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璧一向作息規律，習慣了早睡早起。

    明玨本來也不是特別喜歡賴床的人，無奈晚上真的太累，總是被他拎起來，眼睛還沒睜開就進了浴室。

    明玨感覺自己每天都在跑八百米，腰酸腿麻，坐在他旁邊刷題都有點脊背發涼，生怕他一個眼神掃過來，就把自己吞吃入腹。

    還好程璧還算責任心強，為數不多的相處時間，也能硬擠出來五個小時給她上課開小灶。當然了，報酬是變本加厲的。

    轉眼叁天過去。

    這天早晨，明玨艱難地掙扎著關掉起床鬧鈴，定了午后回家的車票。程璧長臂一卷，把她帶到被子里，壓著她鬧了一回。兩個人汗涔涔地出來，已經過了早上八點。

    程璧喂她早餐：“十點鐘帶你回去?！?/br>
    “嗯？”明玨懵了一下，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他家，“哦哦，好?！?/br>
    咽下一口粥，她問：“程jiejie也在嗎？”

    程璧搖搖頭：“她今天有事，我爸媽在?！?/br>
    “哦……”

    “那，我們的事，要不要說？”她看著他，眼睛撲閃撲閃。

    程璧還是搖頭：“暫時先不了。我怕叔叔阿姨打我?！?/br>
    “……”明玨臉紅了紅，小聲說，“我爸媽還是很通情達理的，倒也不至于……”

    明玨收拾好行李，跟著他坐電梯下樓。

    那么巧，又在地下停車場碰上了上次的阿姨。

    “喲，小程和女朋友呀？”中年婦女的眼睛最是毒辣，眼神在兩個人身上上下掃描，露出了然的笑意，“快過年了啊，準備了？”

    明玨沒聽懂弦外之音，程璧卻笑著應了：“還沒，先帶回家見見。過兩年吧，到時候您就知道了?！?/br>
    “哈哈哈哈，好好好！”

    “什么過兩年？”明玨雙手插兜，仰頭看他，忽而明白過來，捶了他胳膊一下。

    程璧笑，看她一眼，躲開兩步。

    打打鬧鬧上了車。

    程家的房子距離此處有些距離，開車要四十分鐘。假期車流量大，到的時候已過了十一點。

    行李留在汽車后備箱，程璧牽著她上樓?？粗粝聵菍影粹o，明玨掙開他的手，瞪他:“一會兒注意點，咱倆別說漏嘴了?！?/br>
    “知道?！彼嗳嗨l頂。

    電梯門打開，一層只有兩戶人家，右手邊就是程璧父母居住的房子，大門開著。程璧率先和客廳里的父母打招呼，明玨隨后。

    “圓圓來啦！”程mama劉婷笑著迎過來，握住女孩的手，“哎喲，這么冷！快進屋暖和暖和！”

    明玨甜甜地笑著：“謝謝阿姨，我不冷?！?/br>
    老兩口正在客廳看電視，程爸爸程志看過來，露出溫和的笑容，慢慢從沙發上站起來。明玨連忙走過去扶他：“程伯伯，你身體好了嗎？”

    “好啦好啦！”程志拍拍她的羽絨服衣袖，眼神在她和兒子的臉上打了幾個轉兒，“怎么今天有空來看我呀？”

    “伯伯您這話說的，爸爸mama叮囑過了，有空要來看您的?！?/br>
    “哎喲，原來是為了完成任務啊……”

    “才不是！”

    程志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劉婷走過來，和明玨一左一右扶著他坐下。

    程璧到廚房去，給明玨倒了一杯茶水。

    在大人面前，明玨乖得像只小鵪鶉，雙手接過程璧遞過來的茶杯，還十分客氣地說了一聲“謝謝”。

    程璧淡笑看她一眼，默默陪她演戲。

    上次在醫院，許多話來不及說，這回有了時間，劉婷拉著她細細詢問，關心她的學習和生活。聽她說自家兒子在學校里有很多學生夸贊，甚至還有追求者的時候，劉婷大吃一驚，笑得合不攏嘴。

    “我這兒子我最清楚，看著特別好說話，實際上對誰都是冷冰冰的，誰會喜歡他??？哈哈哈哈……”

    程璧心底嘆氣。親媽，絕對的親媽。

    劉婷繼續在未來兒媳婦面前不留余地地揭自家兒子的短：“我想起來，上次有個朋友介紹程璧去相親，對方姑娘也是個老師，我想著那好啊，門當戶對的！結果程璧堵車了，硬是讓人家等了半小時！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br>
    說完，兩個人都看了他一眼。

    程璧無奈解釋：“是當天早上臨時有事，開車趕過去碰上下班高峰期，我也不想的?！?/br>
    這點明玨是認同的。他骨子里講禮貌，不會做出故意讓女性等自己的舉動。

    明玨用眼神詢問：“哪個老師？不會是覃許然吧？”

    程璧接收信號并反饋：“不是?！?/br>
    她放下心來。

    就這樣聊了許久，程璧在一邊陪坐也是無聊，干脆進廚房準備午飯。程爸爸坐不住，又不想打擾兩位女性嘮家常，索性也擠進廚房備菜。

    程璧腰上系著圍裙，看了老爸一眼：“爸，您的腿不能久站?！?/br>
    程志擺擺手，拿起另一條圍裙：“都坐得腿麻了，起來動動?！?/br>
    父子倆一起開始捯飭。

    過了一會兒，程志手里掰著豆角，狀似無意地瞥他一眼：“什么意思？”

    程璧裝傻：“什么什么意思？”

    “嘖，跟老子面前裝什么?！背讨緣旱吐曇?，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喜歡明家丫頭？她知道嗎？她爸媽知道嗎？”

    程璧頓了頓，過了幾秒才說：“等她畢業再說?！?/br>
    他這樣回答，程志自然而然地理解成：等明玨畢業后再坦白。

    程志嘆了口氣：“好不容易看上個丫頭，偏偏你是她老師……”

    “在我們還不是師生關系之前，您和明叔叔就已經認識了?！背惕嫡?。

    “話是沒錯。但人言可畏，你且忍忍，為了明丫頭，也為了你自己，千萬不要輕舉妄動?！?/br>
    程璧心想，要是他倆的事被兩家父母知道，他免不了被混合雙打一頓吧。

    那邊客廳里，劉婷對明玨是越聊越喜歡。明玨性格開朗，說話也有趣，逗得劉婷咯咯直笑。明玨分享很多生活上的趣事，還有和父母之間的相處，劉婷聽得津津有味，不禁懷念起從前和方淑意做鄰居時的日子。

    “你mama做得一手好點心，那時候你還小，我倆還經常切磋廚藝呢！有一年你過生日，你mama做了一個雙層水果蛋糕，程璧去吃了，回來一直纏著我也要做一個一模一樣的！可把我愁的喲，我哪有那手藝！”

    明玨對這事毫不知情，倒是隱約對那蛋糕有些印象。她看向在廚房里那個忙碌的身影，眼睛帶著笑。他竟然也有這樣有趣的童年。

    劉婷早就感覺到她看兒子的眼神不尋常了，揣著明白裝糊涂，輕咳兩聲：“明丫頭啊，你說我這兒子，該不會一輩子打光棍吧？？”

    明玨扭頭回來，安慰她：“怎么可能呢阿姨！程老師風度翩翩、儀表堂堂，多少迷妹呢！”

    “就你嘴甜?！?/br>
    ……

    吃飯的時候，明玨坐在他對面、劉婷的左手邊。

    程璧的好廚藝來自愛做飯的爸爸，兩個人聯手做了大餐。這還是明玨第一次在非自己親人的餐桌上吃到這么豐盛的菜——

    糖醋排骨、青椒炒rou、清蒸豆腐、絲瓜炒蛋，再配上板栗雞湯，香氣四溢。

    劉婷不停地給她夾菜，很快就在她的飯碗里面堆起了小山。隔著蒸騰的熱氣，程璧時不時瞄她一眼，眼底的笑意是怎么也掩蓋不住的。

    一頓飯，賓主盡歡。

    飯后休息了一會兒，劉婷依依不舍地送走明玨，叮囑程璧一定要把人安全送到車站。

    “圓圓以后要多來玩兒??！”劉婷語重心長道。

    “好，我會的！”明玨點頭，又看了程璧一眼，接著說，“不過，程老師如果有了女朋友……”

    “那個，爸、媽，我們先走了?！背惕抵苯影讶俗Я诉^去。

    “圓圓路上小心??！過年咱們平城見！”

    “好！”

    電梯門關上，世界歸于沉寂。

    兩個人相視，忽而一笑。

    “明同學，演技不錯?！背惕堤籼裘?，溫柔愛意再也不需掩藏。

    明玨靠過去，摟住他的胳膊：“彼此彼此?！?/br>
    春運在即，車站人來人往。

    巨大的電子屏幕上閃爍更新著車次信息，廣播里在提醒游客注意時間。

    進站之前，程璧將她的行李箱拿下車，替她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

    那里的吻痕幾乎不見了。

    他低頭，蹭蹭她的鼻子：“一路順風，到家給我信息?！?/br>
    “好?！彼龔堥_唇，他順勢予她一吻。

    列車呼嘯而過，載著她離去。

    但他們很快就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