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三]維以不永傷_分節閱讀_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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懨懨無神的帝王臉上浮現一抹訝然之色,臥在榻上的老皇撐起身子,目光定在了李亨的身上:“朕一直好奇,不擅權謀的太子到底是如何一步步將朕逼入死局的。李林甫在時你都斗不過他,楊國忠比李林甫更有能耐,你卻能輕易的將他扳倒還能將朕也困死局中。是誰在你背后替你出謀劃策?說!”最后一個字,夾著不甘與憤怒,玄宗拼盡了氣力吼出。 “是……” “是建寧王?!崩詈嗒q豫間,李輔國當先說了出來。 李亨側頭看了一眼李輔國,又將頭轉了回去。 “原來是他……”玄宗眸中閃過一絲欽佩之色,而后又恢復了之前的頹然,重新躺在了榻上,“既然他是你的軍師,朕便放心了?!?/br> 聽得玄宗此言,李亨心頭一喜,忙叩謝皇恩,他沒有注意到,玄宗眼底藏著的那抹陰鷙的神色。 這次覲見,李亨的要求被玄宗一一應允。玄宗親封李亨為天下兵馬大元帥,領朔方、河北,封平盧節度使,平定叛亂。至于李亨開口要的那幾個將領,除陳玄禮以“護送陛下幸蜀”為由婉拒了李亨的邀請,其余幾人皆領命隨太子平叛。至此,馬嵬驛的驚雷才徹底的平息了。 次日,由陳玄禮護送,玄宗輦隊離開馬嵬驛。玄宗臨走前,讓高力士傳旨,命李倓帶領一百建寧鐵衛護送玄宗至扶風郡。李倓接到旨意的時候有些猶豫,但玄宗仍是天子,李倓只得領百名建寧鐵衛一路護送玄宗至扶風郡。 因為有李亨北上迎敵,玄宗的輦隊這一次行進速度慢了不少。等李倓護送玄宗至扶風郡時,已是十天之后的黃昏。 玄宗輦隊剛行至驛館,天邊劃過一道閃電,接著暴雨如瀑。玄宗此時仍在車輦之中,李倓披上親衛遞來的蓑衣,執傘來到玄宗車輦前,畢恭畢敬地道:“陛下,微臣迎您出來可好?” 李倓話音剛落,高力士替玄宗掀開了車簾,李倓趕緊將傘撐在玄宗頭頂,與高力士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著玄宗走下車輦。 玄宗垂垂老矣,手上的皺紋清晰可見,李倓引著玄宗往驛館走去,目光停留在了玄宗的手背之上。這雙手,從未抱過李沁與他,因為他們的母親是宮人,因為他們是庶出,所以得不到這個皇祖父的丁點憐愛,甚至在十多年前,這雙手在和親文書上蓋下了李沁一去不復返的命運,而這雙手的主人連一絲愧疚的神情都未給過李沁與他。 李倓的眼中漸漸浮起一片寒霜,他好似感覺到腰側那柄佩劍在劍鞘中不耐地跳動。扶著玄宗的手不自覺地捏緊,直至玄宗的聲音傳來,李倓才恍然回神。 “發生何事?”玄宗慈愛的目光落在李倓臉上,未將李倓的不敬放在心中,只是關心著自己孫兒的異樣。 李倓心頭一凝,惶然想要跪地認錯,卻被玄宗止住了。 “朕沒事,倒是你,怎么心緒不寧的?”此時玄宗一行已走進了驛館,館臣早已備好熱茶,囑咐侍者奉上。 玄宗坐在椅上,屏退了身邊的隨侍,只留高力士與李倓兩人在身邊。 現下烏云遮天,又是日暮,驛館外已是黑夜。高力士命人布菜,玄宗要李倓陪他共用晚膳。這一頓飯,李倓吃得頗為不解,直至玄宗用完晚膳也未與李倓交流一言。 待玄宗與李倓吃完,高力士又命侍從收拾,玄宗此刻有些乏了,高力士又要躬身引玄宗入屋內休息,玄宗卻揮了揮手,隨后指著李倓道:“倓兒扶朕出去走走,你不用跟來?!?/br> “陛下……”高力士猶疑地望了一眼同樣有些茫然的李倓,領令退下。 玄宗指名要李倓陪,李倓當即扶著這位老皇沿驛館后院而行。此刻雨聲淅瀝,雨勢漸漸小了不少,這一場突然而來的雨逼退了一些暑氣,未走幾步,玄宗停下腳步,示意李倓松手。 李倓恭敬地松開了手,神情卻未放松。玄宗是天子,若出了什么事,李倓難以擔待。 玄宗畢竟是上過沙場的皇者,毫不在意地在廊院內擇了個位,坐了下來?!摆s了這么多天路,你也歇息一下?!毙谥钢磉叺目盏?,讓李倓也坐了過來。 李倓領令剛要下跪叩謝皇恩,卻被玄宗止住了:“此時此地,沒有天子,沒有親王,朕……我是你的祖父,你是我的孫兒,僅此而已。我們閑談家常,你不必拘束?!?/br> “臣……” “嗯?” “孫兒遵旨?!?/br> “罷了,你隨意叫吧?!毙诖葠鄣負u了搖頭。等李倓坐定,玄宗才道:“你是不是怪皇祖父讓你jiejie前去吐蕃和親?” 玄宗開口的第一句話,便點中了李倓心底的秘密。李倓挪開了眼,心頭盤算該如何回答玄宗,縱使他智冠絕倫,此刻面對這個和藹的老人,李倓尋不到任何完滿的回答。 “孫兒未曾……”話說一半,李倓都有些不信。從李沁和親的那天起,李倓的恨就深深刻在了骨子里。 玄宗看出了李倓的猶豫,蒼老的手搭在李倓的肩頭,玄宗了然道:“你若不恨倒不是我的孫兒了?!?/br> 玄宗仰頭望著檐角滴落的雨珠,似是喃喃自語,又似是對李倓道:“昔時漢武欲與烏孫共同抗擊匈奴,命江都郡主劉細君和親烏孫,換來漢朝邊疆數十年穩定安寧。太宗之時,吐蕃與唐交好,太宗命文成公主和親吐蕃,我不能毀了太宗的基業。武氏篡位、韋氏亂政,如若你處在這個位置,經歷過這些,你該如何做?” 玄宗拋來的問題尖銳又犀利,李倓對李沁的死一直抱有執念,未曾思量過玄宗的想法,而今玄宗將之和盤托出,李倓竟有些矛盾與猶豫。 “您還記得我阿姊的名字么?”李倓深吸了一口氣,眼中滿是期冀。 “我親封的文華郡主,李沁?!毙谖从歇q豫,篤定地道。 聽得這個答案,李倓感覺心中的堅守轟然倒塌。十多年來一心想為李沁復仇,如今卻被玄宗輕易地抹去,李倓失神地看著面前慈愛的老者,眼中有一絲落寞。 “當年你為何不去救她,你明明知道……” “我不知道?!毙趪@了口氣,愧疚地道,“我是在沁兒死后十天才接到了消息,那時我派人去找過沁兒的尸首,可是茫茫大漠,上千精兵尋不到沁兒尸首,我也只得放棄。是我的不是?!备吒咴谏系牡弁跹劾餄M是哀傷,他的每一個兒女都是他心尖上的rou,縱然他是王者,他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子孫枉死。 廊外雨聲陣陣,風吹過廊角懸鈴,夜風中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音。 李倓雙手覆在膝頭,漸漸捏緊。他在掙扎,也在猶豫,同時在思考玄宗的話有幾分真假。 玄宗靜靜地看著這個才華橫溢的青年,忽然想起當年自己還是意氣風發的臨淄王,平韋氏,復李唐時的模樣。李倓,勝過太子李亨太多太多。 “我知道你不信,我亦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馬嵬驛發生的事情我不怪你,這幾日在車輦上我也想過,這些年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有這樣的下場亦是該然。這天下本是有能者居之,你若想拿去便拿去,我不會阻止你。但是,你千萬不要忘記,這是李氏的天下,不姓武不姓韋更不會姓安姓史,它只能姓李!”慈愛的老者突然直起了身子,仿若又回到了曾經那個指點江山睥睨天下開創盛世的帝王。 李倓只覺眼前的人光芒耀眼,又吸引著人挪不開眼。 “孫兒明白?!崩顐劰硐掳?,聽著廊外雨聲,李倓定了定神。 “對了,你將高力士的神策軍拆散重編,倒是有心了?!蹦赀~的帝王親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李唐皇子,邊夸贊道。 李倓微微垂下了眼,嘴角勾了勾,對玄宗這句贊賞頗為受用。 第二日清晨,李倓領建寧鐵衛按原路返回。玄宗親自出驛館相送這位庶出皇子,引得眾人對駕馬而去的李倓側目。 “這位建寧王,好似是個不得了的人物?!庇腥巳绱搜缘?。 作者有話要說: ☆、煉獄修羅 李倓將百名建寧鐵衛于五日后抵達渭北。此時太子駐營一片狼藉,護送李亨的士兵少了三分之一,李倓翻身下馬,扯住一個慌亂的內侍,問道:“發生何事?” 那內侍本就膽戰心驚,見到面色陰沉的建寧王,嚇得話都說不清楚:“太子……殿下……剛……剛出馬嵬驛……就……就遇見……叛……軍……” 李倓蹙起眉頭,將那嚇得魂不附體的內侍攆走。李亨身邊雖有廣平王李俶,但面對幾十萬的叛軍,實力懸殊,左支右絀,能平安掩護李亨至渭北已是不易。 李倓囑咐身后親衛回到自己營中,獨自一人走過滿目狼藉的營地,往李俶軍營中走去。 未走至李俶軍營,一陣急促的號角聲傳來,這說明前方負責巡防的軍隊發現了叛軍。 李倓立刻轉身,牽起身邊一匹駿馬,跨上馬鐙,往自己的營地疾馳而去。李倓趕到自己營地之時,所有的建寧鐵衛已整裝待發,只等李倓一聲號令。這是李倓親手訓練出來的軍隊,除了李倓的號令,他們誰都不會聽從。 李倓左手緊握馬韁,右手解下腰側的佩劍,舉過頭頂,朗聲向他的軍士們道:“愿隨我建寧王一齊出征者,出列!” 李倓話音一落,一陣整齊的踏步聲傳來,所有建寧鐵衛向前邁了一步,每個人都是剛毅的面容。 “眾將聽令!隨本王迎敵!” 五千建寧鐵衛隨李倓出擊狼牙軍,渭北成了一片修羅地獄。金烏西垂,晚風拂面,散落的發絲貼在李倓額邊,李倓一步一步走過一具具尸體旁邊,仔細地尋找著是否還有生息的人。 李俶一言不發地跟在李倓身后,眼里蘊滿了憂愁與痛惜。狼牙兵攻來的時候,李倓領著五千建寧鐵衛正面迎擊叛軍,而李俶則在李倓的安排下,領三萬唐軍繞過叛軍身后截擋叛軍,趁狼牙軍不備將其包抄。 五萬狼牙軍就此被一網打盡,然而,李倓付出的代價難以估計。五千建寧鐵衛盡出,活下來的還不足一千,李俶的三萬唐軍死傷只有幾百,這懸殊的數字如一柄匕首,刺在李俶心頭。 “三弟,別找了,應該沒有活口了?!崩顐m拉住了李倓,試圖勸李倓不要在繼續找下去。 李倓掙開了李俶,仰頭笑了笑道:“兄長,你誤會了,我不是要找我的部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