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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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學院長米應宗?!?/br> 莫聆風不曾在州學念書,只見過米應宗幾次,記得是個心寬體胖之人。 金虜不敢輕舉妄動,使臣是誰,并不重要,她沒有細問米應宗為人,伸手進袖子里掏了掏:“牙不痛我才想起來?!?/br> 說完她的手伸出來,攤開手掌,手心里放著的,竟然是一只麥桿編織的蚱蜢。 “回來途中,我去查看農田,讓一位老農編的,給你?!?/br> 她想起前日從老農手中接過此物,老人雙手粗糙黧黑,手紋如同溝壑,布滿老繭,食指不知被什么東西磨去半邊,充滿勞作憔悴。 這只手,這些耕人,炙膚皸足,是鄔瑾掛在心里,為他們謀稻田糧的人——他萬事纏身,仍然堅持清丈田地,重造魚鱗冊,獎勵百姓開荒,督造水利。 她想麥稈造的蚱蜢,他一定會開心。 鄔瑾細看新鮮麥稈編織的蚱蜢,能聞到麥稈清香,每一根線條,每一抹顏色,都是莫聆風的心意。 莫聆風笑問:“喜歡嗎?” 鄔瑾知曉她的心意,珍視她的心意,小心放入袖袋中:“喜歡?!?/br> 他也跟著笑,看她坐在竹簾下,熱的一張臉通紅,因為牙痛一夜未睡,眼睛下方掛著兩個烏青眼圈,忽然不笑了,欠身伸手,勾住她后腦勺,吻上她的嘴唇。 與莫聆風的熱烈野蠻正好相反,他的吻像一片樹葉落在花上。 他松開手坐回去,再一次道:“喜歡?!?/br> 心緒澎湃的幾乎無法抑制,他連忙轉向政事:“國書是否送大昭一份?” 莫聆風手指在嘴唇上輕輕一敲:“送?!?/br> “好,我這就去與東府共商?!?/br> “我回來了你還能跑?”莫聆風揶揄一笑,起身走到他身邊,“不用共商,我來寫?!?/br> 鄔瑾為她鋪紙。 “皇帝問大昭——”莫聆風停筆問鄔瑾,“趙湛還未加尊號?” “前日已加尊號永昌?!?/br> 莫聆風嗤笑道:“這群臣子,真是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br> 她繼續落筆:“永昌帝無恙,朕奉召天命,巡狩中原,遣使遺書,愿寢兵休士,以黎庶安居為任,約為友好之國,永昌帝若允,明告來使?!?/br> 她擱筆:“這送過去,趙湛會氣死?!?/br> 大岐國土雖小,但有國書,有寶璽,有遣使,還有愛民懷仁之心,趙湛明知她不會善罷甘休,卻還要捏著鼻子看“寢兵休士”四個字。 這不是國書,是嫚書。 她拿出寶璽,按上朱砂,“啪”地按上去:“國書送到兩國后,立刻開大朝會?!?/br> 鄔瑾點頭應下,封起送去大昭的國書,不急著交出去,去大昭的使臣需要好好選。 他收好國書,放在木匣里,問道:“牙還痛嗎?” 莫聆風擺手:“不痛,藥比原來的好用?!?/br> “你去歇一歇,我在這里等你,順道處理幾件瑣事?!?/br> 莫聆風點頭起身,使勁抻了個懶腰,回長歲居去沐浴更衣,小睡片刻。 她一覺睡了兩個時辰,睡醒之后,疲倦頓消,去看了被程家大姐榮養起來的奶嬤嬤和六個姨娘。 看完后,她往書房走,一路走到那架凌霄花前,停了片刻。 凌霄花被午時末刻的日頭照的耀眼,蒼藤纏立石壁,抽條百尺,花隨木起,弄影搖風。 莫千瀾與趙世恒都愛的花,在烈日下變成地獄業火,焚毀占盡春風的兄長,消解趙世恒跌宕的過往,也隨時會將她燒成灰燼。 不能再看,不能多想,她后退一步,離開凌霄花,去見鄔瑾。 第429章 大昭 六月二十八日,大歧敕使侯賦中送國書至大昭。 朝堂上,趙湛高坐金臺,手捧大岐國書,寥寥數語,他一眼看盡,“永瀾行璽”大印,邊角鋒利,如同帶血尖牙,兇猛撕咬朝堂。 “放肆!”他將國書重重丟落在地,直掃侯賦中幞頭。 讓侯賦中來送國書,就是諷刺! “莫家喪家之犬,食君之祿,卻居功自傲,謀反叛亂,用朕的兵,占朕的國土,奴役朕的子民,遣朕舊臣前來,還敢腆顏說什么代天巡狩!古吳王劉濞、楚王司馬瑋,誰不是皇族血脈,最終覆滅于天!她以何面目來要交好!簡直令天下人恥笑!” 他起身走下金臺,站到侯賦中身前,冷聲道:“侯賦中,你為先帝所重,位極人臣,不能忠于國朝,如今竟為莫賊驅使,昏聵無能至極!朕將你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侯賦中垂首而立,看不清楚神情。 趙湛心里知道他無辜,他害怕,但還是要引經據典的唾罵他。 痛罵、呵斥,才能維持體面——沒有實力的人,是沒辦法穩坐高臺,一笑置之的。 “你以為莫賊就憑不到十萬兵馬,就能問鼎中原?蚍蜉撼樹,不自量力!區區惡奴,也敢談國?計祥擬詔,在平、望、濟、寬邊界張貼榜文,重金懸賞,捉拿叛逆!” 計祥急急出列應聲。 趙湛盯著侯賦中:“回去告訴惡奴,朕必不罷休!” 侯賦中拱手,想說“臣”,覺得不對,一時竟不知如何自稱,心頭不由長嘆。 他對大昭當真有一番忠心,只是事到如今,已經無人相信。 罷了。 他垂頭喪氣,在內侍引領下退出金殿,只余下國書被趙湛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