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等待
港口的戰況持續白熱化,黃成健坐車里有條不紊的指揮著現場。這次抓捕行動可謂旗開得勝,剛通訊設備里傳來銀蛇被擊斃的消息,另一頭立馬又傳來莫里斯跳海的喜訊。 跳海?跳哪兒都跑不了了,必須給你撈上來。 “黃毛呢?怎么一會兒人就不見了?”沉舟脫**上的防彈衣,把槍別進槍套里,擦著臉上的血問身邊的隊友。 亞修剛開始還跟在他身后的,他倆今天背靠背打配合,一共狙了三十幾個毒販,戰果累累。行動還沒結束,他撒丫的就跑沒影了。 緝毒隊的人指了指天上,說:“上面?!?/br> “蛤?” 升天了? 沉舟訥訥的抬頭,見一架直升機嘩嘩的飛向了天邊,只留給他一堆噪音和機屁股。 直升機是改裝醫用的,后座放滿了醫藥設備。翁格就躺在中間的擔架床上,上身的衣服被兩名醫生快速剪開,櫻桃般大小的槍傷暴露出來,還在汩汩流血。 空間有限,亞修只能縮在角落里,委屈巴巴的看著面色蒼白的翁達晞。 他哥哥在通訊設備里哭的聲音他全聽到了,當時給他急的,直接撇開沉舟的生死安危于不顧,飛奔向了翁達晞。 結果,被無端嫌棄了。 嫌棄他的人,是蘇源邑。 兩位大俠視線隔空開火,你瞪我一眼,我剮你一刀,別提多熱鬧了。 幸好翁達晞看不見,否則他夾中間就成了涮rou片。 直升機很快停在了醫院樓頂上,翁格被推進了手術室。翁達晞被蘇源邑按著進了ct室,他從東山被救回來后就沒拍腦部ct,淤血壓迫他的視神經,可不是鬧著玩的。 這次上帝沒能眷顧他,腦部的血管直接崩裂了,還伴有腦積水。他之所以沒徹底暈厥,可能是強大的毅力一直在支撐著。如今真相被揭開,銀蛇被擊斃,強撐的心神迅速撤離他的身體,軀殼終于宣布壞死了。 曲寅心坐在醫院的走廊里,接連的噩耗壓彎了她的肩背,臉上的妝容也沒那么精致了,眼下泛著淡淡的黑眼圈。她兒子像灘爛泥一樣趴在她腿上,像霜打的爛茄子。 蘇奕站在身后勒令他,“你給我站起來,男子漢大丈夫,這點苦難都渡不過去嗎?” “你罵他干嘛,他心里也不好受?!彼€是第一次見兒子這副模樣,失魂落魄,仿佛被抽了魂。她顫微著唇角,柔聲安慰他:“他會醒的,你該相信你的老師?!?/br> 他們把拉爾夫從美國請了回來,親自給翁達晞做開顱手術,雖然成功率不太高,但丁點希望也是希望。 “只要他能醒,只要他能醒過來,看不見也沒事?!碧K源邑通紅著眸子,可憐兮兮的望著他母親,“他是我的命啊?!?/br> 命沒了,他也就活不了了。 手術的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三十,即使取走了淤血,他也看不見了。兩次開顱,損傷的神經需要徹底的修復,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拉爾夫把最壞的結果都告訴了他。 植物人,醒不過來。 “孩子,你要做好心理準備?!?/br> 他要準備什么?準備再等他十一年嗎? 曲寅心眼淚滾滾,撫著他臉道:“一定會醒的,mama答應你,一定會治好他?!?/br> 蘇源邑痛苦的搖了搖頭,低聲的呢喃不知是說給誰聽的,“是我沒用,我沒能好好保護他,更沒能救回他的父親。他肯定是生我氣了,所以才不愿意理我?!?/br> 翁格的傷太重了,延誤了最佳救援時機,送到手術室沒幾分鐘就斷了氣。其實他在飛機上就心臟驟停過一次,只不過為了安撫翁達晞,他刻意撒了謊。 蘇奕撇過頭,深深嘆了口氣。 救回來又能怎樣,跨國的毒梟幾個是能有好下場的?不是在監獄中安度晚年,就是送法場槍斃,左右他都是一個死字。死在手術臺上,好歹還能全了個體面。 就是苦了那個孩子,背負的罵名和口水足夠淹沒翁旭這個公眾人物了。 翁旭躲在家里不敢出門,自己的父親是一名毒梟,這讓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翁家這艘大船,徹底觸礁翻船了,再沒有揚帆的可能。 父親死了,哥哥受了重傷,偌大的翁家只剩下他一個人了。樓上樓下空蕩蕩,很快連這座別墅,都要被查抄了吧? 他呢? 還沒站起來就被打了下去,一次次,希望終于破滅,他再也沒有將來了。 *** 翁達晞這一覺睡了很久,從冬之凜悲睡到夏之熾燎。他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見白楊和翁格帶著他在海邊玩。海浪一波一波的打在他腳踝上,冰冰涼涼,舒服極了。 頭頂的烈日當空,剛還熙攘的沙灘上一個人影都沒有了。翁達晞疑惑的回頭,見到太陽傘下的白楊和翁格在朝他揮手。 “爸、媽?!蔽踢_晞拎著鞋子朝他們跑過去,“他們人都去哪了呀?” 翁格見他玩的滿頭大汗,拿著帕子給他擦頭上的汗珠,“他們呀,都回家了?!?/br> 他的小臉曬的紅撲撲的,喉嚨里口干舌燥。 白楊遞給他一杯果汁,溫柔的望著他笑。 “我們也該走了?!彼钢0毒€上的落日,臉上一派淳靜,“夕陽快下山了呢?!?/br> “可是我們今天還沒拍照呢?!蔽踢_晞拉著她手撒嬌道:“mama,你今天的沙灘裙真美,我們拍完照再走吧?!?/br> “好,我們拍個全家福?!蔽谈衲贸鱿鄼C,用三腳架立在了不遠處的沙灘上,大笑著朝他們娘倆奔過來。 翁達晞比著剪刀手說:“一二三我們要喊茄子哦?!眲e人都是這么拍的,他也要。 “一、二、三,茄子?!?/br> 畫面定格,只有翁達晞一人比著剪刀手喊了茄子,咧著嘴笑的燦艷如花。白楊和翁格站他身旁,一人一邊,親吻著他的臉頰。 翁達晞有些不滿意,嘟著嘴說:“你們都沒看鏡頭呢,要重拍?!彼焐线@么說,可是心里樂開了花。 “拍完了,我們要走啦?!?/br> 白楊的碎花沙灘裙被海風吹的飄舞起來,翁格紳士的牽著她的手往海灘走去。夕陽的余暉灑在二人肩頭,像是給他們鍍上了一層金,絢麗又虛幻。 翁達晞捧著相機追在他們身后,眼巴巴望著他們越走越遠,焦急的大喊:“等等我?!?/br> 白楊牽著翁格的手優雅的舞出一個圈,像是在跳海上芭蕾。她臉上始終掛著迷人的微笑,舒服的讓人喟嘆,“阿晞,爸爸mama真的要走了。聽話,你要好好的哦?!?/br> “你們要去哪?”翁達晞抬腿奮力的追趕他們,可他們朝著海里越走越遠,他怎么也追不上。 “帶我一起走啊,爸爸,mama.....帶我一起走?!彼返暮美?,憋悶的胸腔快喘不過氣來。前面的兩人只剩虛虛的背影了,翁達晞聽到翁格對他輕語道:“你得留下來,有人一直在等你?!?/br> 誰?誰在等我? “阿晞,快回來吧?!币坏来判缘纳ひ粼诘偷蛦舅?,輕柔的仿佛貼在他耳邊。 似是他的呼喚終于起到了效果,沉睡的那個人聽到了,緊閉的雙目有了反應。 良久,漆黑的眸子慢慢睜開了。 蘇源邑望著床上醒來的人,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他僵在原地,以為這是一場幻覺,怕他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又睡了過去。 他等了太久太久,枯竭的希望被現實一次次摧毀,再也經受不住任何考驗。他的感官神經像細細的柳條,稍微大點的風都能攔腰折斷他。 短短的沉默后,他終于邁開了僵硬的腿,一步一步朝床頭靠近。他蹲了下來,握著他的手再三確認:“寶寶,寶寶,你醒了嗎?” 翁達晞不知道自己醒著還是睡著,他的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啥厖s能清晰的聽見那人的聲音,如此熟悉又窩心。 “阿邑,是你嗎?”他沙啞著嗓子,很久沒開過口,導致他說這五個字用了很大一番功夫。 蘇源邑激動的快跳起來了,這不是他的幻覺,他終于醒了。 睡了整整七個月,他終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