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以身飼魔
蘇家 曲寅心接到電話的時候,一個沒崩住,“哇”一聲哭了出來。 蘇奕正在簽文件,被妻子突然的鬼哭狼嚎嚇了一跳,筆尖不受控制的滑了出去。 倆字硬生生劃拉成仨字。 “寅心,怎么了?”蘇奕推開手邊的合同,擔憂的問發妻。 曲寅心顫抖著雙手,手機不受力從掌心滑脫。她淚眼婆娑的望著丈夫:“小邑被人綁架了?!?/br> “什么?”蘇奕聞言猛的站起身,拉著她焦急詢問:“兒子現在怎么樣了?有沒有受傷?剛是綁匪打來的電話?” 蘇奕急得臉色赤白,曲寅心只流著淚搖頭,一幅欲言又止的憋屈樣。 曲寅心精致的面容上淚痕點點,雖然歲數上已經不在年輕。但因保養得當,依然能看出成功女性的魅力來。 往日里美麗優雅的儀態被噩耗擊潰,露出作為母親的柔弱一面。 她被蘇奕扶進沙發里,緩了片刻才抽噎道:“綁匪要求我們提供最好的眼科專家,還有精密的醫療設備?!?/br> “不要贖金,只要提供這些?”蘇奕好歹是蘇家的董事長,風浪見的多了,很快鎮定下來。心中雖焦急,但也不至于亂了陣腳,他懷疑的再三確認道。 曲寅心起先也被綁匪的要求驚的楞了愣,但只要能贖回兒子,什么樣的要求她都不在乎。 “沒錯,小邑親口說的?!被叵肫饎偛拍峭娫?,曲寅心焦急的神色平復了些,繼而道:“小邑還說,他媳婦兒和他一起被綁架了,讓我們務必答應綁匪的要求,有什么問題等他回來會跟我們解釋?!?/br> “他談女朋友了?”萬年老光棍什么時候談戀愛了?如果不是被綁架,他們至今還被蒙在鼓里呢。 “他自己說的還能有假,我看像真的?!鼻男攀牡┑┑恼f,眉梢都染了亢奮。 天知道她等這振奮人心的消息等了多少年,雖是喜憂參半,但好歹事情還有轉圜的余地。 蘇奕太了解這個兒子的尿性,表面看著溫和純良,其實內里死犟死犟的。從小到大,他就被那張“好孩子”的臉給騙的團團轉。 當年讓他學醫,死活要去從警。好容易踏上學醫這條路了,蘇奕盼望著能把蘇家的擔子交給他了。結果,臨了臨了,臭小子背著他先斬后奏,當起了小法醫。 氣的蘇奕血壓直接飆升,父子倆冷戰了半年沒說過一句話。 如果不是家中獨子,蘇奕早就想打斷他的狗腿了。 到底是親兒子,哪有隔夜仇的。 蘇奕拿起桌上的電話按了內線,吩咐秘書進來。 曲寅心已恢復了精明干練的模樣,她擲地有聲道:“我們老蘇家終于要有后了,臭小子好歹開了竅?!彼α诵?,對著蘇奕堅定的說:“必須救,兩個人一個都不能少。不要說一臺小小的手術,就是綁匪要億位數,咱也得答應?!?/br> 眼下命可比錢重要。這點錢對蘇家來說,根本動搖不到根基。 蘇奕不置可否:“吃一塹長一智,是得讓他長長記性了?!泵獾盟觳慌碌夭慌?,不知人心險惡。 秘書很快進來,蘇奕匆匆安排了后續事宜,攜著妻子親自飛了趟美國。 _ 翁達晞還不知道,他的身價被未來婆婆一下抬到了9位數。 伊桑的火鍋遲遲沒有架起來,而他身上的傷口已經開始惡化。 胃腹部的疼痛一陣陣襲來,高燒讓他的意識處在半昏迷狀態,浮浮沉沉。 期間,他似乎聽到人的交談聲。憑著本能想湊近聽個清楚,但昏沉的腦袋不受自主控制,硬生生罷了工。 朦朧的意識下,他感覺有人靠近。身體的本能反應促使他做好戒備,即便體力已是強弩之末。 伊桑命人把他放了下來,湊近嘖嘖兩聲:“你的麻煩要來了,那位中國警察想必一會兒就要來對你嚴刑逼供了?!彼首鲬z憫道:“你可別堅持不住死了,我喜歡吃活人,死人rou質不新鮮?!?/br> 翁達晞不理他,一幅手無縛雞之力的垂垂模樣,激起了伊桑心底的貪婪。 他朝翁達晞的臉上舔了一口,鮮血的滋味讓他欲求不滿,病態的出聲:“美味的小可憐,我真舍不得你受傷。你身上的一血一rou都只屬于我,明白嗎?” “你就不怕我毒死你?咱倆同歸于盡?!蔽踢_晞藐視他。 伊桑邪魅一笑,不甚在乎道:“我還真期待你的反抗,像死魚一樣任人宰割,才叫人索然無味?!?/br> 翁達晞知道他賤,但沒想到他賤起來沒下限。如果不是體力不濟,他確實想起來跟他好好正面剛,誰死誰傷真不一定呢。 如今好漢不吃眼前虧,他選擇沉默。 值得慶幸,伊桑暫時不會“享用”他了,這給他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他原地蓄力,等待最佳時機。 伊桑見他遲遲沒動作,也落了興致,臨走時還附帶了句:“祝你好運!” 翁達晞從鼻子里哼哼了聲:“蠢貨?!北粌晌蝗速|輪流忽悠,不是蠢貨是什么? 蘇源邑進來的時候,落入眼中的便是這么一幅場景。渾身是血的人躺在房間中央,胸腔的起伏甚是微弱,奄奄一息的像隨時都會死去。 他的雙目被刺痛,心跳的快要從喉嚨里蹦出來,奔向翁達晞的腳步頓時亂了方寸。 “阿晞”蘇源邑心驚膽戰的喚他,第一次面對病人手足無措起來,腦子里一片空白。 一聲輕笑從地上傳來,翁達晞微抬起頭,狡黠的朝他擠了擠眼:“沒死呢,別慌?!?/br> 蘇源邑長長的呼了口氣,苦笑著把他扶了起來,讓他半倚在自己懷里:“你要嚇死我,好讓我下半輩子都活在愧疚中對嗎?” “蘇主任,您看我有沒有做演員的天賦?”翁達晞喘著粗氣,嘶著聲半開玩笑的說。 蘇源邑仔仔細細給他檢查了一遍傷口,臉色鐵青:“外傷感染,內臟出血,高燒不退很快會讓你脫水致死?!彼渎暤溃骸安挥醚菁?,你本色就可以出演死尸?!彼^一次用這么嚴厲的口氣懟他,顯然是氣極了。 傷的這么重還有心情開玩笑,他是不是當他瞎? 翁達晞何曾不知他此刻在想什么,他用力握了握對方的手腕,誠心誠意的道歉:“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br> “閉嘴吧,省點力氣當養傷了?!碧K源邑不接他的話茬,兀自開口:“我答應了伊桑,要治好他的眼睛。明天他動手術的時候,就是我們逃跑的機會?!?/br> 原來伊桑不處決他的原因在這,蘇源邑答應幫他治眼睛,那換取條件是什么? “我會拖累你的?!蔽踢_晞指了指身上,正色道:“特殊情況下,你可以放開我?!?/br> 伊桑不會放過他的,唯一的條件只能是放蘇源邑一個人離開。他不想拖累他,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不能浪費。 蘇源邑肺都快給他氣炸了,沒好氣道:“讓我丟下你去送死嗎?”他撥開對方的額發,字字泣血:“你受刑那天我就對自己發了誓,如果你死了,我會讓伊桑后悔投胎做人?!?/br> 翁達晞蒼白的臉上道道血痕,高燒透支著他的體力。蘇源邑的誓言像劑良藥,慰貼了抽痛的神經元。 他凄然一笑,虛弱的開口:“我沒你想的那么好,你努力救下的,說不定就是別人口中的惡魔呢?” “那我愿意以身伺魔,你要嗎?” 翁達晞問他:“伊桑答應了你什么?” “讓我見你一面?!碧K源邑認真道。 翁達晞以為自己耳朵聾了,他掙扎著坐起身,再次問道:“什么?” “我給他治眼睛,他答應讓我見你一面?!碧K源邑怕他扯著傷口,小心的避開,虛虛扶著。 “蘇源邑,你瘋了?”翁達晞急火攻心,想錘爆他的頭。 這人花了那么大代價,只為了區區見他一面。說不感動是假的,但也太大手大腳了,投資比例明顯不符合實際回報。再怎么說,也得釋放一名人質才符合邏輯。 瞧瞧這人都干了什么?活像他是魅惑君主的妲己,從此君王不早朝他就罪過了。 得虧蘇家董事長還沒換人,否則虧到爹媽都不認識了。 蘇源邑很無辜,想為自己辯駁點什么,但還是忍住了。 他現在是個病人,還發著高燒,不宜動怒,他對自己說。 “我擔心你,受了那么重的傷,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你該怎么辦?!比绻阌惺?,我該怎么辦? 翁達晞雙手環住他的腰,軟塌塌的枕在蘇源邑雙膝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才道:“原諒你了。伊桑疑心病很重,他明天肯定會加派人手看著我們。要想順利逃出去,不易?!?/br> 他們關押的地方不明,加上沒有外力援助,他還受了傷。種種因素都對他們不容樂觀。 蘇源邑知他是撐不住了,一只手貼在地上,等涼透了才搭上翁達晞的額頭,試圖讓他好受些。 “不用擔心,曲寅心同志可不是吃素的?!碧K源邑自信滿滿,母子連心,他相信蘇家已經布控好了一切。 伊桑自己就成了“人質”,手術臺上誰說了算,一目了然。 翁達晞聲音嗡嗡的,說了很多話已然耗盡了力氣,頻著意志力吐出幾個字:“伊桑,背后還有其他人?!蹦莻€藏在暗處的人,才是他們最大的敵人。 “是你的仇家?”蘇源邑不確定的問。 “是啊,你怕不怕?”翁達晞眼前出現了重影,語句依然清晰。 蘇源邑朝他笑了笑,和他打著商量:“無所畏懼。阿晞,等出去了,我帶你去見我爸媽,好嗎?” 有些人,有些事,終究是要面對的。蘇源邑覺得這次就是個很好的機會,遂,不想再等了。 懷里人遲遲不應答,掌下的溫度烙的燙手。 蘇源邑呼吸一滯,低頭查看。 翁達晞燒的面色酡紅,人已處于昏迷中,嘴角的鮮血掛著絲蹭在蘇源邑褲子上,觸目驚心。 門口響起兩聲敲門,不等里面人出聲,伊桑就推門而入。 “兩位的私房話說的夠久了,是不是該做個了斷……”伊桑被眼前的畫面嚇住了,錯愕的盯著屋中兩人。 蘇源邑嗜血的眸子望了過來,語氣森森然:“真遺憾,他貌似快斷氣了?!彼讶溯p輕放平,不好意思道:“我們中國警察辦案講究效率,我下手重了些,抱歉?!?/br> 伊桑氣急敗壞一把推開蘇源邑,罵了句臟話,著急的去探地上人的鼻息。 微弱,燙的伊??s回了手。 他怒目圓瞪,臉上的暴戾之氣盡現:“該死的,我就不該答應你那見鬼的條件,陰險的中國人?!?/br> 蘇源邑諷刺一笑:“彼此彼此,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得謝謝你,伊桑?!?/br> “滾開”伊桑失去了所有耐心,抱著翁達晞就朝外走去,腳步匆匆。憤怒澆灌了他全部的理智,以至于讓他忽視了蘇源邑的種種異常。 身后,蘇源邑的手腕一片赤紅。那是利刃剛割開的傷口,鮮血汩汩的冒出。 有些,已經凝珈;有些,流進了翁達晞的五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