燃起暗紫妖氣,遁散而去。 “去呀!快去呀??!”初一越是焦急,毒素在體內運轉愈烈。 眼看初一臉色更暗,凌非焉全不理會她的催促,不由分說將初一扶好端坐,緩緩將真力經由掌心送入初一經脈為她驅毒。 “可惡……若不是……我對仵作輕心……” “別說話?!绷璺茄纱驍喑跻坏淖载?。 她覺得此時沒法怪責初一什么,畢竟仵作開門出來與她照面時,她也沒注意到異樣??吹匠跻槐换ǘ舅鶄?,她心中甚至還有些歉意。人是隨她們出來歷練的,她知道初一還從未面對過有千年道行的上古花妖,而自己卻未能盡到保護之責。 “唉,非焉凌尊,你現在以真氣給我驅毒,豈不是自損戰力?!背跻蛔载煹膿u搖頭:“我真是……” 凌非焉卻是不再言語,只專心驅毒。 凌非茗走后,南卿正欲休息。梧桐樓外,一隊橫眉立目的捕快已闖入大門,直奔內院,驚得百花葉顫,碎落滿地。悉心采擷露珠的縈朱驚怒之余哪容得有人這般粗莽無理,緊忙上前阻攔。 來人雖是一隊捕快,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錦衣錦帽賊眉鼠眼的趙捕頭??M朱頓時心生厭惡,卻礙于眼前這般多的人在,不得不上前應承。 “總捕大人,各位差爺,一早便來闖我梧桐樓可是為何?聽曲的話,小店酉時納客。屆時您若過了曲試和酒試,我俏玲瓏必將奉您為上賓?!?/br> 他姓趙,叫趙卜柱。也算是蘇南府數一數二的人物。風光時真的是全蘇南沒人不畏他三分顏面,無人不懼他七分臉色。不為別的,只因他有個全蘇南府官兒最大的家主子——蘇南知府陳定儒。 “聽什么曲!趙爺我今日是來緝拿嫌犯的!還不速速讓開?!””趙卜柱豆大的鼠眼上賊眉狠挑,語氣刻薄。即便被俏玲瓏這樣風韻熟美的婦人叫一聲總捕大人,也不顯高興。 其實,從縈朱的話里即可聽出這位趙捕頭是個聽不懂韻律,嗅不出墨香的粗鄙之人,先前不知次吃了梧桐樓的閉門羹,所以才對縈朱恨得牙癢。所幸今日那攤了事兒的南卿正是她梧桐樓的人,趙捕頭這才有了個千載難逢的硬闖梧桐樓的機會。如此,他怎能不志在必得非要踏進那梧桐樓去?一來能見見那些平素見不得面的樂伶找找樂子,而來還能發頓無賴殺殺俏玲瓏目中無人的威風! 所以這世間大都不怕英雄落草,只怕小人得志。 縈朱在蘇南府開店亦不是一朝一夕了,陳知府手下的總捕頭趙卜柱她何止認得。他是小人,徹頭徹尾的小。明明一介家奴,沒什么興風的本事,卻總死不掉做浪的歹心。用一個字形容:壞得讓人牙癢。如今趙卜柱竟敢闖上門來找晦氣,縈朱怎能忍了他。 “嫌犯?什么嫌犯?梧桐樓里都是淑良姑娘。抓嫌犯,只怕總捕大人走錯了地方!” 對于俏玲瓏這樣好似無甚靠山的煙塵女子為何敢對官家如此囂張跋扈,趙卜柱一直摸不清套路。這女人時端莊時魅惑、時清冷時火辣。誰也不知她何時,怎么來的蘇南。仿佛蘇南狀元巷首一夜間就開了個像妓院非妓院,似酒樓非酒樓的什么聽琴賞酒的文雅窯子。里面滿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卻又不讓有大把銀子的男人進。尤其是他趙總捕這樣的身份也不讓進,非要聽得出破琴曲,嘗得出黃粱湯才行,當真邪門至極。 媽的,整個蘇南府還有我趙卜柱進不得的地方?!他早早憋著一口惡氣。要不是知府大人擋著,怕俏玲瓏背后有什么大來路,他早就把梧桐樓攪個天翻地覆了! “什么嫌犯?” 趙卜柱陰陽怪氣的用手指攆著一邊胡須,賊眼轉了又轉。到現在他也還沒探出俏玲瓏生根蘇南的幕后大主。所以說到底,他暫時還是不敢對梧桐樓有什么輕舉妄動。于是他百般不甘的“哼”了一聲,猛的向縈朱耳邊惡狠狠喝道:“殺人犯??!” ※※※※※※※※※※※※※※※※※※※※ 隆重感謝: 品茗大佬爺在前面章節扔的地雷x2 (づ ̄ 3 ̄)づ么么噠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