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登高
兩個人到的時候,林氏已經叫了飯菜,在門口翹首以盼了。 以前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親親她的大白菜,但是現在她想拉拉兒媳婦的小胖手。 不是她不心疼樓宴,著實是樓宴整天一副木頭樣,她身為母親沒有一點母親的優越感,有時還要被他說教,真恨不得把他回爐重造。 但現在她愿意讓樓宴吃一口她種的大白菜了,因為樓宴給她娶回來一個嬌嬌兒媳婦。 林氏要留飯,秦容玥沒有拒絕的理由,全程僵著身子坐在靜安堂的正屋。 樓宴留意到了,皺眉把屋里面的擺設看了兩眼,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發現,借著給她夾菜的功夫挨了一下她的手,登時就知不好。 手上冰涼一片,和寒冬臘月的冰一樣。 他眼神一片漆黑,犀利的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最中間的那片地面。 林氏別看平時大大咧咧,也是個心細的人,見她臉色不好,笑著給她夾菜,“是不是吃不慣這些菜,喜歡什么我讓嚴嬤嬤換?!?/br> 秦容玥眼睛一眨,恢復了神色,勉強笑道:“沒什么,我一向吃的少,胃口小?!?/br> 林氏看看她碗里面下去的飯,覺得是真的,但又想吃的少身子就虛,打時候生孩子就難,還是要多鍛煉鍛煉的。 “今個兒是重陽,聽說京中都是重陽登高的,一會兒讓樓宴帶你去崀山登高,順便去嚴華寺拜拜?!?/br> 崀山,嚴華寺。 秦容玥不知想到什么,臉上充紅,林氏以為她是喜歡出門,畢竟是個年紀小的孩子,就笑道:“按說那地方也成就了你們兩個的姻緣,如今是時候去給佛祖拜謝了。 成就姻緣的地方,秦容玥苦笑,她倒是寧愿從未開始。 樓宴垂眸,看不清神色,倒是應承下來了。 秋日天高氣爽,風吹在身上也是暖洋洋的,馬車一路疾行,秦容玥腹中翻滾,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遇險的下午,刀光劍影,一夜便是她的一生。 不敢多想,秦容玥靠在軟枕上閉眼假寐,忍著一陣又一陣的腹酸,突然有一雙溫暖的手,穿過層層黑暗,將她包裹在懷里,周邊是和冬天一樣清冷的氣息,吸在鼻子里面好受了許多。 車里就他們兩個人,秦容玥知道是他,是他把自己抱在懷里,無端生出滿眼的酸澀。 曾經她期待過,從青蔥等到暮年,沒有得到過,也不想得到了,如今他卻輕而易舉的給了。 秦容玥不想動,怕那么一動,包在眼睛里面的淚水就要涌出來,權當睡著了就好。 抱著她的樓宴見眉間松動了一些,竟然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 到崀山時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了,橘色的陽光照在滿山的楓樹上,帶著暖暖的清風,吹散林間霧靄,層層撥云見霧,光影流動。 這里香客多,山路被砌成了青石臺階,蜿蜒在山道上,倒是不用擔心迷路。 樓宴看了一眼明顯好轉的她,笑道:“這山不好上,今日人多,你要是爬不動了,我們就下來,不用登上山頂?!?/br> 秦容玥扭頭看著他,一雙霧靄的眼眸飄向他身后的人頭攢動,抿唇未語。 她脾氣擰,認準的事情就是打碎了牙,也要和血吞,他不說還好,說了感覺就不一樣了,她是一定要爬到嚴華寺的。 不蒸饅頭爭口氣,誰還沒有年輕過。 “走吧!谷川他們在這里看著馬車?!?/br> 這里人多,兩個人又是在人群里面扎堆的存在,吸引了不少目光,秦容玥不太自在的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爬山是個體力活,盡管是慢悠悠往上爬,半個時辰后依舊喘著粗氣,秦容玥不時就會停下來,假裝看風景的樣子。 崀山風景的確不錯,秋風吹紅了楓葉,層林浸染,陽光穿過枝葉流連在身上,光影斑駁,停下來時依稀可以聽到風刮過落葉的細碎聲音。 山道狹窄,兩個人并排走著中間的手時不時就要碰到一起,秦容玥別扭想和他分開走,但環顧四周大家都是兩個人并排走的,也不能太特別了。 秦容玥就忍了,樓宴卻是偷偷勾起了唇角。 途中看見了一個亭子,不過里面有人,外面也是有人把守,秦容玥嘆了口氣就把視線移開了。 樓宴的目光在那邊停留了一下,注意到是認識的人,然后平淡無波的繼續前行。 兩個人的背影越走越遠,沒有看到涼亭里面走出來一個二八芳齡的姑娘,一身藍衣,明眸皓齒。 她身后有年輕男子的聲音傳來,“靈兒,看什么呢?快些進來……” 那姑娘確定看不到人就走進去,坐在石凳上喝茶的男子皺眉看著她,道:“我看你是不累了,要不我們就往上爬?!?/br> “……那行吧!只是二哥,一會兒回來我們還在這里休息吧!” “怎么的,你是看上這個亭子了?!?/br> 那姑娘不語。 秦容玥撐著一口氣爬上了嚴華寺,已經沒有說話的力氣了,樓宴把她留在客房,說是去見一位高僧,給林氏祈福。 秦容玥趴在桌子上朝他擺手,連他離開前在她腦袋上摸的那把都不計較了,闔眼養神。 寺院里面清幽,依稀可以聽到和尚敲出來的鐘聲,讓人心境清寧。 歇了半晌,秦容玥歇過來了,就想起樓宴之前說的高僧,她知道嚴華寺有高僧,但不知道樓宴找的是不是她想的了明法師。 心里有了猜測,秦容玥怎么也坐不住,叫了一個小和尚問路。 “師父,您知道……” 秦容玥一時不知道怎么稱呼樓宴,夫君是著實叫不出口的。 小和尚很清秀,一看就是通透的人,和藹的笑著:“施主是問你夫君吧!他在最西邊的禪房,我帶您過去吧!” 他說的夫君讓秦容玥心里一顫,然后朝他道謝,“不用了,您忙,我自己去?!?/br> 本來想問一下,那邊住的是不是了明法師,但怕小和尚再是一句夫君出來,她就不問了。 一路好奇的打量著,秦容玥來到了清幽的禪房,門口種了一株銀杏樹,淺黃色的葉子簌簌落下,她沒忍住接了一片,又笑著松開。 門是大開的,沒有人,秦容玥知道出家人不喜被人打擾,就小心的往里面走,沒想到里面是有一個茅草搭起來的涼亭的。 涼亭里面燒著一壺茶,裊裊煙霧從茶壺蓋上面冒出來,模糊了兩個人的神色。 一個頭頂香疤,一身樸素的道衣,慈眉善目,是個老者。 另一個背影深致,墨衣長發,只是一個背影就讓人無端想要敬畏幾分,正是樓宴。 秦容玥憑一個背影,就十分肯定那人就是樓宴,兩個正在對弈,看上去正是專注的時候,沒有人看到她。 她就想問問那人是不是了明法師,是的話給母親點一盞長明燈,希望他念幾遍往生咒,遂提裙要往那邊走。 還沒有起步,就聽到那邊說:“棋肖人,施主還是這樣殺伐狠辣?!?/br> “不比您已經六根清凈,尚有執念,必得執劍向前?!?/br> 和尚笑問:“劍,可進可退,全憑你一念之間。就如同這棋,明明才半年沒來,你還是來了?!?/br> 樓宴不語,清脆的放下一粒棋子。 秦容玥沒有聽人墻角的習慣,往那邊邁著小步,希望兩人發現她。 沒想到又聽到,“你一向有節度,那日在我這卻堅持到暮色,才肯入山,這中間不知道那姑娘在山林,嚇壞了不曾?!?/br> 秦容玥一下頓在當場,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和尚的意思是,樓宴早就知道她在哪里? 渾身一股血氣逆流,她幾欲站不住腳,下意識扶住些什么,她也不知道是什么,觸手冰涼。 樓宴同時轉頭,眼神犀利,看到是她,這才收了冷光,問:“你怎么來了?” 秦容玥深深的看了他兩眼,想說些什么,但發現喉嚨一陣腥甜,便抿唇不語。 手上的冰涼透過肌膚傳到心里,可她覺得她身上的溫度要比那更冷,直到有人握住她的手,溫熱的掌心拉回了她的思路。 樓宴笑道:“呆的厭煩了,那我們回家!” 他說回家,說的柔情無邊。 但秦容玥卻狠狠的甩開她,樓宴的眼神一下子冷淡下來。 秦容玥掠過他,走到亭子下面,行禮,“請問,您是了明法師嗎?” “是?!?/br> 秦容玥臉上閃過一抹愉色,更深的行了一個小輩禮,是對秦文清都沒有過的鄭重,這讓樓宴一時有了害怕的感覺。 就想曾經那場無邊無際的大火。 他瞪著秦容玥,想知道又害怕知道她……要問什么? 他們已經成親了。 “大師,家母早年惡疾纏身,苦了好幾年才去,我想讓您在她的長明燈前念一念往生咒,不知大師可方便?” 樓宴松了一口氣,一同看向了明。 了明慈眉善目的站起來,還了她半個禮,道:“想來施主便是他夫人吧!” 秦容玥語結,她沒有回“不是”的理由,也不想說“是”,只能沉默。 “既然如此,給人往生本就是功德,我應了,望人人往生,身往生,心……一樣往生?!?/br> 秦容玥回以淡淡的笑容,總覺得自己心中所想被人看穿了一樣。 人可以往生,心也能往生嗎? 既然這樣,她的心為什么這么痛呢? 秦容玥點了長明燈,和一路沉默著的樓宴相攜離去,身后萬丈余暉,將兩人的背影拉的很長很長。 ※※※※※※※※※※※※※※※※※※※※ 騙婚掉馬的第一次,有人采訪樓宴:樓大人,您有想過有一天被夫人發現嗎? 樓宴:呵呵呵,沒有。 采訪:那接下來如何哄夫人呢? 樓宴高冷道:親都成了,有什么好哄的。 采訪者:……(太牛了,我就靜靜的看你吹牛) 夜晚,驚竹軒大門緊閉。 樓宴:夫人,夫人我錯了,你開開門。 秦容玥:一個字,滾。兩個字和離。 樓宴:……(風太大,我什么也聽不到) 這僅僅是樓少卿掉馬的第一次??!后面還有2,3,4…… 我也不知道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