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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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晟王依照許季亭的所說,進宮去見夏禎,夏禎得知有人在他之前盯上了寭郡王府,自然十分生氣。當然,夏禎也對派人盯著晟王一事向晟王道了歉。等晟王出宮之后,夏禎立刻召來即墨允,讓他派人在暗中保護夏翊清,如果有人意圖對夏翊清不利,立刻擒拿審問。 同時,順天府尹回報,太常寺起火乃是人為,縱火之人已落網,縱火人就住在太常寺旁的中和坊內街,此人因屢次落第轉而經商,后經商失敗散盡家財,日日看著太常寺官員往來,心生怨懟,從而做出縱火之事。另外起火之時在此人家中還找到一個被捆住的人,后因傷勢過重不治身亡。因此這人不僅意圖火燒官府,還背上了人命,不久就被處決了。這縱火人是在意圖潛逃出城的時候被順天府抓獲的,那人被抓之后主動承認了所有罪行。而被他捆的那老人,不過是在路上一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弄臟了他衣衫的路人而已。然而實際上,被抓的是赤霄院中人,而被處決的卻是那日準備跟安成接頭的人。 因為當日燒掉的都是些沒用的廢紙,所以夏禎并未處罰太常寺眾人,太常寺失火一案就此塵埃落定。 很快便到了許琛和夏翊清約定的日子。 三品居門口。 許琛目力很好,一眼便看到了四處張望的夏翊清,他朝著夏翊清的方向招了招手:“和光!這里!” 因為是在宮外,自然不好直接喊封號,于是許琛便以字相稱。 夏翊清也看見了許琛,立刻快步走向許琛。許琛今日一襲青色暗紋長衫,看起來干凈素雅,而夏翊清則是一身玄色長衫,也是十分低調。 許琛等夏翊清走近之后問道:“你今天怎么獨自一人?沒叫人陪著嗎?” 夏翊清:“安成畢竟是宮人,不方便帶出來,不過你放心,我很安全?!?/br> 許琛笑了笑,說:“走吧,進去說話?!?/br> 此時三品居的老板正好在大堂,見到許琛進來,立刻迎上前:“給平寧伯請安,今天您是……?” 許?。骸拔亩Y不必客氣,我只是帶個朋友來喝茶,隨便開個房間就行,低調一些?!?/br> 盧瑄會意,低聲說:“平寧伯的朋友必定是貴客,還是品茗居吧,那里穩妥些。我帶二位上去?!?/br> 許?。骸岸嘀x?!?/br> 許琛和夏翊清二人被盧瑄帶入品茗居落座,盧瑄恭敬地問:“今日二位需要些什么?” 許琛道:“文禮,我這位朋友愛喝日鑄雪芽,你這里可有?” “自然有,二位稍等?!北R瑄說完后便轉身出去了。 等盧瑄離開之后許琛說道:“這里是我的一個朋友介紹我來的,你覺得如何?” 夏翊清環顧四周:“這房間布置得十分素雅,很是別致。樓下都是紗幔,既能保證隱私,又不影響采光,設計得十分巧妙,看得出這里的老板很用心了。而樓上則是房間,每間房之間的分隔都很大,想來也是為了私密了?” 許琛點點頭:“殿下果然不一般!” “好了,都在外面了,就不要叫殿下了?!毕鸟辞逭f。 許?。骸澳悴挥脫?,這房間隔音的,外面沒有人會偷聽?!?/br> “那我也不想讓你叫我殿下?!毕鸟辞逭f著,屋內的鈴鐺響了。 夏翊清抬頭看向鈴鐺,隨后三聲敲門聲之后,房門被推開,是剛才一直接待他們的盧老板。盧瑄安靜地奉上茶,而后站在一旁。 許?。骸拔亩Y,今日就是借你這里和朋友說說話,沒有別的事,你去忙你的吧?!?/br> “是,小人告退了?!北R瑄說完便離開了房間。 許?。骸皝戆?,來嘗嘗這里的日鑄雪芽和你常喝的一不一樣!” 夏翊清坐下仔細品味,“這茶……?完全不遜于宮中的!” 許琛笑了笑:“怎么樣,沒有讓你失望吧?!” “果然出了宮才是更廣闊的天地??!”夏翊清感嘆道。 許?。骸澳憧芍@房間要多少錢?” “多少?”夏翊清放下茶杯問道。 許琛將右手五指分開,舉到夏翊清面前。 “五十兩?” 許琛笑了笑:“若是五十兩我就不問你了,是五百兩?!?/br> 夏翊清咋舌:“這么貴?那這茶豈不是更貴?” 許?。骸胺且?!茶的價錢與市價一樣,貴就貴在這個房間,要知道這可是個完全私密無人打擾的房間。世人都說赤霄院的眼線釘子到處都是,甚至在自己的府邸之中都不敢隨意說話,而在這里,沒有人能聽得到,所以才值錢?!?/br> 夏翊清:“那也太貴了!你哪來的這么多錢請我在這里喝茶?” “你剛才也看到了,我跟這里的老板認識,自然不用花錢了?!痹S琛笑著說。 夏翊清:“你竟然還有這樣的門路,我還真是小看你了?!?/br> 許?。骸艾F在在這里,有些話可以放心大膽的說了?!?/br> 夏翊清有些發愣,隨后淡淡地說道:“現在有了這樣的環境,反而不知道從何說起了?!?/br> 許?。骸澳俏蚁葐枂柲惆?,你的輕功是不是那位大人教的?” “是?!毕鸟辞妩c頭:“那年上元節之后,大人就開始教我輕功。我體質不適宜習武,所以大人只教了我輕功?!?/br> 許?。骸半y怪你要瞞著所有人了,那位大人是今上的人,向來只聽今上吩咐,若是有旁人知道那位大人和你的關系,你們都危險?!?/br> 夏翊清:“所以我一直很小心?!?/br> “多小心是應該的?!痹S琛又問道:“對了,那安成你打算怎么辦?我看你還在讓他貼身伺候?!?/br> 夏翊清仔細想了想,這事并沒有什么不可說的,于是便將那日如何請即墨允幫忙,即墨允又是如何設計救出張培,以及后面和安成還有張培的對話都一一詳細地講給了許琛聽。 許琛聽完感慨道:“既然如此,安成應該不會再做錯事了,不過你還是要小心些?!?/br> “我知道?!毕鸟辞逭f:“知白,你還記得之前在書房的時候我問過你的話嗎?我現在更覺得自己就像提線木偶,身邊的人都滿是秘密和算計,我就被玩弄在他們股掌之中。父皇明知道大哥是冤枉的,但依舊廢了他。宏王心思深沉設了這么大一個局,若非大人查到了后面的事情,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宏王會害大哥?!?/br> 許?。骸拔颐靼?。你且看那天在晟王府,晟王和大人之間有秘密,我義母和晟王之間也有秘密。若非那晚我在晟王府,我便是到現在也不知道你和那位大人的關系?!?/br> 夏翊清:“知白,不知那天你看出來了沒有,晟王、姑母,包括大人,對我父皇的態度都很微妙?!?/br> 許琛點了點頭:“是,之前還好,又或許我當時還小。但我覺得自從那年上元節之后,我義母對今上的態度也有所轉變,后來仁璟和仁珩出生之后更是,我先前還以為是我的錯覺,可后來發覺并非如此?!?/br> 許琛知道,其實不止他們,還有父親和小叔。當年皇上對言清做的那些事不說恩將仇報,也算是兔死狗烹令人心寒了。父親當年看著自己的弟弟被皇上折磨囚禁,怎么可能不心疼不怨恨。小叔當年中的毒至今還在體內,他每每提及今上都是直呼其名,想來當年也是恨到了極致。 許琛意識到夏翊清的身份,又連忙補了一句:“可那畢竟是你父皇?!?/br> 夏翊清:“父皇嗎?你覺得我會在意?他根本就恨不得我不存在吧。你看宮中哪一個皇子是到了九歲才剛剛有了名字?你見過哪一個有了皇子的娘娘九年沒有得到晉升?我不僅自己不得寵,還連累了莊妃娘娘?!?/br> “殿下……” 夏翊清擺擺手:“那年上元節你我都知道那刺客是沖我而來的,可你不知道的是,那天大哥二哥身邊明衛暗衛數十人,三姐身邊有武功極高的墨竹貼身陪護,我身邊只有安成和四個侍衛?!?/br> “怎么會?”許琛有些驚訝。 “我生母出身西楚,不知是何原因,西楚對我生母一直充滿敵意,我作為她的兒子,自然也被西楚視為眼中釘?!毕鸟辞逭Z氣平靜地說出當年的事:“你也知道那年上元節有西楚的人混在其中,我父皇只在我身邊放了四個侍衛,不就是等著那些人出手殺我嗎?” 許琛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會不會有什么誤會?” 夏翊清搖頭:“當年先皇共有六位成年皇子,如今父皇在世的兄弟只剩下了從來沒有參與過朝堂之事的晟王一人,你再看我大哥如今的下場,你再想想這些年姑母的舉步維艱,這些難道都是旁人所為嗎?” “殿下,你對今上……心中可是有怨?”許琛問。 “不是怨,是認命?!毕鸟辞蹇嘈Φ溃骸拔疑鷣硎腔首?,注定無法擁有你們可以擁有的親情。父皇可以用我去做誘餌,可以殺了威脅到他地位的兄弟,可以因為懷疑就讓自己的meimei過得小心翼翼舉步維艱,可以眼看著自己的兒子被冤枉而無動于衷,這便是我的命?!?/br> 許琛看著夏翊清的神情,突然有些心疼:“殿下不要這么悲觀?!?/br> 夏翊清整理了一下心情,說:“倒也不是悲觀,不怕你知道,我確實可以扮演一個很好的皇子,但我做不到從心里真正的拿他當做一個父親。所以他做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理解,因為他是皇上,這天下都是他的,他有那么多的皇子,用我一個不得寵的兒子去當個誘餌有何不可呢?” “我……我從未見過你這樣?!痹S琛輕輕地說。 “我也就跟你說說心里話?!毕鸟辞逍Φ溃骸澳阒栏富蕿槭裁疵髅靼l現了疑點卻依舊處置了大哥嗎?” 許琛思索片刻,說:“是因為沒有證據證明是栽贓嗎?” 夏翊清:“是,也不是。當時確實沒有證據證明是栽贓。但那晚父皇原本信心十足地叫我們去東宮,結果最后大哥痛訴對他的怨懟,而且在場的人都看出了疑點,他面子上過不去了,這是其一。其二,也是主要原因,因為仲淵不需要一個被設計陷害還茫然無知的太子?!?/br> 許琛倒吸了一口冷氣,他覺得后背發寒。 夏翊清喝了口茶,淡淡地說:“知白,這就是我的父皇啊?!?/br> “你也不要太感傷了?!痹S琛勸道。 “知白,你說這世間,真的是擁有了權力地位,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嗎?”夏翊清看著許琛。 “你怎么突然問這個?”許琛覺得有些意外,“我小叔也經常感嘆,說權力地位不應該等于為所欲為,但現實卻往往相反?!?/br> 夏翊清腦海里突然蹦出了那一夜和即墨允的對話。 「難道有權力地位就可以得到想要的嗎?」 「殿下讓我想起一位故人。他也曾經問過我一樣的問題?!?/br> 「后來呢?他得到答案了嗎?」 「后來他死了?!?/br> 許琛的一句話點通了夏翊清,即墨允口中的那位已經去世的故人,很有可能就是許季亭。許季亭當年大概是經歷了什么,所以不得不從宮中假死逃生,對外他已經死了,只有親近之人才知道此事。這樣想來,自己的父皇定然也以為他死了,所以許季亭這些年低調得仿佛不存在,而晟王也很少入宮。若當時東宮之中住著的是許季亭,父皇又派人給他請脈,斷不該沒有發現他中毒,再加上晟王和即墨允對父皇的態度,唯一的可能只能是…… 夏翊清突然覺得有些害怕,他們藏著的可是滅九族的欺君大罪??!難怪許琛要瞞著他了,這種事情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即墨允因為擔心許季亭的身體,意外讓自己得知此事,想來他們也已經想好了一套對應的方法。他突然慶幸他沒有追問到底,這種事情的確不該讓他一個皇子知道的。 許琛看夏翊清有些發愣,開口問道:“殿下?在想什么?” 夏翊清連忙道:“沒什么,只是聽到你提起許公子,我便想起他的身體,他如今可還好?” 許?。骸拔倚∈寤謴偷煤芸?,說來還真是多謝你呢?!?/br> 夏翊清:“你就不要謝了,那天晚上不是已經謝過了嘛?!?/br> 許琛想到那天晚上的那個擁抱,一時有些尷尬,“快別說了?!?/br> 夏翊清知道許琛的意思,他笑著說:“你又在想什么?你那天晚上不是跟我說過謝謝了嗎?” “是,說過了?!痹S琛松了口氣,“殿下最近還要去晟王府嗎?” 夏翊清點頭:“晟王讓我明天再去給許公子看看?!?/br> 許?。骸跋M@次沒有人跟著了?!?/br> “已經沒有了,那天之后就沒有人再跟了?!毕鸟辞逭f:“我覺得可以踏實一段時間?!?/br> “我這邊也沒有人跟著了?!痹S琛點頭道:“殿下可怕?” “怕什么?宏王嗎?”夏翊清笑著說:“我倒真想跟他玩一玩?!?/br> “你別冒險?!痹S琛連忙阻止。 夏翊清:“他若不來招惹我,我自然不會怎樣,可他若招惹了我,我便也該讓他知道,我不是那么好拿捏的?!?/br> 許?。骸昂昧?,不說這些了。殿下餓不餓?若不介意的話不如就在這里用一些簡單的飯食吧?!?/br> 夏翊清點頭道:“也好?!?/br> 許琛起身,拉了拉門邊的細繩,不一會兒就有人敲門進來,正是盧瑄。 許琛見到盧瑄,笑了笑:“文禮,我說了不用你親自伺候的?!?/br> 盧瑄說:“成老板交代了,平寧伯若來,一定要好好照顧?!?/br> 許琛無奈,只好說:“上一些簡單的飯菜來吧?!?/br> 盧瑄點頭出去,不一會兒就備好了一桌精致的素食。 盧瑄:“還望平寧伯和公子見諒,因我這里是以茶為主,所以后廚十分簡單,只稍稍做一些素食?!?/br> 夏翊清:“這樣就很好了,多謝盧老板?!?/br> 盧瑄:“公子客氣了,不知公子可否讓小人知道您的姓名,也好跟下面的人交代下去,防止以后誤認?!?/br> 夏翊清:“我姓元?!?/br> “多謝元公子,那我便不打擾二位了?!北R瑄離開之前看了一眼許琛。 等盧瑄離開房間,許琛說:“殿下這是要微服私訪啊?!?/br> 夏翊清笑著說:“那是,不敢搶了平寧伯的風頭啊?!?/br> “又拿我打趣,你先吃著,我出去一下?!痹S琛說罷便起身離開。 許琛走出房間,看到盧瑄正等在走廊盡頭。 “怎么了?”許琛走到盧瑄身旁低聲問。 盧瑄帶著許琛進入另外一個包間,關好門之后說道:“少東家,剛剛魏大人也來了,現在正在品香居甲室中?!?/br> “小叔不是說若魏大人來便去聽嗎?你怎么沒去?”許琛問道。 盧瑄:“和魏大人同來的是個年輕公子,看起來跟您差不多大,我聽魏大人喊了他一聲王爺,想來不是宏王就是寭郡王,我不敢去聽啊?!?/br> 許琛沒忍住笑了出來:“今天可真熱鬧,朝中三個王爺來了倆,文禮,你這三品居要火了??!” “???那位元公子?”盧瑄有些吃驚。 “是寭郡王?!痹S琛說:“沒事,他是我好友,他不愿意讓別人知道身份所以用了化名,你就叫他元公子就好。至于魏大人那邊,你去聽吧,我自會跟小叔說的?!?/br> “是?!北R瑄領命而去。 許琛也轉身走回了房間。 許琛進門落座,夏翊清問:“跟老板說完話了?” “什么都瞞不過你?!痹S琛笑道:“放心,跟老板說的是別的事情。你既然想隱瞞身份,我自然不會出賣你的?!?/br> “看你表情,可是有事發生?”夏翊清問道。 許琛笑著說:“先吃飯吧,不要在吃飯的時候討論正事,影響食欲?!?/br>