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蓮花殞】67
兩個丫鬟不敢久留, 兩人慌忙轉頭駕舟回岸。 很快,蘇南府衙的官船停在了畫舫邊,和捕快、衙役、仵作一齊登上畫舫的還有陸念薇的父親陸起元。 最是難承生死別,最是蕭瑟長送幼。 聽丫鬟來報女兒出了事兒,陸起元起初無論如何都不信的??吹疆嬼尘驮诤? 陸起元不信;看見衙門里捕快、衙役、仵作都來了, 陸起元還不信。只一遍又一遍的念叨薇兒不會有事, 一定是弄錯了,薇兒好好的, 下月十五便要和李家公子成親呢。 陸念薇的身體很冷。 陸起元抱著, 輕輕的,緊緊的。從小,他沒哄過女兒睡覺, 那是奶媽下人做的事兒。此刻,女兒看著他, 大概是看著吧。他覺得自己該哄她入眠。 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 不知女兒受了什么委屈,悲憫和錯愕凝固在失了神色的眼睛里, 睡前好像傷心的哭過一場。陸起元緩緩輕撫陸念薇雙眼,讓她沉睡在自己不住顫抖的臂彎。至此,陸念薇雙眼閉合的瞬間, 天人永隔的刺痛感才如此真實, 如此深刻。陸起元老淚眾橫、泣不成聲。 悔不該應允陸念薇昨夜出來賞月。 可惜, 一切為時已晚。 衙役們皺著眉, 于見慣jian殺盜掠的他們來說,死掉個富家小姐真的沒甚所謂。但既出人命,便有兇徒手上染了血。自古殺人償命,這緝兇拿人之事落在身上,衙役們煩的是又要費番功夫了。 而鄧仵作喜靜,最討厭驗尸的時候有人在旁聒噪哭泣。這行當他已干了三十年,每每天明未起,入夜欲睡,飯好端碗,如廁解帶時,總會有衙役擂鼓般敲他的門板,請他去看死人,令他不悅。 今天亦是如此。 好在尸體不會講話,不會吵他,不會因為自己橫死斷命哭哭啼啼,發瘋發癲。至于還活著的,就未必了。他瞥了眼哭天搶地的陸起潭和兩個丫鬟,臉色陰沉,開始驗尸。 陸念薇衣衫清整,并無被人輕薄跡象。這是陸起元在這次大不幸中唯一能感欣慰的。仵作既小心又用力攤開陸念薇緊握的手,散發著桂花香的香囊便無力滾落在船板上。仵作拿起,念到:“卿?” “這是……小姐給……”丫鬟們抽泣,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說出南卿兩個字。 “莫非是梧桐樓上的那個南卿?”趙捕頭急忙接過仵作手中香囊,一看究竟。 早就說南卿在蘇南府婦孺皆知,連這樣的麻煩事兒趙捕頭也會瞬間想到她。丫鬟們見隱瞞不住只能點頭認可。趙捕頭見了香囊,臉上漾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暗喜,將香囊收在懷中。 陸起元聽到南卿名字,沒想到女兒說去賞月是竟與她一起,顫巍巍呢喃道:“老夫早就說那南卿不是什么好東西,認識她之前,薇兒多么天真!就是那個妖女!成天勾著薇兒修道成仙!如今卻害了我家薇兒性命!” 話到傷心處,又是一陣嗚咽。 仵作見陸念薇尸身無恙,不由生疑,人人都說陸家小姐昨夜與南卿一起,如今她丟了性命,又毫無外傷,難道是南卿毒了陸念薇? 于是他拿出銀針,細長的銀針,刺進尸喉,取出,卻無變色。仵作不甘,換針再刺胃部,結果依然。仵作無奈,不是毒死,卻是如何? 細細的翻觸尸身,仵作別無他想,斷案而已。陸起元卻是身為人父,見女兒死后亦被如此褻瀆,難忍悲慟。 趙捕頭見此情此景,即刻下令道:“去梧桐樓,帶南卿回府衙,上堂問話!” 經過半夜笙歌,清晨的梧桐樓朱漆店門緊緊閉鎖,兩盞六方宮燈紅燭已熄。凌非茗昨夜與南卿品茶聽琴及至天色將明,兩人非但相安無事,反而生出些惺惺相惜來。 只是天色愈漸明朗,南卿便是愈加困倦。凌非茗便想借此機會將南卿支開,自己也好在這梧桐樓中探查一番。熟料那南卿卻像是識破了她的意圖一般,怎樣也不肯離開房間,定要天明后親自將她送出樓去才肯罷休。凌非茗拗不過她,又覺南卿神情中似有擔憂之色,便就隨了她意。 于是卯時,當天色已經亮到清晰可見人影,南卿推窗向外看看梧桐樓的庭院,只見縈朱如往常般帶著霓兒羽兒在花園中采露,這才輕聲言道:“田姑娘……” 她轉過身,想與凌非茗說:“你該走了?!笨闪璺擒恢螘r悄然站在了她的身后,這一轉身,南卿竟不小心撞在凌非茗懷上。 凌非茗微笑著把南卿扶住,也向外張望,若無其事道:“這夜與南卿姑娘相談甚歡,我尚意猶未盡。沒想到南卿姑娘卻這么著急的要趕我走了?!?/br> 南卿欲言又止,又看看庭院中的人影,縈朱卻好像感受到了兩人目光一般,幽幽轉過頭來,嚇得南卿趕忙把凌非茗拽回幾步,遠離窗口。 “你不要命了!”南卿壓低了聲音質問。 “什么?”凌非茗像是有些驚訝,又好像沒聽清。 “沒,沒什么……”南卿覺得自己好像失了言,將凌非茗請到門口,猶豫道:“我送你出去,你便就此遠離梧桐樓,遠離蘇南更好。無論任何原因,任何目的,都不要再回來。這里不是你能……” 凌非茗聽出南卿話中之意,試探道:“南卿姑娘此言何意呀?我不是和了你的琴曲,被你們俏當家請進梧桐樓與南卿姑娘品茶論琴的嘛?南卿姑娘怎么反來說我有目的呢?” 南卿無意與凌非茗糾纏,她怕縈朱忙完手上的事,就會出現在月華流的門口。于是她便更直白的說道:“進梧桐樓的道師,你不是第一個,但我希望你是第一個活著走出去的?!?/br> 凌非茗嘆道:“你知道我是道師?” 南卿見凌非茗臉上并無驚異之色,卻故作驚異之聲,也無奈的笑了,言道:“但愿你精于道法也像精通音律一般?!?/br> 凌非茗心知南卿已看破她的道師身份便更加放松,暢快言道:“既知我身份,卻不怕我,還與我論了一夜的琴,南卿姑娘好膽色?!?/br> 聽聞此言,南卿反問道:“論膽色,田姑娘也不差啊。還是說,你是根本不知道這梧桐樓的主人是誰,所以才不知者無畏的?” 凌非茗笑道:“這我還真不知道。不知你們俏當家是何來路,竟讓人如此畏懼???” 南卿稍頓片刻,輕言道:“縈朱?!?/br> “縈朱……”凌非茗重復一遍這名字,呢喃道:“也是,既有風木離,又怎會不是縈朱。既有縈朱……”凌非茗一怔,忽然想到什么,也不等南卿再催,便道:“南卿姑娘,我還有些事急著先走一步。南卿的一番好意,我自是記在心中。但我不得不奉勸南卿姑娘一句,懸崖勒馬,回頭是岸。切莫越陷越深,毀了千年道行?!?/br> “你!”南卿被凌非茗突然的態度轉變說得一愣,尤其她最后那句話更是讓南卿深深心驚。她猜想這女道師定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她也不知為何要將梧桐樓的一切告訴這女道師,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覺,這女道師似與尋常道師并不相同。 眼見著昨夜那個可疑的女子匆匆離開梧桐樓,繞紫轉而來到庭院中??M朱嗅到一襲濃郁的香氣,頭也不抬的怨責道:“不是說早上不要你來我的花園中么,這么濃的脂粉味兒,擾了我的花香?!?/br> “清晨取花露,月下入人血,jiejie可真會保養,難怪幾千年容顏不衰?!崩@紫似真非真的贊嘆著縈朱,隨手拈了一朵帶露珠的花兒,滴在口中,又將花瓣吞入粉紫色的唇間,緩緩咀嚼道:“怎么放那女道師走了?不合jiejie口味的話,留給我就是了?!?/br> 縈朱道:“南卿那小妮子斗膽護了她一夜,沒找到好時機?!?/br> 繞紫不屑道:“jiejie行事,什么時候還要顧及那個低等劣妖了?!?/br> 縈朱道:“當然無需顧及她,那女道師不是平平之輩,我本以為她來者不善,以風木離三字試她,但她卻無甚反應。如果她進梧桐樓只是好奇,或者真就是想與南卿彈彈琴、喝喝茶,那便罷了。她不找我的麻煩,我也不想惹她的麻煩?!?/br> “是嗎?”繞紫將口中花瓣啐道花間,冷哼道:“對了,忘記告訴jiejie件事兒。你那寶貝南卿數月前與蘇南府一家女子勾結,想算計我們,暗中派人去西邊搬了救兵?!?/br> “西邊?”縈朱手上一抖,神色凝重,不知道還以為她被花枝刺傷了手指?!按嗽挳斦??人來了沒有?” “千真萬確?!崩@紫嘴角一揚,得意道:“人嘛,可能昨夜就到了。幸好我發現得及時,略施小計牽扯了她們一陣。別說meimei沒提醒jiejie,你還是多管教管教那個劣妖吧,不然她早晚壞了我們的大事。實話跟jiejie說,要不是你幾番攔著,我早就把她給殺了?!?/br> 縈朱聽了,臉上染上一層慍怒,斥責道:“南卿如果真敢與別人里應外合來害我,我自然會給她些顏色,讓她時刻記著她還有重要的東西在我手上。至于你,要是敢擅自動她一下,別怪我不念姐妹之情?!?/br> 顯然,縈朱對南卿的“包庇”讓繞紫十分不滿,她惱怒言道:“好好,我不動她。想不到你我的姐妹情誼竟不敵一個劣妖,一個男人!” 縈朱沒有再說話,她在想著繞紫方才說過的話。如果西邊的人昨夜就來了,莫非就是那個與南卿獨處一夜的女道師?可如果那女道師真是沖著我和繞紫來的,為什么只來了一個人?難道天御宗還不知道我這梧桐樓中做主的究竟是誰?還是說,那女道師昨夜只是來刺探情況的? 于是她又向繞紫問道:“你方才說,牽扯了誰?” 繞紫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又睜開眼睛邪笑道:“差不多快到時間了,我去會會她們。不給這些自以為是的人類些厲害瞧瞧,他們還真以為這花花世界是他們的天下了!” ※※※※※※※※※※※※※※※※※※※※ 隆重感謝: 背對幸福大佬爺灌溉的營養液x5 ==================== 唉積分真的好難累積哦 拼命碼字也沒有很多分 所以超感謝各位大佬爺的地雷啦~營養液啦~什么的 (づ ̄ 3 ̄)づ謝謝謝謝,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