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愛的矛盾體
司彬被移送至看守所,就等檢察院公函下來做最后的審判。 審訊室發生的那一幕,江洵嚴令在場所有人不得再提,如有泄露一點消息出去,當誹謗罪處理。 警員們嚴格服從命令,即使大家心中都存有疑惑,但誰也不敢再提。這事兒,就此翻了篇,。 法醫辦公室門窗緊閉,連窗簾都放了下來。蘇源邑兩手搭在扶手上,把翁達晞整個人圈在椅子里,等著他平息下來。 過了很久,每一秒的時間跳動都伴隨著喘息貼近,四周靜的只有兩人的呼吸聲。 半餉后,翁達晞低著頭,問:“為什么不讓我繼續問下去?”他抬頭直視蘇源邑的眼睛,臉上是一片肅殺之氣,“他明明知道什么?!?/br> 蘇源邑看著他,冷靜的說:“人多嘴雜,審訊室都是監控,再問下去只會對你不利?!?/br> 他說的是事實,當時的情況并不適合再繼續,外面那么多雙眼睛盯著,審訊室里的監控壓根兒就沒關過。司彬說那句話,其實是想故意激怒于他罷了。果真,從來冷言淡語的人被徹底激怒了。 如果在逼司彬交代,他也未必肯說。 蘇源邑維持著姿勢不變,用手托住了翁達晞的下巴,不容拒絕的問道:“跟我說實話,你是專門為了查伯父伯母當年的案子才回來的,對嗎?”之前問他就是在敷衍,今日才知背后真相。 兩人挨的極近,彼此的呼吸交錯在空氣中,蘇源邑居高臨下的望著他,鉗制的手稍稍用了力道,容不得他再逃避問題。 翁達晞挪開了視線,不愿與他對視。那雙漆黑的雙目帶著蠱惑,看著它的時候會令人不由自主的墜入其中,連撒謊都成了罪過。 他沒有否認,修長纖細的脖子崩成了一條優美的弧線,他動了動喉結才說:“一年前,我在聯邦調查局執行特殊任務中,繳獲了一把琴。這把琴曾經陪伴了我母親很多年,可它卻突然出現在了大洋彼岸的另一端?!?/br> “一把琴?”蘇源邑皺眉。 “沒錯,一把古琴,上面還有我母親的名字?!?/br> 蘇源邑對他的母親還是有印象的,小時候兩家離的比較近,他常常去找翁達晞,那個溫婉端莊的女子會笑著和他打招呼,會親和的讓他留下用飯。一晃,十幾年過去了,她的音容在歲月的洗禮中有些模糊。 她叫白楊,是普寧鎮上有名的音樂老師,談得一手好古箏,很多家長都會請她教自己的孩子;她和丈夫謝青安的感情很好,兩人都不像是會得罪人的性格,可偏偏,造化弄人。 蘇源邑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對方的臉色,問:“伯母他們,難道是為了一把琴才會?”余下的話,堵在了喉嚨口半天說不出。 翁達晞當然知道他想要問什么,就如當初自己見到那把琴一樣的心思。初見時,他是不敢置信的。直到琴身上刻著的那個楊字,那是他幼時調皮刻下的,字跡雖然沒有那么清晰了,可他知道,就是母親收藏的那把。 他逼問那個議員這把琴的來歷,議員告訴他這是別人當禮物送他的,具體是誰卻不肯多說。時隔那么多年,讓他見到母親的遺物流落異國,他怎能視而不見? 輾轉調查了多次,才終于有了一點眉目。這把琴出自美國的一個黑手黨組織幫派頭目,伯恩.諾頓利之手。他覺得這之間很可能跟父母的死有關,為了觸摸真相,他去毅然去找了伯恩。 翁達晞側過頭,神情不自在道:“不是,但那把琴肯定是兇手拿走的,所以我回國就是為了查清楚這件事?!?/br> 不管是因為什么原因而殺害他的父母,但能拿走那把琴的人,當年肯定在案發現場出現過,他篤定,這個人跟兇手脫不了關系。 當年他還太小,所掌握的線索寥寥無幾。那晚他回家的時候,看到父母躺在冰冷的地上已經沒了呼吸,他跌跌撞撞的跑過去想大聲呼救,卻被人從后面襲擊。再次醒來,就躺在醫院里見到了翁格。 翁格告訴他,他的父母遭遇了不測,兇手當時以為他們三個都已斷氣,匆匆逃離現場。幸好他及時趕到,才救回了奄奄一息的他。 翁格還說:“你母親拼死給我打了最后一通電話,讓我以后好好照顧你。孩子,我會把你當成親生兒子一樣看待,以后你就叫翁達晞了?!?/br> 這一夜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雙親身亡,他改了名換了姓成為了另外一個人。 往日之事不可追,今日之事多煩憂。 蘇源邑抓著他的肩,急切的問他:“翁格,你懷疑過他嗎?” 何止是懷疑,他甚至調查過。為什么母親會把自己托付給他,當年他又怎會出現的這么及時?還有這些年,他對自己的好,是不是偽裝出來的? 他抱著忐忑的心情,去追查這些真相??山Y果,讓他失望又慶幸。 翁達晞搖了搖頭,盯著蘇源邑胸前的紐扣出神道:“翁格不是兇手,我母親死前確實有給他打過電話,他有不在場證明,更無作案動機?!?/br> 白楊父母親去世的早,家里的親戚幾乎不怎么來往,她最后托孤給翁格,想必是十分信任他的;兩人一塊長大,對方猶如自己的親哥哥一般。 翁格經商頗有天賦,當時在華城已經是富甲一方,他為什么要殺白楊?這于理不通;況且,他還收養了自己十一年,比對自己的兒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蘇源邑嘆了口氣,放開了他,悶聲道:“你去找朱曉奈,也是有原因的吧?” 翁達晞笑了,某人抓重點依舊那么精準,他調笑:“蘇源邑,你干法醫屈才了,要不要考慮下轉行?” “要收我做徒弟么?翁老師?!?/br> “收不起?!?/br> 兩人相視而笑,氣氛比剛才好了不少。 翁達晞坦言他找朱曉奈確實是有原因的,可那晚并沒有問出什么來,反而還被當成了嫌疑人,卷進了這次案件中。自參與案件起,他一直以為這只是一起普通的連環殺人案,直到今日之事,他驚覺事情沒有表面那么簡單。 蘇源邑后背撐著辦公桌,雙手抱胸沉思道:“司彬為什么會知道你的過去,這點很可疑?!彼粗踢_晞的側臉,目光幽深:“殺朱曉奈是他臨時起意,還是蓄謀已久,我們要和他證實清楚?!?/br> 翁達晞抬頭問他:“如何證實?” “在移交司法之前還有機會,到時候需要江洵的幫忙,讓他盡量為我們多拖延點時間?!?/br> 說曹cao曹cao就到了,他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江大隊長的大白嗓,隔著門叫道:“老蘇,你在不在?快來給我開個門?!?/br> 蘇翁兩人對視了一眼,蘇源邑去給江洵開了門。 江洵一進門就見翁達晞神色自然的坐在辦公桌前,直愣愣的朝他望過來,他頓了下。 “不是,你突然這么看著我做什,我心里發毛。難道我打擾了你倆的好事?”江洵裝模作樣的看著拉實的窗簾吐槽道:“這大白天的還拉窗簾,你倆在辦公室干啥羞羞的事呢?” 翁達晞甩了他一個眼刀,耳朵悄悄紅了。 蘇源邑關上門,走近問他:“你那邊搞定了?” 江洵苦惱道:“那廝都招了,殺了那么多人,死刑沒的跑?!彼沉搜畚踢_晞的臉色,說:“不過他老婆的尸體還沒找到,我剛怎么問他都不肯說,死到臨頭了還嘴硬?!?/br> 他聰明的選擇不問某人,怕蹙了這位祖宗的眉頭。 翁達晞遞給了他一個臺階,說:“江隊,你想知道他把尸體藏哪了嗎?” 江洵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眼巴巴跑過去問:“達晞,你知道藏哪?” “知道,我還可以幫你找到。不過,”他停下,就是不開口說后半句。 “不過什么呀?快說?!苯咚?。 蘇源邑接了話:“江洵,我們可以找到尸體。不過在這之前,需要請你幫個忙?!?/br> 江洵不解的回頭問他:“什么忙?” —— 裝修豪華的辦公室內,男人陷在皮質沙發中雙**疊,目光深邃的盯著窗外的高樓大廈。他身后站著一個穿著西服的男人在和他說話: “獵物已經被抓,我們到的時候晚了一步。那個叫江洵的隊長身手不錯,我們失了先機?!?/br> 男人轉回了身,看著面前的人。語調平平:“這種小垃圾早該處理掉,沒有補救的辦法了嗎?” 西裝男恭敬的低下頭,說:“我們的人傳來消息,他今天已經被移交到看守所,等待判決?!彼壑羞J出殺機:“只要不要讓他開口,就不會影響到我們?!?/br> “做的干凈點,我不想再聽到壞消息?!?/br> “好的?!蔽餮b男應了。 男人伸出兩根手指,半舉在空中,強調道:“翁達晞,把他盯牢了?!?/br> “是,屬下明白?!?/br> “快去辦吧?!?/br> 西裝男退了出去,輕聲帶上了辦公室的門。 男人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的天空是潔白無比的蔚藍,只有幾片薄紗似得的輕云平貼于空中。如同女郎穿著絕美的夏裝,頸間卻圍了一段細白的紗巾,迎風吹拂。 男人輕聲叫出一個名字,口氣結成了冰狀。 —— 江洵面色凝重的看向身邊的人,問出了盤桓心中已久的話:“你是怎么知道,司彬會把尸體藏在墓xue中的?” 翁達晞平視著前方正在搬石頭的警員,說:“我只是猜測,有沒有還得搬開才能揭曉答案?!?/br> 他率先朝墓xue走去,警員們已經搬的差不多了,墓xue的蓋板已經被掀開,露出了里面的骨灰盒和一個袋子。 “嗯哼!看來這次我又對了?!蔽踢_晞朝江洵抬了抬下巴,示意他過來看。 一個深色的袋子被掏了出來,里面是白骨和一個頭顱,表面的所有脂肪組織都被剔除干凈,根本辨不清尸骨的主人是誰。但翁達晞十分確定,這人就是陸晚晴。 “他為什么要把陸晚晴的尸骨放進王蘭芝的墓xue中?婆媳合葬嗎?”江洵還是第一次見有這種cao作。不知該說司彬心大,還是腦子里缺根弦。 自古以來十對婆媳九不合,司彬為了紀念亡母不惜殺了自己的老婆,還讓婆媳合葬一處,晚上不怕做噩夢嗎? 翁達晞睨了他一眼:“司彬應該是對他老婆有感情的,只是礙于心理扭曲而被忽略?!彼粗贡贤跆m芝的黑白照片,諷刺道:“我們都知道,火葬場接收死人都需要出具死亡證明,否則一概不予火化處理。司彬為了保存她老婆的尸骨,只能自己烹煮,該怎么形容他這種作為呢?” 翁達晞想了想,沒找到合適的詞語。 “愛的矛盾體?”江洵嗤鼻。 “bingo.”翁達晞含笑看他,為江隊長難得靈光的腦子欣慰道:“看來你心理學的書沒白看,關鍵時刻還能用?!?/br> 江洵立馬蹬鼻子上臉,“那必須啊,哥可是頭腦伶俐,四肢發達,全支隊都找不出第二個的存在?!?/br> “那么頭腦伶俐四肢發達的江大隊長,答應我的事是不是可以安排起來了?” 江洵知道這位已經等不及了,他們出門前就約定好。只要對方幫他找到陸晚晴的尸體,可以答應他提審司彬的要求,局長那邊由他出面搞定。 如今尸骨已經找到,司彬的罪責也羅列清楚,只等他這邊拍板。 江洵正色道:“今晚就安排,收工?!?/br> 與此同時,江洵和翁達晞的手機同時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