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帝心
入夏后天熱的很,秦容玥開始苦夏,整日呆著湖邊涼快,湖里面被樓宴栽了荷花,岸邊綁了兩夜扁舟。 清風吹過,荷香裊裊,躺在涼亭,聽著魚兒嬉戲,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閑。 秦容玥的小腹已經開始顯懷了,這輩子不知是不是心情好的緣故,孕吐不到兩個月就過去了。 她這邊清清爽爽的舒服著,不知道今日的早朝已經鬧翻了天。 皇帝早朝暈過去了…… 仁豐帝早年是一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后來稱帝遇到了純妃,為她散盡六宮,可惜紅顏薄命,生下肅王就去了。 諾大的后宮,在群臣以死力諫下,至今只有繼皇后和四妃六嬪。 人到中年,仁豐帝迷上丹藥,求長生,那丹藥顆顆都有朱砂,吃的多了自然成了毒,近幾年太醫一直頻繁出入帝王寢宮。 終于在今日的早朝,仁豐帝暈了。 盛夏的龍殿悶熱非常,龍涎香入鼻濃郁,遮蓋著某種腐朽的味道,首輔孫清洲和六部尚書都在,皆垂頭站在龍榻邊。 重重垂下的明黃色帷幔,手臂無力垂下的皇帝,睜開他渾濁的眼眸,打量了一圈陪著他半生浮沉的老臣,全部從年輕氣盛到人過半百。 似乎找到了某種樂趣,仁豐帝也避諱,朝孫清洲伸手,聲音雖輕,卻帶著帝王的威儀。 “孫首輔,太子的婚事就快到了吧?” 孫清洲道:“是,差半個月時間?!?/br> “是太子對不住你??!聽說令愛和令孫女,近日不是很安生……愛卿對這婚事可有怨言?!?/br> 孫清洲不知道仁豐帝什么意思,臉上并沒有悲痛,一片通情達理道:“臣,沒有怨言?!?/br> 皇帝眼角的老斑顫了一下,笑道:“那便好?!?/br> 皇帝閉上眼睛,也沒有叫人出去,幾個下臣的臉上都是汗珠流下,但沒有人敢動。 許久,久到有人恍惚趔趄了一下,仁豐帝道:“太子失德,朕欲廢儲,諸位怎么看?” 這個時候皇帝的眼睛異常的亮,從孫清洲打量到下面的每一個人。 很安靜,沒有人說話。 皇帝笑了,指著秦文清道:“戶部尚書留下,你們退下吧!” 孫清洲眼底滑過什么,然后跟著眾人退下。 等里面只有帝王和秦文清的時候,秦文清依舊靜靜的站著,皇帝指著他說:“你和你父親年輕的時候真像,十足十的一個臭石頭,泯頑不靈,認準誰就一路走下去?!?/br> 秦文清知道,皇帝是想起當年父親一路扶持他登上帝位的事情,所以秦文清的背挺的更直。 “朕欲廢儲,秦愛卿如何看?” 秦文清手心冒著冷汗,他想著皇帝這番話里面的真偽,想到太子如今的處境和秦家的未來。 最后秦文清朝一代帝王行禮,不卑不亢道:“太子占嫡占長,帝德可以教?!?/br> “你不愿意廢太子?”仁豐帝音量提高了幾分,撐著床榻坐起來。 秦文清也不懼,他是個考究,多少次為了一份災銀和皇帝吵的臉紅脖子粗,還是好好的活著。 為臣之道,簡在帝心,他臉上無波無瀾,就連自己也信了幾分。 “廢儲于社稷不利?!?/br> 龍涎香的煙霧在他鼻尖攝入,絲絲縷縷,經久不散,這個夏天,真的很熱??! 太陽越升越高,照的湖面波光粼粼,荷葉下面湖水流動,嘩啦拉的響動著。 櫻桃給秦容玥打著扇子,看到樓宴正午回來有些吃驚,叫了一聲,“三爺?!?/br> “你下去吧!”樓宴拿過團扇,走到秦容玥的身邊,一下一下的扇著。 秦容玥賴了一會兒,笑著睜開眼,問:“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 樓宴扶她坐起來,手習慣性的摸上她隆起來的小腹,“今日結束的早,孩子可是鬧你了?” “不曾,他很乖的?!?/br> 樓宴就不說話了,笑著看向那邊的扁舟,“那就好?!?/br> 秦容玥已經習慣了他的陪伴,拿了一顆葡萄遞給他,樓宴接過幫她撥開,順手喂到她嘴里。 她就笑的很開心,樓宴也笑了。 給她擦擦嘴角,突然道:“岳父近日要換一個住處,條件可能有些艱苦,晚些我帶你去看看,準備些東西吧!” 秦容玥笑容凝滯,好在嘴巴里面的葡萄已經咽下去了。 “我說過,保秦家無事,信我?!睒茄绲难壑敝钡目粗?,帶著安撫的意味。 秦容玥慢慢冷靜下來,“最壞的結果是什么?” “與皇帝相駁,皇帝病愈,岳父出獄,之后得帝王心,怕是難?!?/br> “得不得心倒是無所謂,父親本不適合官場,如此退下來,倒也好?!?/br> 樓宴順著她的頭發,將秦容玥的頭按在肩上,兩人看著滿湖的荷花,“我來辦,你養胎就好?!?/br> 知道秦文清不會有事,秦容玥不顧外面的流言,該吃吃該喝喝,她想的明白,人這一輩子做到一門兩個大員,且全身而退的,不多。 秦家貴極一時,花無百日紅。 當年秦容綏年少讀書的時候,祖父曾言:我們秦家,有了你父親,你們就安生的過自己的日子,莫要為難自己為難他人。 祖父一早就知道,仁豐帝在位期間,秦家已經到頭了,這也是他退居揚州的原因。 為了不寒老臣的心,秦尚眉未來將一生順遂,這是大智。 當夜樓宴帶秦容玥來到了大理寺的牢獄,沒想到秦容綏等在這里。 看到兩人,秦容綏皺眉看著她,“你不養胎,湊什么熱鬧?!?/br> 最近秦容綏沒有胡鬧,秦家多年留下的鋪子都是他在打理,身上帶著商場混邇留下的威壓,眉宇間再不見當初紈绔子弟的痕跡。 看著突然長大的秦容綏,秦容玥卻并沒有想象中的高興,甚至想哭。 那個無憂無慮的哥哥,怕是再也回不來了,“哥哥……” 樓宴虛扶著秦容玥的腰,“到時送別人多,總要讓她看看岳父,告別一番的?!?/br> 秦容綏看著秦容玥癡癡的看著他,伸手想要拉他的衣袖,到底走近了一些,把衣袖遞給她。 他自己倒是扭頭不看她,別扭道:“又不是不回來,權當家里出了趟遠門,你在京城,我們能跑了?!?/br> 秦容玥笑道:“不跑,我就是會想你們?!?/br> 樓宴看著秦容玥牽在秦容玥衣袖上的手,眸子沉沉,須臾道:“我帶她進去,你準備的東西呢?” 秦容玥這才讓人拿出一個包袱,交代秦容玥,“這里是父親日常的衣物,銀子什么的沒有,大理寺也算是我們自己的地方,要是父親被上刑,那他這個女婿就太沒用了,你給父親送進去?!?/br> “好?!?/br> 秦容綏見她太過乖巧,挺著大肚子也是辛苦,怕是分娩的時候自己也不能在,沒有忍住在她頭上摸了摸。 “家里沒事,哥哥在,你好好的,我們才放心一路走下去?!?/br> 秦容玥另外的手突然抓住樓宴,借著樓宴的力把淚憋了回去,抬頭朝秦容綏笑道:“哥哥放心,我是秦家的女兒,必等你們平安歸來,也有勇氣殺出去?!?/br> “好,是我meimei,進去吧!父親面前不要哭?!?/br> “我知道?!?/br> 秦容綏目送他們進去,伸手抹了一把眼角,轉身上了馬車,秦家尚有事情等著他處理。 在秦文清出來之前,他要把秦家守好,不能讓秦文清看不起。 …… 秦容玥跟著樓宴一路走到了最里面,一路聽著不知道哪里來的滴滴答答的聲音,心里煩躁的很。 她身子緊繃著,忍不住朝樓宴那邊靠,樓宴感覺到了就伸手捂住她的耳朵,低頭在她耳邊說:“我在,不要怕?!?/br> 他的聲音輕輕的,像流水一樣慢慢流到四肢五駭,秦容玥歪頭看到他亮的異常的眼眸,突然就不害怕了。 “手舉著累,你放下吧!我牽著你的袖子走,不怕?!?/br> 樓宴聞言想到剛剛她小心討好的牽著秦容綏的袖子,好像感覺不錯的樣子。 他放下手,把袖子伸到她面前,看著她柔順的眉眼,“牽吧!” 秦容玥的手伸過去,拉住他衣袖的一角,看到樓宴勾起的嘴角,心里也跟著輕松了許多。 “走吧!” 他們到的時候,秦文清正背對著他們喝酒,桌子上擺著醬牛rou和花生米,外加一份米飯。 聽到身后開鎖的聲音,秦文清飲下一口酒,像是早就知道似的。 “來了?!?/br> 秦容玥腳步一頓,抿唇把樓宴拿著的包袱放在墻邊,探頭朝牢房里面看了一眼。 一張床,被褥是新的,秦文清穿著官袍,看來和進來的時候沒有什么兩樣,就是簡單的換了一個地方吃飯。 樓宴坐到秦文清的對面,把唯二的浦席放到秦文清邊上,朝秦容玥招手,“莫看了,過來坐?!?/br> 秦文清這才意識到還有人,他端著酒杯轉頭,和秦容玥杏眼盈盈的眸子對上。 秦容玥如常的走過來,竟然沒有哭鼻子,笑著喚道:“父親?!?/br> “你來做什么?” 秦文清有些惱火,虎目瞪向樓宴,罵道:“她有身孕,你就由著她胡鬧?” 秦容玥要坐下,被秦文清制止,他把自己坐著的浦席也抽出來,兩個墊在一起,這才恩賜一樣道:“坐吧!” “我想您了,沒那么嬌貴?!鼻厝莴h一坐下就拉著他的手,笑著給他夾了一塊rou。 這熟悉的動作,熟悉的rou食,好像每次秦文清一生氣,她一塊rou就笑了。 秦文清輕“哼”了一聲,也不理她,朝樓宴道:“外面怎么樣?” “太子的婚禮還在籌備,看來孫清洲是鐵了心和太子綁在一起,有他攪和稀泥,太子應該在救您的事情不會用心?!?/br> “意料之中?!?/br> ※※※※※※※※※※※※※※※※※※※※ 秦爹看似保了太子,其實是讓皇弟更加忌憚太子,畢竟秦家人護短。 我需要走一下劇情,不多,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