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無賴
夜幕清冷,寒風襲人。 秦容玥一路渾渾噩噩的來到秦文清屋子外面,看到緊閉的大門,想了想還是沒有敲門。 她是讓櫻桃一個時辰后去送信的,那就是送信的人沒有去,樓宴一出宮就來了。 秦文清因為朝堂上的事被氣病了,對立面的樓宴卻這么及時的來看望,現在都沒有出來。 而且他們剛剛吵了一架,按照他的脾氣不是該和她貌合神離,相敬如冰直到和離嗎? 這都什么和什么??! 秦容玥站在門口忍不住抓了兩下頭,煩躁的不行,剛好一聲悠長的開門聲傳來,她抬頭和開門的樓宴對個正著。 他穿著藍色白邊的官袍,氣質絕塵,頭發束在頭頂,帶著奔波的勞累和疲于應付的煩悶,看到她明顯頓了一下。 身后是昏昏燭光,將他修長的身影照過來,影在她的身上,兩個人一時寂靜無聲,對望無語。 秦容玥想著這是在秦家,里面就是cao心的老父親,該演的還是要演的,不為樓宴的面子也為自己的面子。 “你來了?” 簡直就算廢話,他人已經站在這里了,可不就是來了嗎? 好在樓宴上道,往回看了一眼,轉身闔了門,走到她跟前,目光落在她交錯的手上,然后狐貍眼深深的看向她。 氣氛一時無法用語言形容,看上去再平和不過,可誰知道在此之前他們干過一架,樓宴脖子上的壓印肯定還沒有上藥。 秦容玥眼神微閃,掠過他的狐貍眼,停留在半暗的下顎上,抿唇。 “睡醒了?”他問。 稀松平常的一句話,被他一說,味道就有些不一樣了。 聽著耳朵癢癢的,秦容玥點頭,“我父親和你說什么了?” 樓宴左手挽著寬袖,把右手伸到她面前,掌心朝上,淡淡道:“沒什么,官場上面的事情?” 秦容玥看著他粗糲的掌心,眉角微微一動,沒有把手放上去,抬眼拒絕。 樓宴含笑看著她,有意無意的往她身后一瞥,然后溫聲道:“走吧!夜深了,路不好走?!?/br> 秦容玥這次沒有猶豫,直接把手放到他掌心,被他抓緊放在袖子里面擋著,拉著她轉了一個方向。 果然,崔氏已經帶著丫鬟,端著飯菜走過來了,看到他們不甚喜悅的點頭示意。 “我這幾日不回去,照顧父親,你莫要來接我了?!鼻厝莴h刻意沒有壓著聲音,身后的崔氏和丫鬟,也許里面的秦文清都聽到了。 樓宴一愣,然后嘴角上揚,袖下握著她的手卻是用力了幾分,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樓宴借崔氏算計她,她就借崔氏反算計回去,扯平了,但是他心里不滿,沒有人這樣算計他的。 “我知道?!?/br> 他腳步未停,讓秦容玥走在明亮的一邊,自己隱在黑暗里。 秦容玥扭頭,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憑感覺知道他心情很不好,所以她心情好了些,問:“那你回去吧!夜深了,路不好走?!?/br> 樓宴突然停下,扯了秦容玥一個趔趄,撞到他堅硬的胸膛,不要光亮照著也知道,她的臉一定紅的很。 著急忙慌的退出去,除了被他拉著的手無法掙脫,腳步隨意移動,樓宴不言不語,黑暗中他好像不存在一樣。 她心里有些慌,“怎么了?” “這是我說的話?!?/br> “你沒說我不能說?!?/br> 又是一陣沉默,秦容玥被風吹的慢慢發冷,看到他往外移動,半邊身子在光亮中,下顎緊繃,“走吧!送你回寶竹院?!?/br> 秦容玥心里一喜,這是同意她留下了,跟他走的步伐漸漸輕快起來,和樓宴差著半步的距離,他的袖子隨著兩人走動的幅度微微晃動,和秋千一樣。 到了寶竹院,樓宴直接邁腳進屋,左右看了一個遍,秦容玥被他拉著跟在后面。 須臾,參觀好了,秦容玥趕人,“夜深了,你回去吧!” 樓宴轉身望著她,“我口渴了?!?/br> 莫名的有幾分可憐,秦容玥搖頭晃去腦子里面的雜念,拽出手給他倒茶,為了讓他快點喝完快點走,直接塞到他手里。 樓宴受寵若驚,悶頭一口喝光,遞還給她,狐貍眼直直的看著她。 秦容玥沒忍住,嫌棄道:“宮里沒有水喝嗎?” “我怕人害我,不敢喝?!?/br> 秦容玥不語,又給他倒了兩次,兩個人面對面站著,絲毫看不出之前在樓家的明刀暗箭,針鋒麥芒。 喝了茶,秦容玥給他讓道:“走吧!” 樓宴捻了捻手指尖,突然低頭道:“我餓了?” 秦容玥深吸一口氣,扯出一抹笑,問:“回去讓人做?!?/br> 樓宴直接坐在凳子上,手指敲著桌子道:“我回去都什么時候了,從宮里沒吃到現在,一會兒就要去早朝……” 秦容玥看著他,想著他話里幾分真幾分假,最后發現樓宴道行太深,看不出來。 直接堵住他的退路,“吃了飯就走嗎?” 樓宴這才抬眸,亮亮的狐貍眼盯著她,燭光下的她面容寧靜,好說話了幾分。 “自然,我要回去換衣裳的?!?/br> 最后秦容玥還是讓人給他取了飯菜,好在今日秦家用飯晚,廚房里面的都是現成的,端過來就好。 他端著學士的架子,夾菜吃飯動作很慢,秦容玥等的煩了就自己動手,用公筷夾給他,剛開始他不習慣,后來秦容玥夾什么他吃什么。 兩個人挨著坐,一個吃一個夾,不知不覺的吃干凈了三個菜,離秦容玥最近的三個菜,那盤櫻桃特意為樓宴準備的,樓宴愛吃的魚,因為遠遠的放在秦容玥對面,就之前樓宴自己夾了一筷子,再沒有動過了。 秦容玥可以感受到魚和樓宴一樣注視著她的眼眸,但她裝作什么也不知道,放下筷子的那一刻,道:“茶也喝了,飯也吃了,可以走了吧!” 她以外還會作妖的樓宴,站起來,拍拍自己帶了褶皺的官袍,連一句“再見”也沒有說,走了。 秦容玥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坐在凳子上等了半晌,不見他轉身回來,這才確定他不是出去找事,是真的走了。 吐出一口氣,秦容玥露出了笑臉,朝外面叫:“櫻桃,扯桌,沐浴?!?/br> 外面很快響起了有序的腳步聲,這夜終于可以安安生生的睡一覺了。 …… 每年大朝的前兩個月官員都是很忙的,大朝之后,皇帝賜食,百官休沐,誰都想回家過個好年,不想蹲守在據點。 大理寺更甚,所以樓宴接到俞逍送來的花里胡哨的請柬時,本來獨守空房的煩躁就是火上澆油,愈發崩潰了。 天色已黑,外頭大雪紛飛,喝個勞什子酒,說的好聽了就是請柬上說的“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彪y聽點就是,襄王妃回去省親,俞逍這廝欠收拾。 同是天涯獨守空床,借酒消磨,樓宴甩手把請柬甩到桌子上,“哼”了一聲。 看卷宗看到谷川來送飯,他習慣的問了一句:“夫人回來沒有?” 依舊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沒有?!?/br> 樓宴的臉就黑了,距離秦文清生病已經過去五六天了,十月都要到月末了,什么樣的病沒有好利索。 答曰:心病。 谷川小心翼翼的把吃食擺在桌子上,笑道:“三爺,老夫人說人接不接的她不管,您抽空多去瞅瞅夫人,可是瘦了累了?!?/br> 笑話,瘦的是他好不好,樓宴一口飯卡在喉嚨里面不上不下,冷臉道:“不去?!?/br> 誰愛去誰去,他連著三天去,三天吃了她的閉門羹,火氣早就上來了,兔子撒出去野了,都不知道回家,他敢綁回去嗎? 上一刻綁了,下一刻秦容玥就哭給他看。 煩。 谷川垂頭,“哦!” 樓宴看著他一副喪氣的樣子,這筷子是怎么都伸不下去,秦容玥不在,林氏說教他,谷川無視他,卷宗一本一本的過來,什么都不順。 “啪”的一聲放了筷子,樓宴忽然站起來往外頭走,步子快的趕上跑。 谷川在后頭抱著斗篷喊:“三爺,加件衣裳,您去哪里???夜里回去嗎?老夫人問咋說?” 樓宴只留給他一個漸漸遠去的背影,瀟灑絕情,可憐的谷川站在大雪地上不知道接下去怎么辦。 這雪這樣大,三爺一個人能去哪里??? 無精打采的把完整的飯菜收拾在食盒里面,想著把三爺的書桌一并收拾了,途中看到一張大紅的請柬,一看就讓人想起哪個耀眼光亮的趣人。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br> 俞逍。 谷川想,原來是去找襄王爺了,那回去就可以交差了,省的老夫人嚴刑拷打。 挎著飯盒冒雪進了大路,朝那邊京城中最富盛名的春風樓看了一眼,頂層最中間的雅間燭光果然亮著,隱約可見男子的身影。 看了兩眼,谷川不敢深究,直接上了馬車,趕馬離去,馬蹄聲在雪夜里面特別清晰的傳到那邊的春風樓。 俞逍站在雅間的窗邊,折扇輕輕敲擊著窗沿,笑道:“喂,你家的小廝回去了,看著挺不舍你的樣子?!?/br> 樓宴手凍的通紅,面無表情的灌了一杯溫酒,瞥了俞逍一眼。 “撲哧”一聲,坐在另外一邊的布衣男子正是宣繼科,笑了,調和道:“王爺還是莫要惹他的好?!?/br> 俞逍以為也是,坐的離樓宴遠了些,道:“我在你岳父面前揭了太子丑陋的面容,你岳父沒有把你掃地出門嗎?” 誰都知道,秦文清愚忠太子,守護正統,半點不懂思辨,他俞逍不一樣是正宮嫡子嗎? 什么都被蒙在鼓里,現在好了,寶貝女兒和孫靈對上,拎不清的太子竟然在真相大白后讓秦文清帶人道歉,為了娶一個蛇蝎婦,太子夠賤的。 樓宴狐貍眼狡黠一笑,淡淡道:“他不是已經開始裝病罷朝了,自然是讓我進門更能宣泄心里悶氣?!?/br> 宣繼科溫文爾雅的搖頭,品了一口上好的花雕酒,道:“絕??!” 俞逍看了一眼樓宴,附和道:“確實絕?!?/br> “不敢當?!睒茄绲?。 ※※※※※※※※※※※※※※※※※※※※ 這個王爺,真的是一個可愛的助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