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牙印
樓宴無聲無息消失了三天。 哦!也不是無聲無息,谷川說了在查案,以前住在大理寺也是常有的事情。 但驚竹軒人人自危了三天,對上秦容玥那張別人欠她三吊錢的黑鍋臉色,誰也不敢自找沒趣。 那天秦容玥驚天的一句“樓宴,你個瓜娃子,黑心肝——”,至今仍在耳邊回旋,眾人也意識到,這次的起床氣不一樣,直接繞道走。 這天陽光明媚,秦容玥從靜安堂回來就坐在湖邊垂釣,斑駁的樹影照在她身上,依舊是渾身的冰寒。 大半天,魚沒釣上來半條,魚餌倒是被咬吃了大半,秦容玥冷笑一聲往里面丟了一塊石頭,驚起一池清水。 “討人厭的東西,別讓我逮到你,皮給你扒了?!?/br> 后面走來的谷川背脊一涼,看著夫人那張明眸皓齒的臉頰,倒吸了一口涼氣,硬著頭皮往前。 “夫人安好?!?/br> 微風吹動了她臉邊的柔發,露出一張似笑非笑的臉頰,勾唇道:“谷川回來了,怎么不見三爺???” 谷川看了一眼,低頭道:“回夫人,夜襲考生的人沒有找出來,三爺在大理寺正頭疼呢?” “這便是不回來的意思??!沒關系,你回去告訴三爺,讓他慢慢找,我擱家里等他?!闭Z氣陰森森的,帶著瘆人。 谷川打了一個寒顫,稍微往陽光充足的地方站了站,明媚的陽光籠罩在身上,谷川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夫人,三爺人是回不來,但是說讓夫人明日,一起去參加襄王世子的生辰宴?!?/br> 襄王世子。 簡單忽略世子兒子,不就是和樓宴傳一條褲子的襄王俞逍嗎? 那貨有孩子? 好像……是有,就是后來京城的小混世魔王俞寶煜。 秦容玥突然眉眼一勾,毫不在意的看著水清魚稀的湖面,撫了一下自己鬢邊的柔發,道:“谷川,你們三爺這讓人做事,也要有個好態度不是?!?/br> 哪有前頭拿假書騙了人,后頭讓一個小廝來支使她做事,門都沒有。 谷川低著頭,眼里滑過一個果然如此的眼神,兩個他哪個都惹不起,為難的叫了一聲“夫人……” “你回去告訴三爺,上墳燒香,是不是好香,夫人我不管,但起碼把香給我擺出來?!?/br> 湛藍的天空下,透明的光輝照在她白晢的臉頰上,烏發如墨鋪散,眸中帶著不屑一顧的孤傲。 和三爺不開心的時候一樣,谷川不敢再看,說了一聲“是”,轉身疾步離開。 秦容玥瞥了一眼他離去的背影,纖手執起茶盞,抿了一口,招呼遠處的小廝過來,朝湖里面努了一下下巴。 “這魚著實難釣,你去找人給我抓兩條,不……三條紅燒,突然想吃新鮮的魚了?!?/br> 深湖之下,兩尾魚一竄而過,驚起圈圈漣漪。 小廝小聲提醒道:“夫人,這魚是三爺特意尋來的……” 樓宴的魚,就和他別的東西一樣,就算自己不要臭掉,也不許別人動一下。 以前有一個婆子,媳婦懷孕了想喝口魚湯,大半夜的外面沒的賣,在這湖里抓了一條,第二天那一大家子都被趕出去了。 從那之后,樓府上下都知道,這魚是寶貝。 秦容玥活了兩世,自然是知道的,她收回拿魚竿的手,給湖里撒了一把魚餌。 轉頭看向這個小廝,許久,道:“快去,要趕不上午飯了?!?/br> 小廝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噌噌噌的跑去叫人了。 這頓午飯,秦容玥吃的是渾身通暢,臉上的笑容就沒有停住。 飯后,秦容玥擦了擦嘴,問道:“另外的兩條可送出去了?!?/br> 櫻桃接過她擦嘴的巾櫛,點頭道:“送去了,靜安堂方才是我送去的,大理寺又讓谷川走了一遍?!?/br> 當時谷川的臉色,怎么說呢? 應該是感動的通紅通紅的。 紅日高懸,飯香誘人,俞逍將兩個椅子對在一起,四仰八叉的癱倒在上面,大紅的長袍曳地飛揚,他瞇縫著眼睛,看向已經一個上午沒動的樓宴。 “樓少卿,要我說你這膽子也是打了水漂了,不過是鬧矛盾,你睡在這鬼地方三天,嘖嘖嘖……”俞逍一臉的嘲笑。 樓宴眼都不帶抬一下,俞逍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凈添亂。 俞逍“刷”的一聲打開折扇,笑道:“我這宴會的機會是給你送上門了,記得好好哄哄,溫香軟玉不比一人枕席強,不識趣?!?/br> “要么閉嘴,要么滾?!睒茄绲恼f。 俞逍撫著自己胸口,撇嘴道:“你無情無義,我剛剛讓谷川回去幫你請人?!?/br> 樓宴抬眸,漆黑如墨的眼睛靜靜的看著他。 俞逍“切”了一聲,把扇子擋在臉上,安靜了。 屋里一片寂靜,只有樓宴偶爾翻動卷宗的聲音。 突然,扇子下面偷偷掀開一道縫隙,俞逍眼里里面泛著光芒看著他,道:“樓宴,你牙印露出來了?!?/br> 樓宴手一下子摸在脖子的位置,領口慌亂之間往下拉,露出很深的兩個壓印。 俞逍的笑聲洪亮,很快傳遍四周,樓宴驚覺自己上當了,當場一本卷宗甩過去,被俞逍一手接住。 俞逍翻了一個白眼,暗諷樓宴沒腦子,這點三腳貓的功夫他還是有的,嘲笑道:“我就詐你一下,沒想到真的有,還是新的,說實話,你到底被咬了多少次?!?/br> 樓宴冷眼看他。 俞逍一直自笑自的,笑夠了感覺脖子一冷,對上樓宴暗沉的眼眸,把最后一串笑聲憋了回去。 正想著說些什么挽回一下自己王爺的面子,門口傳來了敲門的聲音,兩人同時往外面看,心情各異。 是谷川。 俞逍松了一口氣,聞到谷川手上飯盒里面傳出來的飯香,騰的一下站起來走過去,奪過來道:“都分房睡覺了,還送飯,這小嫂子怎么這么好心呢!” 谷川有些呆愣,手里丟了三爺和夫人的寶貝,覺得自己命不久矣,臉上苦哈哈的。 樓宴一直等著俞逍開口問結果,但是王爺的腦袋里面現在只有吃的,豬隊友一個。 嘆了一口氣,樓宴朝外面道:“加副碗筷?!?/br> 俞逍一愣,如果是小嫂子準備的話,愛心午餐應該是只有一副碗筷的,樓宴這廝的意思是要他一起吃,樓宴這么好心。 心情復雜的看著一眼面色淡淡的樓宴,俞逍眼珠一動,問那邊呆住的谷川,“谷川,夫人怎么說,去不去???” 他堂堂襄王的面子還是要給的吧! “夫人說……上墳燒香,是不是好香夫人不管,但起碼把香擺出來?!?/br> 話里話外的意思,樓宴讓人辦事,態度擺出來,否則兩個字“不去”。 堂堂襄王的臉面掉了一地,碎了一個稀巴爛。 臉上疼過之后,俞逍突然想笑,但瞥到樓宴黑下來的臉色,俞逍憋住了。 靜寂了一會兒,外面的人把碗筷送進來了,俞逍不客氣的接過來,招呼樓宴,“愣著干嘛!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吃飽了才有力氣?!?/br> 本以為樓宴不會過來,但是樓宴卻在俞逍話音一落就起身,走過來的。 停下腳步的那一刻,剛好是俞逍打開蓋子的那一刻。 一條外皮酥香,眼珠外露,汁水噴香的魚頭正對著兩人,空氣凝結了片刻。 六目相對,俞逍再也沒有忍住,丟了蓋子哈哈大笑起來。 樓宴更慘,臉色鐵青,脖子上青筋都出來的,隱隱可見他心里的火氣,和這魚死之前的火氣應該是持平的。 俞逍心想,難道這就是一物降一物,小嫂子這刀,可是直直的往樓宴心上扎。 當初為了這批魚苗,他陪著樓宴騎了三天的馬,一路護送回來。 半路死的魚苗,樓宴竟然給造了一堆的墳,差點沒把他笑死。 真真是魚比人貴,現在這魚被紅燒了,這就是赤/裸裸的挑釁。 “樓少卿,這次燒香,墳頭有些大,做好心理準備,莫要被嚇死?!?/br> 夫妻斗法,端看樓宴舍不舍得了。 怒極反笑,樓宴平靜道:“燒了幾條?!?/br> 谷川道:“三條?!?/br> 心口被刺了三刀。 俞逍心疼道:“你何必呢!” 不知道不香嗎?起碼心不疼??! 最后樓宴全程帶笑,把那條紅燒的魚吃了,俞逍一筷子都沒動。 這樣的結果就是,樓宴吃撐了。 俞逍吃完飯后,就想溜之大吉,走到門口,問道:“那,你大侄子的生辰宴,你帶人去嗎?” “去?!?/br> “那行?!钡綍r候他和王妃多準備瓜子,磕著瓜子看戲。 谷川就沒有那么幸運了,頂著樓宴犀利的目光,好不容易收拾了碗筷,谷川提著心臟問:“三爺,今日……回家嗎?” 樓宴在外頭三日,每日都會和府里說一下回家不回家,今日是谷川問的最心驚膽戰的一次。 樓宴收回目光,隨口道:“不回?!?/br> 那明日的宴會,您去哪里帶夫人??! 夫人總不如上趕著去,谷川心里想著,卻沒有膽子再問,而且三爺已經出門了。 在外頭舞劍,劍法冷厲,舞的是虎虎生風,轉眼間倒了三個花盆。 谷川以為樓宴是氣惱的,事實上樓宴主要為了消食。 太撐了。 余光看到谷川就要從墻角弓腰離開,樓宴唇角微動,道:“明早回去?!?/br> 谷川一個沒踩穩,飯盒響了一下,他趕緊抱緊,大聲道:“知道了,奴才這就回去稟報?!?/br> 但谷川費盡心力帶回來的消息,秦容玥聽到后,一言未發。 空氣又是這樣的安靜,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谷川太難了…… ※※※※※※※※※※※※※※※※※※※※ 樓宴:我的魚,你死的好慘??! 秦容玥:有本事你別吃。 樓宴:不吃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