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遇火
三月春風柔,斜陽高照,新鳥高懸,秦容玥穿著一身新作的春裳,來到了魏微的一處陪嫁莊園。 身為王妃的魏微親自相迎,和她相遇在清清河畔的鄉戶小道。 “算是平安來了,路上可有暈車?”魏微拉著她她手邊走邊說,“里面備了橘子茶,可緩解緩解?!?/br> “王妃知我暈車?”秦容玥臉色緋紅,沒想到這點事已經傳到外面了。 魏微微怔片刻,笑道:“你沒來的前一天,樓大人親自跑了一趟,就為了送來橘茶,我以為夫人知道的?!?/br> 秦容玥眼中驚愕,然后不動聲色的垂眸,嘴角忍不住上揚,沒有想到樓宴會為她做這些。 魏微能高居襄王妃寶座,在襄王尷尬的場景仍讓皇帝夸贊一聲“王妃當屬襄王妃第一”,長袖善舞自是應該的。 見狀已經知道樓宴的小心思,也不再提這茬。 院子里面種滿了櫻桃花,此時正是艷麗的時候,蔓延的紅花如云鋪散,微風吹過香氣宜人,有落花落在草席上,景致無二。 “索性外面坐在外面賞景好了?!?/br> 魏微吩咐,秦容玥也覺得好,一起在外面品茶賞景,兩人相談甚歡,直到用過午膳,日暮西斜。 沒想到天說變就變,要啟程回京的時候,一場瓢潑大雨忽至,攔住了兩人步伐。 天色愈暗,雨勢未停,沒多久春雷便響起,一聲高比一聲。 秦容玥不喜下雨天,特別是一個人在外,就更不喜歡,草草的用過一頓晚飯,躺進了被窩。 鄉下不興點燈,所以院子里面一片黑暗,除了疾風勁雨,丫鬟婆子在后院,魏微在主屋,四周一片寂靜。 半夢半醒間,秦容玥聞到了濃煙的味道,雨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雨后的莊子走水,火勢怎么也滅不掉。 不到子時,所有人都起來喊著叫著,秦容玥只以為自己夢里回到了上輩子放火的時候,熊熊烈火吞噬著她的淚水,邊上的一切包括她的衣裳都燃著火苗。 濃煙滾滾,火光密布,一聲空雷將秦容玥從夢中驚醒,入目便是無邊無際的焰火。 她被火光包圍在一方小榻,腳邊不足幾寸的地方已經燃起,她瞳孔微縮,驚叫一聲跳下去,滿眼的驚恐。 “救命啊——來人啊——” 外面是許多人的嘶喊驚叫,仿佛有櫻桃,聽不清晰,那些人也聽不到她。 “救命啊——” 秦容玥絕望的喊著,從窗戶拍到門扉,全部被人從外面死死的釘住,喊破了喉嚨都沒有人救她。 難道重來一世,她又要葬身火海嗎? 魏微在這里,他們想來是先救魏微的,她極有可能被活活燒死,兩次這樣相像,不同的是這次…… 她想活著。 濃煙嗆的她咳嗽不止,神思漸漸渙散,最后的最后秦容玥淚流滿面的縮在墻角,陷入了冰涼的黑暗。 昏迷的那一刻,她好像聽到“碰”的一聲巨響,一個熟悉的身影破門而入,一張浸水的什么東西蓋在她身上,抱著她跑著。 “秦容玥,你敢死……” 樓宴,是樓宴。 …… 秦容玥醒來就對上樓宴復雜的眸子,淚水一下子就出來了,張了張嘴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嗓子拉的疼。 “醒了,”樓宴伸手探探她的額頭,劫后余生的解釋,“別哭,過去了過去了?!?/br> 他整個人都在發抖,與其說是在安慰秦容玥,不如說是在安慰他自己。 秦容玥朝他伸手,拉住他一根指頭,手心里面全是汗,眼中含淚的看著他,不知道做什么。 她差一點,又死在火里。 秦容玥眼中布滿陰云,指甲摳到他的指頭上,樓宴見狀拍著她的肩膀安撫。 “不怕,不怕,已經過去了?!?/br> 秦容玥微微扇著睫毛,目露慌色,不安的的手張了又松,松了又張。 “沒事,害怕就拉著吧!”樓宴將自己的手老實的放在她掌心,溫暖如玉的親在她額頭上。 “我不怕疼,你拉吧!” 樓宴眼中血絲遍布,看上去陰霾的很,比起看到大火時的沖擊,這些算的了什么。 想著他臉色忍不住陰森。 秦容玥一顫,又握住他的掌心,杏眼在他臉上游弋,看了又看,然后輕輕晃晃他的手指。 樓宴回神,朝她笑了一笑,笑意不達眼底,帶著恐慌和后怕,更多的是心疼。 怕她仰頭累著,自己蹲在床榻邊上,最后修長的身子坐在一方小小的腳榻上面,長腿蜷著和她對視。 娓娓道來她昏迷一夜發生的事情,大到皇帝震怒,小到請的是哪家的大夫,秦容玥一一聽著,拉著他不放,勉強扯出一個笑臉。 樓宴知道她害怕,盡量笑著,臉上又冷又笑的,很是難看。 “這些事情有我,斷不會讓夫人白白遭罪,你好好養傷就是?!?/br> 秦容玥點頭。 坐的久了,樓宴的腿開始發麻,他忍著,像哄孩子一樣哄著秦容玥睡覺,秦容玥闔眼一陣,突然睜眼,拉過他的手。 一陣酥麻之后,秦容玥抬眸,唇瓣微張,眸子含水的凝視著他。 樓宴壓下心中的異樣,想著她剛剛在掌心劃下的“回家”二字,笑了。 “好,我們回家?!?/br> 樓宴將人抱上馬車,一路小心翼翼的呵護,回到樓家,出奇的安靜,沒有碰到一個人。 連櫻桃也沒有出現在驚竹軒,整整五六天,樓宴寸步不離的守著,無論她有什么要求都應,只是不許她消失不見。 一次秦容玥內急,自己下地去解手,回來的時候看到樓宴滿眼陰翳的冷笑,那模樣瘆人的很。 秦容玥的嗓子,大夫不讓說話,可樓宴又一副殺人的模樣,沒有辦法,秦容玥走過去輕輕勾著他的小拇指,眼中詢問他怎么了? 樓宴一頓,轉頭時早已經沒了可怕的樣子,溫柔的將她打橫抱起,和她一起躺在床榻上,環在她腰間的手臂像是要把她勒斷。 秦容玥疼的厲害,淚水在眼眶里面打轉,一個勁的掙扎,捶打,哼嚀的讓他松手。 樓宴也不好,他青筋隱隱有爆出來的樣子,頭顱靠過來埋在他脖子里面,深吸了一口氣,脖子有濕潤的潮濕暈開…… 是淚。 秦容玥一下子愣在當場,不可置信的張著嘴巴,許久后還是閉眼環著他的勁腰。 樓宴此人冷情,兩輩子沒有流淚,她不知道這個樓宴是不是和她一樣回來了,無論如何她不落忍見他流淚。 嗚咽的和他一起哭起來,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是樓宴這樣驕傲的男兒。 “哭什么?” 樓宴忽然好笑的擦著她眼中的淚,不料越擦越多,最后嘆了一口氣,一下一下的吻在她臉上。 “好了,不哭了,以后去哪里說一聲,不要嚇我,再嚇我一次,真的會瘋的?!?/br> 秦容玥看著她不說話,她現在本來就說不出話,沉默的看著他,他深邃的狐貍眼藏了太多的溫情,看的秦容玥湊近,親在他嘴唇上。 屋子里面很安靜,沒一會兒秦容玥睡著了,樓宴復雜的看著她。 他這樣聰明,哪里會感覺不到秦容玥的害怕,好在她再害怕,還是知道心疼他的。 秦尚眉說了,她心軟,那他就再可憐一點好了。 只要她不再想那些可怕的事情,他愿意裝可憐。 “真是拿你沒有辦法,你可莫要離開我?!?/br> 樓宴自言自語的說著,清冷的聲音里面帶著某種瘋狂。 自打秦容玥又一次遇上大火,他就克制不住的瘋狂,對于秦容玥他不放心任何人,事事親為。 只要一想起她差點又要離開,他的胸口就密密麻麻的疼,牽扯著心臟。 “嗯……”秦容玥夢里囈語,說不清在講什么,好像再叫救命。 樓宴斂了神色輕輕撫著她的背,“知道叫救命,當初怎么就狠心燒死自己?!?/br> 秦容玥睡熟之后,秦家來人了,樓宴帶人看過秦容玥之后,將秦文清父子帶到了書房。 無他,怕秦容玥被吵醒。 “怎么回事?”秦文清一進去坐下就問。 樓宴先是把找到的碎片和油布擺在秦文清面前,看到秦文清臉色巨變。 “這些岳父想來是熟悉的?!?/br> 秦容綏冷笑著,取了一片碎片,“上好的進貢瓷,是有心謀劃?!?/br> “我們私下再爭,要是太子有本事取我的命,我認……但是波及內眷,我必讓太子知道什么人是他不能碰的?!?/br> 秦文清一震,看著那些東西嘴唇發白。 樓宴輕笑著,脖子青筋隱隱抽動,毫不留情的揭穿他心里的屏障。 “上次,為了和孫清洲聯盟,太子讓岳父難做了吧!這次,為了我和宣繼科的升遷,竟然放火燒內眷,如此殘暴,可堪太子位——” 秦容綏不語,死死的盯著秦文清。 書房的窗戶開著,外頭的風吹的發絲亂晃,秦文清半垂著眼,復雜的看著自己的掌心。 他不是一個好父親,從來不知道如何和自己的孩子和平相處,吵吵鬧鬧是經常的,可若說他不愛這三個孩子,不見得。 他比任何一個父親都要愛三個孩子,用生命在愛,一想起唯一的女兒差點離去,他胸口就疼的不能呼吸。 誰也不傻,可以動用力量一夜之間傷及一個王妃,一個誥命夫人的人不多。 這是要了他的老命??! 許久,秦文清閉眼,忍下眼中的酸澀,握拳道:“照顧好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