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肖堯
聽著漸行遠去的腳步聲,蘇源邑重重呼出一口濁氣,他眉目沉沉的望著前方虛空,神色晦暗。 在經過綁架、威脅、刑罰過后,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什么? 無疑是共赴黃泉的命運。 他見過的死人很多,死亡對于法醫而言,只是隔著一張解剖臺的距離??删?,并不可怕。 但現在,他害怕了。 隨著翁達晞傷勢的惡化,一把無形的鈍刀懸在他的頭頂上方,將落不落。 短短兩天內發生的一切,打破了他三十年的所有經歷。無意間,將他卷進邪惡黑暗勢力的漩渦中。面對暴徒的肆意□□和報復,把他靈魂里禁錮的善意教條擊碎。 那是他時時刻刻都要放在心尖疼愛的人啊,他們下次狠手,那就不能怪他也心狠手辣了。 蘇源邑毫無痛覺的瞟過手腕流血的傷口,藏在袖子里的解剖刀泛著冰涼的冷意。 門口守著的小弟探進頭來,想招呼他回去。細碎的燈光照射在漆黑的屋子里,墻壁上是蘇源邑高大的影子,小弟脖子里沒來由的一涼。 — 伊桑氣急敗壞的把翁達晞扔在床上,粗魯的行為沒能驚醒暈厥過去的人。 他盯著翁達晞燒紅的臉凝視片刻,排除了他偽裝的可能性,心中的火苗蹭蹭往上冒。如果不是隔著堵厚厚的墻壁,那個狡猾的警察就該被點著了。 為了能抓住翁達晞,伊桑費了不少勁兒。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還是自己大意了。 翁達晞的命,只能是他伊桑的。至于破壞游戲規則的“人質”,就要讓他付出成倍的代價。 伊桑還沒想好怎么懲治那個中國警察,眼下最要緊的是別讓人咽了氣。他煩躁的叫來手下巴賈,對他吩咐道:“去把肖醫生請過來,就說是我受了傷?!?/br> 巴賈垂目,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床上的人,聽話的低聲應下了。 肖醫生很快被請來了,巴賈非常有眼力見兒的退到了門邊,繼續充當隱形守衛人。 肖醫生還很年輕,帶著副細框眼睛,斯斯文文的公子哥樣。待見著房間里的伊桑完好無損,當即翻了臉:“憑伊老大的身份,還用的著誆我過來?您一句話,我巴巴的不就上門了?!?/br> 這話表面聽著恭維打趣,實則暗諷意味居多。伊桑聽著也不生氣,多少了解這位肖醫生的脾性,順著他的話說:“肖醫生貴人事忙,一般人哪能請的動你?”他點了點下巴,說:“這人對我意義重大,不能讓他這么輕易死了。別人我不相信,所以只能麻煩肖醫生了?!?/br> 肖醫生不明所以,把手中的醫療箱擱在床頭,才正視了床上進氣多,出氣少的人,說:“喲,生的如此美味可人,色香味缺一都是遺憾啊,打壞可惜了?!彼p佻的摸了把翁達晞的側臉,看著伊桑,說:“細皮嫩rou的,不正合你的胃口?人總歸是要死的,救活了意義也不大。我的出診費可不便宜,伊老大還是莫要耽誤我功夫了?!?/br> 伊桑有些生氣,又不能發作,只好耐著性子說:“死不死的以后再說,現在讓他歸西豈不便宜了某人?!彼斐鰞筛种副葎澚讼?,鄭重道:“診金我出雙倍,人就交給你了?!?/br> 肖醫生隱在鏡片后的目光凝上驚詫,嘖嘖兩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伊老大居然肯花重金為自己的口糧治病?!八笾?,一本正經的說:”不過肖某看病從不挑人,只要錢到位就行了?!贝蛄藗€響指,示意成交。 伊桑在肖醫生看不到的角度嘲笑了下,無聲的罵了句:“嗜錢如命的雜碎?!?/br> 姓肖的能游走在黑白兩道游刃有余,全靠他的嫡親大哥肖剛。肖剛的手段在道上是出了名的雷厲風行,果敢勇猛。近幾年生意越做越大,壟斷了幾大港口的貿易往來,有錢是一方面。但重要的是有人脈資源,跟著他干的組織自成一派,隱隱有打壓a組織的勢頭,坐穩了唐人街當家人的交椅。 伊桑不想跟肖家杠上,他只是一個臭名昭著的殺人犯而已,不混幫派組織,一個人兒的挺好。 至于攀上肖醫生,也是場意外,。 兩年前他受了重創,遇上了很多庸醫,讓他大為惱火。最后是肖醫生平復了他的創傷,兩人算不上熟稔至交,但表面好歹過的去。伊桑不在乎錢財,而肖醫生嗜錢如命,雙方都很“滿意”。 — 翁達晞又陷入了血腥循環的夢里,停在了17歲那個夜晚。滿目瘡痍的血痕是復刻的傷疤,日日噬心。 死去的雙親躺在他的腳邊,空氣里飄散的血腥氣讓他窒息。他逃不出去,只能卑微的跌坐一旁,身軀和靈魂受著灼灼焚燒。 白楊從地上爬了起來,一如生前的溫柔,黑色的長發略顯凌亂的披散在肩頭,盯著地上的翁達晞,眼中透出nongnong的失望:“我兒,你已經軟弱到站不起身了嗎?” 翁達晞驚愕抬頭,望著記憶里的母親啞然失聲。他痛苦的搖著頭,不敢回答母親的提問。 面對翁達晞的沉默,白楊步步緊逼。她上前扶住他的肩膀,不讓翁達晞后退半寸,冰涼的嗓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穿透力:“為什么?難道你想步我和你父親的后塵嗎,躺在這里,腐爛成白骨?”白楊森冷的指著不遠處謝青安的尸體。 翁達晞頭痛欲裂,搖著頭否認:“不,媽,我好痛?!蓖吹綗o力支撐他的殘軀,破碎的毅力瓦解成碎片,拼湊不全。 “痛,代表你還活著,活著就有希望?!卑讞钌焓挚鹤友劢堑臏I滴,發聲震震:“生而為人,無論如何都要學會承受不同的苦痛,那是成長路上的必經之路。我的兒,母親無法手把手教會你怎么做,但依然會努力看著你。你是個好警察,配得上“鐵骨錚錚”。 “我不配,我沒能找出殺害你們的兇手,對不起,mama?!蔽踢_晞仿若回到少年時期,兵臨無助,再無恣意。 白楊抱住他,撫慰著他不安的心靈:“傻孩子,那不是你的錯,源于因,才有果?!彼涞氖w傳達不出任何暖意,但偉大的母愛超越了次元空間,帶給翁達晞無與倫比的溫暖。 “兒子,往前走,不要再記著仇恨了。它會蒙蔽你的雙目,奪走你的光明,毀掉你人生的一切?!?/br> 翁達晞似乎聽到了母親的輕嘆,不知是無奈還是心疼居多,他無暇顧及。 他極力的抓著白楊的裙角,苦苦哀求:“媽,帶我走吧,不要留下我一個人?!?/br> 白楊的身體逐漸透明,笑容顯得那么不真切。她輕撫著愛子的臉龐,微笑著糾正他:“好好活下去,離開這里。你看,誰在等你?” 翁達晞順著母親的視線,看到了對面的蘇源邑。對方高大的身影讓人安心,朝他伸出手,喚他:“阿晞,來我這里?!?/br> 耳畔吹來微風,白楊的身體消失不見。翁達晞奮力想抓住一片裙角,他驚慌失措的喊了出來:“回來?!?/br> 肖堯被床上突然詐起的人驚了一跳,指尖捏著的針頭快準狠的順著蒼白手背扎進血管里,心有余悸的說:“詐尸啦?!?/br> 伊桑剛要跨出去的腳收了回來,轉身看他們。 不料翁達晞沒了下文,半天也沒睜開眼睛。伊桑又看向肖堯,用眼神詢問他怎么回事? 肖堯推了推翁達晞,人又順著他的力道又躺倒回床上。肖堯聳肩:“燒糊涂了吧。失血過多、高燒引起的痙攣反應,可不能怪我啊?!彼钢踢_晞,解釋道:“得虧我來的早,要不他挺不過今晚?!?/br> 伊桑不言。 翁達晞朦朧感覺有人在脫他衣服,但全身都在疼,眼皮沉重的睜不開,無力抗拒別人的觸碰。 那指腹光滑恒溫,帶走了一部分痛楚,讓他的神經得到了片刻緩釋。他嘴里含糊不清的呢喃:“阿邑?!?/br> 肖堯手下暫停,側耳俯身聽他說話。待聽清那倆字后,不高興的糾正他:“我是肖堯,不是阿姨?!?/br> 翁達晞不理他,繼續沉在夢里。 伊桑覺得人不會這么快,便對著門口的巴賈說:“看著這里,有事叫我?!?/br> 巴賈領命。 肖堯好奇的問:“你這就走了?不管他拉?” 伊桑嫵媚一笑,假模假樣道:“把人交給肖醫生,我在放心不過了?!彼汛孤涞拈L發綁了個小辮,口氣帶上了冷意:“待我處決了不聽話的狗,在來好好感謝你?!?/br> “哦?伊老大還留著存貨呢。那行,你去吧,這里交給我你大可放心?!毙蛑浪裁吹滦?,一口答應了。 待伊桑走后,巴賈又看了眼房間里,從外面把門帶上了。 關門聲響起的同時,翁達晞猝然睜開了雙眼。 肖堯斯文敗類的俊臉覆在他頭頂上方,似笑非笑的朝他說道:“我又救了你一回,老熟人了,這次給你打個八折優惠吧,翁達晞?!?/br> 翁達晞干燥起皮的嘴唇輕微抽了抽,甩了個白眼給他。輕輕叫了聲:“肖堯?!?/br> “是我?!?/br> 隔壁,蘇源邑望著被推開的門,出現了伊桑羅剎般陰沉的臭臉,嘴笑浮起嗜血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